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四章
沈蕴玉听他这样说，心里有个疑影，便问他：“殿下可否告知我这毒在我体内大约多久了？”
燕绥垂眸略微思忖了一下，回她：“十年。”
“十年吗。”沈蕴玉回忆起七岁那年生的那场风寒，她以前即便身子不好，七岁之前也不曾生过那样厉害的病。
这毒她大概也猜到了是谁下的，全府上下就林氏忌惮她，只是她没想到林氏这样恶毒，十年前就给她下了毒，以她的身体就算最后死于风寒也不会怀疑到她的头上。
前世她毒发的时候，裴明宣还在她日常喝的药里下了毒，就这样不出半年她的身体便枯败了，终是没能撑到见父亲一面，只是如果重来她宁愿不要父亲回京。
“殿下说可以解这毒？”沈蕴玉还想问他愿不愿意替她解毒，她要报仇，身子自然是要撑到能亲眼看到仇人倒下。
燕绥垂眸，一时没有回她，她的毒虽然可解，但是解起来确实麻烦，他一向不喜欢做麻烦的事。
其实沈蕴玉也知道，燕绥跟她非亲非故，对他来说仅有两面之缘，不帮她也能理解。
她想好了，燕绥如果不愿帮自己，她就让父亲暗里帮忙找能够替她解毒的人，这毒在她身上那么久都没有被人发现，应该是非同寻常。
父亲常年征战在外，兴许能帮她找到可以解毒的人也未可知。
许是看出了沈蕴玉心中所想，燕绥淡淡开口：“这毒世上恐怕只有我能解，当初下毒之人早就料到这毒无药可解，方肆无忌惮。”
沈蕴玉莫了一瞬，忽而定定地看着他，过了一会儿才似下定决心道：“殿下可原替我解毒？”
“殿下想要什么报酬，可以说。”怕燕绥不愿意，沈蕴玉又补了这样一句话。
报酬么，燕绥听她这番话，抬眼看沈蕴玉那张仙姿玉貌的脸，神情微动。
被燕绥这样直勾勾地看着，沈蕴玉甚至觉得他会说出要她这样荒唐的话，她静静等着燕绥回答，眼睛不自在地看向别处。
燕绥收回目光，将手搭在屈起的膝上撑着头，像是在想什么，良久才慢悠悠地说道：“毒我可以替你解，只是一时还没想好要什么，便先放着，等我哪天想到了要什么自会同你提。”
闻言沈蕴玉愣了一下，转而脸上慢慢绽开一个笑容：“多谢殿下，只要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殿下要什么我一定会给。”
我要的东西，你怕是给不了。燕绥在心里默默说道，那东西太过重要，不是她想给就能给的。
马车眼见着离城门只剩一里，外面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为了不让楚老夫人担心，沈蕴玉已经吩咐绿竹先骑马赶回沈府报平安。
许是刺杀失败，这一路他们走得很顺畅，并没有再遇到黑衣人。
可是她没有想到会遇到裴明宣，此时她正想问祁王要如何替她解毒，话到嘴边马车却停了下来。
沈蕴玉掀开帘子一角，问坐在前面的杏儿：“可是到了？”
杏儿有些迟疑地回她：“刚刚有辆马车停在了前面，奴婢瞧着像是故意等在那里一般。”
沈蕴玉目光越过杏儿的头顶，往那处看去，发现是楚国公府的马车，还是裴明宣经常坐的那一辆。
她不想与裴明宣有过多的纠葛，前世与他的相处早已模糊，她现在对他早没了好感，若要说有什么，也是厌恶。
沈蕴玉收回目光，声音冷淡地说道：“不用理会，天色不早了，快些赶路回府。”
她跟杏儿的对话自然一字不落地落入了燕绥耳中，他犹记得国公府的裴二大言不惭说要娶沈蕴玉，这才过了差不多半个月，怎么轮到裴明宣了。
他总不认为是裴明宣前脚刚让人来刺杀他，现在就跑来跟他道歉来了，大约是冲着沈蕴玉来的。
燕绥想到这略显不爽，嗤笑道：“天寒地冻，世子爷特意等在这里，实在感人。”
说完又觉得这话有些多余，不等沈蕴玉回他便闭眼假寐。
沈蕴玉听着他讲了这番话，心里觉得好笑，她岔开话题缓缓说道：“沈府离祈王府不远，又顺路，待我到了沈府，便让车夫将你送回去。”
面前男子紧闭着眼睛，没有回她，倒像是真的睡着了一般。
沈蕴玉也不恼，准备趁他闭上眼睛的空隙认真的打量他的脸，谁知马车刚行了一会又停了下来。
“小姐，世子从马车上出来了，说是要见你。”
杏儿的声音透过帘子传了进来。
“我与世子素不相识，他为何要见我？”沈蕴玉这次没有掀开帘子，她的声音带着特有的清冷传到了刚走到马车前的裴明宣耳中。
