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梨树
华蓁也不知自己为何如此执拗，只是在看到苏合年弯腰抱起碧桃之时，她才惊觉自己的心似乎被狠狠拽了一下，竟有些难以形容的抽痛。
“郡主，失陪了。”继而又转对华蓁身边的嬷嬷说道：“烦请嬷嬷带路。”
嬷嬷站在原地未动，烛火之下，华蓁神色莫辨，明明晃晃间，她终于轻启薄唇：“去吧。”
一路回廊蜿蜒，苏合年抱着碧桃，步子沉稳有力，碧桃颊边绯红，连双唇都被染的娇艳无比，许是喝了酒的缘故，她总是下意识的轻抿，唇边的两个小梨涡隐约可见。
夜晚的微风拂过，苏合年不自觉的紧了紧双手，怀里的人趁势越钻越深，两个人愈发贴合，他似乎能感受到她因酒意而愈显滚烫的肌肤……
“苏先生，这里就是碧桃姑娘的房间了。”
苏合年点头致意，“请嬷嬷相侯，安置好她我便出来。”
碧桃早已不省人事，任由他抱到了床上，轻轻放下，盖上了被子，都一无所知。
只是嘴里嘟囔不清，而饱满的双唇却湿润光泽，长长的睫毛不安地一扇一扇，粉嘟嘟的双颊十分娇憨可爱。
苏合年唇角微扬，黑眸里，情意浓的化不开。
余光扫到门边那位嬷嬷似有若无的眼光，情不自禁伸到她颊边的手便骤然停住。
替她掖好被角，苏合年直起身子，出了房门之后不忘也把门带上，他淡淡地说：“嬷嬷，久等了，走吧。”
华蓁依旧在饭桌上等着他。
见他进来，她巧笑嫣然，“是我不好，原也不知碧桃的酒量这样差。她没事吧？”
“睡下了。”
“那便好。苏先生，方才我还没与你喝过，这一杯，敬你如何？”她目光深深，盯着他的脸，不愿放过一点蛛丝马迹。
苏合年轻笑，端起酒杯，“该是苏某敬郡主才是。先干为敬。”
他一饮而尽，华蓁看到了他上下一动的喉结，她心里一跳，眼里明晃晃的光更甚，“苏先生果真豪爽。”
“时候不早，苏某该走了，今晚，多谢郡主的款待。”
“苏先生莫急！”华蓁急着喊，一顿，许是觉察到自己的失态，又道：“长夜漫漫，先生又何必急着走呢，不如……”
“郡主，明日苏某还有课程，不便久留，告辞。”他打断了她，起身离去。
华蓁抬手欲把他留住，却只抓到一把空气。
“郡主……”
半晌，她才幽幽地说道：“嬷嬷，派顶软轿，送苏先生回去。”
碧桃醒来已是翌日午后，揉着头疼欲裂的脑袋，入眼皆是陌生，她一愣，好半晌才想起来自己此刻是在哪里。
这时，房门被打开，一个瞧着身量、年岁都比她小一些的婢子端着脸盆进来，见她已醒，笑着说：“你醒啦？我是春儿，郡主叫我过来看看你如何了。”
“春儿，苏先生呢？”
“苏先生昨晚便回府了。”
“回府？苏府？”
“是呀。”春儿一脸奇怪，苏先生自然是回苏府的，“昨夜还是郡主派了软轿送苏先生回去的呢。”
碧桃蹙着眉心，先生……回府了？他并没有留宿李府，那为何要将她送来郡主府？！
电光火石之间，脑子里忽然蹦出华蓁郡主曾经说的话，什么赵瑞小王爷看上你，是你的福气……碧桃摇了摇头，头痛欲裂。
“碧桃姑娘，你怎么了？”春儿拧了热毛巾，见她正痛苦的摇着脑袋，便急急地过来询问。
“春儿，郡主在哪儿？”
“花园赏花儿呢……诶，碧桃姑娘你去哪儿？你还未洗漱呢！”
一路清风徐来，碧桃倒觉得脑袋没有那么重了，远远地便瞧见华蓁郡主坐在梨树下，梨花落下，纷纷扬扬。
什么时候，郡主府也有梨树了。
她沉下脚步，缓缓上前，行了个礼，还未开口，已被华蓁抢了先。
“原先我瞧见苏先生家的那棵梨树，觉得分外喜欢，于是也叫人移了一棵来，此时坐在梨树下，感受梨花纷纷而落，倒生了不少愁丝……碧桃姑娘，酒醒了吗？”
“风一吹，醒了大半。”
华蓁嫣然一笑，目光灼灼，“碧桃姑娘跟在苏先生身边多年，不仅行为举止，竟连语气都与苏先生颇像。像他那样，不卑不亢，清清雅雅，从容不迫。”
碧桃本就是来问话的，此刻再也不想与她多做周旋，只问道：“郡主，碧桃有一事相问，还望郡主告知！”
华蓁接过身边侍婢递来的茶，轻抿一口，随意地说道：“有什么事，你问吧。”
“昨日，郡主说的赵瑞小王爷，小王爷……”
“对你有意，想娶你为妃。”
华蓁盯着她，就这么直直地说了出来。
