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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这火骤生,过了一会儿也就慢慢平息起来。

        谈云画邪肆地笑着:“娘娘,你不敢杀我。”

        面前的女子神色淡淡的,面色是憔悴与苍白,那双眸子轻轻落在他的脸上,没说什么,抬手将那剑向前递进了几分。

        宝剑无比锋锐,抵在他的喉咙上,是微微的刺痛,他有些诧异,血顺着衣襟滴了下去。

        “王爷,本宫是不敢杀你,”她垂了垂眸子,“本宫不会给你个利索的,你放心。”

        谈云画诧异之间,卿世修长的手指执起那锋利的宝剑,狠狠插入他的肩膀。血花飞溅,肩膀上猛烈传来的撕裂的疼痛让谈云画踉跄了几步。

        谈云画嘶吼了一声,手颤抖着握住肩膀上剑的剑柄,深吸了一口气,猛地抽了出来,鲜血渗漏,落在地上,疯狂辗转着。

        他落了狠,飞快举起剑向前劈去。

        “簌啪”

        手腕上倏然一痛,谈云画疼得呲牙咧嘴,松开了剑,踉跄着朝后,甩着手,吸着气,好似极为痛苦。

        “谈云画,这好歹是皇上的女人,你怎能伤了她?”同样是极为悠闲的声音,男人缓缓从丛林深处踱步出来。

        乌发垂髫,玄紫的镶金长袍,俊美绝伦。

        “老三,你又多管闲事,”谈云画狼狈佝偻着身子,扶住身旁的一棵粗大的竹子,手捂住伤口,可是鲜血还是顺着指尖的缝隙流了出来,“本王今日不能白白受了伤吧,好歹要讨要个交代。”

        谈越缓缓走近卿世,她紧紧盯住他,谈越好似浑然不觉,悠然负着手,目光认识在看着谈云画,朗朗笑了起来:“代价?皇后娘娘即为国母,皇兄让娘娘付代价,这未免也太不妥了,不过,”谈越侧过身子扫了卿世苍白的脸,“这件事,皇上肯定会给个交代,身为臣子的,自然是不能做主的。”

        谈越露出笑容:“皇后娘娘,请回宫。”

        夜已经深沉,回宫后,谈越没有说什么,像是平常一般以臣子身份毕恭毕敬将她送到寝宫,慢慢悠悠离开了,至始至终没说什么。

        卿世刚沐浴后随意罩了一件白袍,又吩咐陆翛然搬了瑶琴到大殿上,垫了垫子还有暖炉,随意卧坐在地。

        顾染走过来探到她耳边轻声道:“娘娘,刚得到消息,皇上今儿宿在云答应寝宫。”

        “恩。”低低应了一声。这便对了,也唯有左相完颜允真正归顺他了。

        顾染垂眸看着女主子的纤长的手,灵活的挑着琴弦,浓厚而铺张的琴音霎时间裹挟着凝重的气息扑面而来,她有些自嘲笑着。

        至少至今为止,她从未看透自己这位主子的心思。

        这主子的心思也当真难猜,深得可怕。

        她倒是识趣远远站着。

        最后一声琴弦重重落下。

        卿世陡然站了起来,身体深深一个倾侧,卷挟着罗袖恣肆舞动,漫天四散的青丝,她飞快移动着自己的步调,变幻自己的手臂与身形,迷乱飞舞的白色长衫,她面色同是苍白如纸,淡然如昔,因为动作太快,白袍有些松散,松松搭在她的肩头。

        寒冷落在她的肩头。

        愈是弥漫飞扬的长袖与裙裾,步步生莲,若柳浮艳烟漫卷,风掠过间,光影迷离间,就她白衫零落,人影阑珊。

        便是凤凰之舞,唯凰命于天。

        她一个停驻,任双腿绵软无力,身体软软瘫软在地上。

        太过冰冷的青石板面斑驳冷硬。她冷得一个激灵,侧过身子有些憔悴倒着看这个世界,卿世感觉哪里都冷。

        而更冷的,只有那里了。

        情不自禁的,她将身子缓缓蜷缩起来。

        冰冷的手,紧紧贴近的……是她的胸口。

        后来,卿世吩咐所有的宫女退去,熄了灯,整个大殿都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下。

        她感觉自己的睡意是那么浓重,疲惫,疑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身体在顷刻间就如此毫无生气,竭力疲倦。

