第54章 灼花2
走至城门前，已是傍晚，灼华放下叶蓁，“饿了吗？去吃点东西吧”
“好啊，但小女子没有银子哦”
灼华笑了笑，从袖中拿出拂尘，“我有”
“客官，您要点什么？”，跑堂的小二过来。
灼华又恢复了那副沉重如山的表情，用拂尘指了指身后的女子，“问她”
小二哈腰，走到叶蓁面前，“姑娘，您要点什么？”
叶蓁没有理会小二对自家招牌菜的吹嘘，很认真地想了一下，“把你们这儿的好吃的全都上上来”
小二愣了一下，瞬间反应过来这两人也不像是缺钱的样子，“得嘞，您稍等”
过了一会儿，小二将酒菜都端了上来，“二位客官慢用”
灼华看着这坛酒皱眉，“这酒……”
小二看向灼华，骄傲地竖起了大拇指，“客官，您真是好眼光，这酒可是本店的招牌，逼君颜”
“逼……”
“是了，逼君颜”，小二打断灼华的话，“这酒，可大有来头，这黎朔的将琴师颜讼您知道吧，颜家世子颜润，少年战神，战功赫赫啊”
小二看着灼华一脸麻木，双手叉腰一脸神气地说道：“颜公子出征之前，特地为白相的女儿种的，绵延千里，从皇城一直到咱们古寒镇，哎呀”
灼华：……
“去干活”
小二悻悻地走了。
掌柜从柜台过来，一脸神秘地看着灼华，“道长，今日这顿饭，记在我账上怎么样？”
灼华冷着脸，“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道长，您这样说，让小人何以启齿呢？”
“难以启齿就不要说了”
叶蓁喝了一杯酒，觉得这个掌柜着实好笑。
“今日可是中元节，万鬼出冥界，修道之人以兼济苍生为己任，您怎可视而不见”
叶蓁突然看向掌柜，“今日可是中元节，万鬼出冥界……出冥界……出冥界”，刚才掌柜的话一直回响在叶蓁脑海中，“修道之人以兼济苍生为己任，兼、济、苍、生，你怎可视而不见……视而不见”，越来越大的声音，快要将她的耳膜震破。
恶鬼四面八方蜂拥而来，魂魄被撕碎的痛感从全身传来，她觉得整具身体快要炸开。
“不要……不要……不要”
一阵凉风吹过，叶蓁猛地惊醒。
灼华的外袍披在自己身上，叶蓁靠在他身上，浑身出了一层薄汗。
“你、醒了”，灼华将叶蓁抱得更紧了，“你有没有发现，中元节的河灯很好看”，两人坐在最高楼的屋顶上，长街的风光一览无余。
叶蓁抬起头，和灼华四目相对，“给你疗伤的时候我就在想，一个内功如此深厚的人，怎会受如此重的伤，那屠苏酒是你偷的我埋在竹林下的那两坛，掌柜说的话，都是你精心安排的吧，那年中元节后，茶舍，也是你建的吧？当年留我一缕残魂，为的就是今日相见吗？你还想再利用我一次吗？
叶蓁自嘲地笑了笑，就算只剩下一缕残魂，她还是重蹈覆辙，可今日将以往的都想起来了，“我不会和你回去的”
“无妨，我留在这里陪你”
叶蓁飞速抹掉脸颊划过的泪水，“灼华，事到如今，你还在骗我，你额间的宜归印，可否藏起来之后再告诉我”
叶蓁取下身上的外袍扔给灼华，“从此，不必再见了”
灼华抱着叶蓁扔过来的外袍，轻笑了一声，看着眼前的花灯，陷入了回忆。
“多谢姑娘救命之恩，敢问姑娘尊名？”，望着眼前美若天仙的女子，灼华抿了抿嘴唇，淡淡的笑挂在脸颊，他那时还是个青涩少年模样。
“不必多谢，只是你以后游历时多注意些”
“灼华，你还在犹豫什么？”，父亲急躁的声音传来。
“父亲，我下不了手”，灼华浑身颤抖，“她是我的救命恩人”
“你接近她不就是为了今天吗？中元节万鬼出冥界，她是南山上邪神树之下修炼的花精，以她祭万魂，可保一方平安，修道之人，以兼济苍生为己任”
“苍生……”
父亲还在催促，“你还想不想做家主”
站在修士的角度，以一人之命换取千万人性命自然是理所当然，可那个人又做错了什么呢？
法阵慢慢停了下来，叶蓁的魂魄实在是太弱了，就算是灼华布下了如此强大的法阵、耗费了如此多的灵力，都不能将叶蓁的残魂保留在世上。
颜卿一气沉丹田，睁开眼和沐风对视，两人默契地看向浴血，浴血的脸色阴沉着，像是随时会爆发。
许多人眼中的父亲都是沉闷伟岸的，譬如浴血的父亲是天家叱咤风云的家主，阴阳师师父的身份让那个人是博学多才无所不能的，如今一些陈年旧事突然颠覆了浴血的认知，他的父亲并不是靠才学，而是一些所谓的、令人所不齿的手段获得家主之位。
似乎所有孩子都难以接受，那个立着的清风伟岸的白影，背后藏着藏污纳垢的手段。
乌云压得整个天阴沉沉的，盘杂交错的树枝就像人理不清剪不断的兴许，想要突然爆发却又只能无能狂怒。
颜卿一看着浴血把车驾得飞快，几人都不知如何安慰她，那个在他心中神一般的存在，带着他的信念瞬间崩塌，人的信仰会给崇拜的人镀上一层金光，不是神本身强大，是神身上承载的信仰足以抵抗所有困难，其实每个人都能成为自己的神。
一声闷雷在天空炸开，豆大的雨点争先恐后落下，瓢泼大雨落在马车上“啪嗒”的雨声，像鼓点敲打人的心绪。
浴血浑身湿透，但聚精会神驾车又使他浑身散发着热气，两者逐渐抵消，身上只剩下寒冷。
马车一直越过山林，土墙青瓦的小镇蒙在雨中，偶尔一两个行人撑着油纸伞走在雨中，匆忙躲雨的行人早已不见。
浴血看着昏暗中亮起的一两盏灯笼，他突然释怀，父亲只不过也是一个普通人。
浴血动了动冻僵的身体，“啪嗒”的雨声在头顶响起，浴血转头，沐风撑着油纸伞蹲在他身边。
沐风的白袍拖到踏板上，混着尘土和雨水，使它失去了原本的颜色。
每个人不是非黑即白，黑袍沾灰会白，白袍也会被沾污。
颜卿一皱着眉，土墙青瓦，矮房烟雨，他的父亲曾带着兵马，踏过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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