裴明宣听着心心念念地心上人这样冷淡的话语，心里一块地方空落落地，先前他还担心沈蕴玉会被祁王所累，现在看样子应该是没有大碍。
他一直提着的心放了下来，面上挂上了微笑，小心翼翼地问道：“听闻沈大小姐琴技高超，裴某痴迷于音律，若有时间可否请沈大小姐为我演奏一曲？”
沈蕴玉皱眉，语气不善反问他：“世子是如何得知我琴技高超？”
面对沈蕴玉的反问，裴明宣耐心地给她解释道：“是妧妧同我说的，想来沈二小姐是不会骗我的。”
其实沈妧妧并未同他说过沈蕴玉善弹琴，他只不过是借这个幌子，他知道沈蕴玉跟沈妧妧关系一般，自然不会追究到底。
妧妧，叫得这样亲切，沈蕴玉眼帘垂下，她知道沈妧妧自小跟裴念霜关系好，所以会时不时地出入楚国公府，自然也跟裴明宣相熟。
就连国公夫人慕容氏近两年来也有意将她列入世子夫人的候选名单，只是沈妧妧现在一心只想着当太子妃，哪看得上世子夫人的位置。
她记得上一世裴明宣妻子的人选是沈妧妧，后来因为她跟太子走得近，世子夫人的位置便落到了已经毁了容的她身上，毕竟比起杀死身心健康的沈妧妧，杀她一个毁了容又病重的人更容易。
说不定他还觉得提早送她去见阎王是在减轻她的痛苦，沈蕴玉心中冷笑。
刚才听裴明宣说是沈妧妧告诉他，她琴技了得，可沈蕴玉从未同沈妧妧说过她善弹琴，林氏也是后面才知道她会弹琴，裴明宣明显是在说谎，她回忆起前世，发现前世并没有她与他在这相遇的这一段。
难道是她重生之后，有些东西也跟着改变了？就像她前世不会出现在皇宫，可是这一世她却在太后寿宴那天去了。
还有就是前世她跟燕绥没有交集，甚至她从未跟他见过面，可是现在却跟燕绥同坐一辆马车里。
见里面的人沉默，裴明宣觉得沈蕴玉应该是被他吓到了，认为他过于轻浮，对从未见过面的女子这般。
他咳了一声：“是在下唐突了，沈大小姐切勿介意。”
“你方才说我琴艺高超？”里面传出沈蕴玉漫不经心的话，她停顿了一会，又接着道：“想来是世子听岔了，我并不会抚琴，倒是二妹妹会弹琴，世子可让她弹给你听。”
裴明宣知道她会弹琴，转念一想沈蕴玉是瞻云道长的关门弟子，很少有人知道她师从瞻云道长，她这样跟他说或许是因为不想让人知道这些，可是他唯独知道她的这些秘密。
她说这些话，莫不是吃妧妧的醋？
思及此，裴明宣在心里便有些高兴。若是沈蕴玉能读到裴明宣的内心活动，怕是要被气笑，她同他说自己不会抚琴，只是单纯的不想弹琴给他听。
他不配。
“我听妧妧说你身体不好，正巧上次陛下赏了我一只千年人参，若你不介意，明日我便亲自送去沈府。”裴明宣继续开口，并没有因为沈蕴玉冷淡疏离而感到沮丧。
“谢世子美意，大夫说了我不宜吃大补的参药。”沈蕴玉依旧拒绝，她想让他有什么话赶紧说完，她好回去。
这样的天气，她在外面呆久了实在经受不住。
可是裴明宣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还想再说什么，哪怕隔着帘子，只要能跟她说上话他也心满意足了。
“沈大小姐”
“天快黑了，世子还是回府吧。”
燕绥不急不缓的声音从里面传出，他见沈蕴玉的脸上已经没了血色，加之她的脚踝扭伤了，实在不宜在这里待太久，索性替沈蕴玉开口让裴明宣哪来的回哪去。
“祁王殿下？”裴明宣听着里面传出的声音，大惊道：“殿下怎么会在这里？”
燕绥漫不经心道：“你说我为什么会坐在沈姑娘的马车里吗？”
裴明宣听着他的话，藏在披风下的手紧紧握成拳头，脸色阴了几分：“男女授受不清，为了沈大小姐与殿下的清誉，殿下不若与我共乘。”
“这怕是不行。”燕绥略有为难地回答。
“有何不行，殿下与未婚女子共乘一辆马车，传出去对你们都不好。”裴明宣就差咬牙切齿了。
“既然这样”
裴明宣以为燕绥松口了，谁知却听到他犹疑地问沈蕴玉：“沈姑娘可介意我跟你共乘马车？”
沈蕴玉不由轻声笑道：“殿下不介意，我自是无妨。”
“你们！”
沈蕴玉收回脸上的笑意，冷冷地对裴明宣说道：“天色不早了，还望世子让道。”
裴明宣看着离他越来越远的马车，脸色黑得都快滴出墨来了，看来计划要提前了。
祁王，不能再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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