        四周寂静让人撕心裂肺。

        就在她快要沉沦在这绝望的寂静中。

        耳边突然传来些微的脚步声,她骤然惊醒,身体却陡然腾空。身体的凉意戛然褪去,紧紧贴近来人的温热胸口上。四周的气味都是让人晕迷的龙涎香。

        朦胧中,她搞不清楚自己是否说了这样一句话:“你不是陪着云答应的么。圆月温存,良辰美日……”

        “嘘。”他温热的手指紧紧贴住了她欲张的唇,他将她缓缓抱在床榻上。

        “好好睡觉。”温热逐渐远离。风声骤起。

        黑暗下,他隐约的高大的轮廓似是要离去。

        卿世心口陡然怮痛,抬手紧紧攥住谈慕笙的金黄的,精致的,翻起的龙纹袖口。

        “皇上……”这声音听起来有些叹气的感觉,“你若爱上那女子,又为何放任着不去拥有,反倒越推越远?”卿世许是觉得今天中午谈慕笙的那句“阿世”拉近他们两个人的距离,总觉得这皇帝心口终究有了柔软的地方。

        但那地方卿世又有何能力去触碰?

        头顶传来了低沉的笑声,格外低沉,泛着冷意。

        “腹背受敌,左右夹击,鱼儿正等着收网的挣扎,你可知片刻的安逸代表着什么?”

        下巴骤痛。

        “皇后有空去琢磨风花雪月,不如想想如何局中脱困。”

        甩了手,袖口不经意擦了卿世的脸,撕裂暗沉的疼痛。

        等到那人离去,卿世这才回神,冰冷的夜里,不知在何时惊了一身冷汗。她繁复思索着皇帝的话,才隐隐参透那其中的意思。

        他倒凭着什么神力断然自己会赢?想到这里,卿世陡然发现,不知觉中,她竟陷入这皇宫的泥潭中,竟然连这点局势动荡都无法察觉……

        冰冷的鎏金鳌头床榻头,她紧紧攥住,眉目染上了苍凉。

        她误认为自己还未陷进去,却已经是在那皇帝的算计中垂死挣扎。

        次日清晨,安茹初前来向卿世请安,一如往常的淡粉色的长袍,不松不紧套在柔软线条上,紧贴着的墨色长发,垂绦细碎,暗哑苦涩的嗓音:“皇后娘娘这么聪明,也知道今天嫔妾要来说些什么。”

        卿世冷冷垂了眸,紧紧盯着安茹初苍白憔悴的脸,安茹初阴沉的眼睛下是一圈阴暗的墨色,卿世看着,突然幽幽笑道:“父亲捎来什么话了?”

        “不过就是问一问,皇上可曾提过什么玉锦?什么兵符之类的。”

        “没有,他怎么将这么秘密的事情告诉我,告诉父亲,若他这么惹急,离输倒也不远了。”卿世破有些嘲讽。

        安茹初脸色一白,攥紧了手,抬眸盯着卿世:“皇后娘娘,卿伯父让我捎话后对我说,您若答不知,就告诉您一句话,”她深深吸了口气,“你的身家性命且与这卿家紧紧相连。皇上无论怎样,都不会真正掏心对您,事已至此,您别无选择。”

        她当然知道她别无选择了。

        卿元那个老家伙果然对她产生怀疑了,如果她再不透给他什么动静,估计他正在想着怎么把她给铲除了。

        可那重嘉帝怎么会给卿元半分机会。

        她卿世也知道这场棋局不过一场游戏,真正的输赢,除了心存的不甘之外,她哪还会在乎什么卿家?

        最可怕的不是什么满门连坐。

        而是别人清楚你的所有底细,你却毫无所知,毫无所感。

        卿元便是这般愚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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