碧桃愣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忽然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来找华蓁。
“苏合年为了保护你，才将你送进郡主府。”
她张了张嘴，又无意识的合上。
“昨晚你喝醉了，苏先生把你抱到房间的。碧桃，你难道不知苏先生其实喜欢你？”
你难道不知，苏先生其实喜欢你？
她的脑海里一直是这句话，以至于浑浑噩噩回到苏府了也不自知。
这个时间点，苏合年自然不在家。
她也不知自己回来干什么，只是身随心走，出了郡主府也没有人拦着她，自然而然，便回了家。
梨树下，是他常常躺着的躺椅，此刻却落了几瓣梨花，她将梨花拾起，躺了下去。
似乎想到了什么，她伸手从怀里拿出，一支蝴蝶簪子，是他送她的。
从别人口中得知，他喜欢自己，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狂喜，狂喜，狂喜。
之后呢？怀疑，不敢相信。
总之，胸腔内五味杂陈，说不清道不明，只一颗心怦怦乱跳着。
她将簪子握紧，收入怀内，抬头望着天空，为什么，同样是梨树，她却觉得郡主府的那一棵，那么碍眼？
华蓁闭着眼，嬷嬷凑上前低语：“郡主，碧桃姑娘回去了。”
华蓁连眼都未睁，声音清清朗朗，“赵瑞知道了吗？”
“小王爷派在门口的人都不见了，许是回去告诉他们主子了。”
华蓁轻轻嗯了一声，许久，方才睁了眼道：“待会儿，照旧派个人，将苏先生请来。”
“是。”
碧桃迷迷糊糊竟在躺椅上睡着了，朦朦胧胧之间，似乎觉得有人正在盯着自己。
她的眉头不安的蹙起，这种感觉似乎越发强烈了，她骤然睁开眼——
赵瑞腆着脸，笑嘻嘻地问道：“碧桃，你醒了啊？”
只一眼，碧桃就认出他就是那晚，大庭广众之下强抢民女的流氓——赵瑞，赵小王爷！
“你怎么在这里？！”碧桃戒备的看着他，站了起来。
“我，我路过，看门没关，担心你出事，就进来看看，没想到你在这里睡着了……那我就更不能离开了嘿嘿。”他小心翼翼地笑着。
其实是他派在郡主府盯梢的下人跑回来告诉他，她出了郡主府，他才巴巴地赶来跟了她一路。
“你出去！”
“碧桃，你别这样，我没有恶意的。”
“你出不出去？！”碧桃意识到，这是个无赖，跟他讲道理是没用的，在家里呆着更是危险，对，回郡主府！“你不走是吧？你不走，我走！”
赵瑞跟着碧桃，她去哪儿他也去哪儿。
碧桃不耐烦的回头，“我要回郡主府了！拜托你不要再跟着我！“
赵瑞嘻嘻一笑，“正好，我要去看看华蓁郡主呢。”
碧桃连白眼都懒得翻，算了，爱跟就跟着好了，到了郡主府，她往厨房一躲，他还能在郡主府造次不成？
夜幕降临，碧桃想着，这时候先生应当已经下学了吧？也不知，她不在家的时候，他都吃些什么……
快到郡主府，赵瑞猛地上前一步拉住了碧桃。
手臂被禁锢在他的手里，碧桃恼怒不已，使了浑身的气力却又抽不出来，“赵瑞，你放开我！”
赵瑞听到她的娇喝，尤其是听到她带着怒气喊自己的名字，他的心都要酥了。
“好好好，那你别走那么快，等等我嘛！”
看着他如此自然而然的样子，碧桃更是气不打一出来，“赵瑞，你到底要不要脸？！”
小王爷立马挺直身躯，嬉皮笑脸秒变肃穆，一本正经地说道：“只要能追到你，我不要脸！”
“你！”她被噎的不知能说些什么，只得提起步子转身进了郡主府。
“走开走开，不认识本王吗？瞎了你们的狗眼！“郡主府的门卫拦住了他，被他一顿骂，门卫被骂得垂了头，他却是便大摇大摆，嚣张无比的走了进去。
“碧桃，碧桃你等等我！”
“……”
华蓁正与苏合年自赏花亭中走来，“苏先生，华蓁的这棵梨树虽不能与苏先生府中的那棵相比，但就品相来说，也属上乘了吧？”
“郡主府上的，自然都是极好的。”他意兴阑珊的敷衍着。
这时，华蓁身边的嬷嬷拉了一下她的袖子。
华蓁会意，瞄了一眼不远处正拉拉扯扯的两个人影，唇角轻提，却故作讶异：“咦，那不是碧桃吗，什么时候回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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