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实验（1）
安锦教授刚刚做完演讲，承受了闪光灯和掌声的轰炸，就立即马不停蹄地往会场外面走去，一路上礼貌地拒绝了数家媒体的采访要求，几个试图挨上来攀谈的同道，也被自己发了一圈名片给挡住，“电邮联系”这四个字，安锦起码重复了五十几遍有余，口渴得紧。这次大会没能遇见罗森伯格教授，真是遗憾，真正值得一见的，也只有他，安锦心里暗暗遗憾着，不知道他到底是怎样的身体不适，一会儿得写个邮件去问候一下。其实安锦心里所心心念念想着的，又都是家里那几个人，得搭乘最近的一班飞机赶紧回去，家里的事，还是错综复杂，而且，真的是落子无悔的……老乔、淑雅，还有沈旷……
等安锦从人群中艰难地突围而出之后，“安锦教授，”一个怯生生、脆生生的女声，却引起了自己的注意。这个站在大堂门边的小姑娘，身高、样貌都和自己女儿淑雅差不多，赭红色的头发，在风中有点纷乱，遮住了眼睛，也许是因为等在门口的穿堂冷风里，或者是因为终于能和自己的偶像说上话了，这姑娘两颊绯红，气都喘急了几口。姑娘把刚才还插在口袋里，仍旧冻红了的双手，放在嘴边一边哈气，一边掩面，想遮住红彤彤的脸庞，并且将将好，遮住下意识地发出“嘶嘶——”一声吸溜鼻涕的声音，“您，您好，我是，嗯，C国国立大学的学生，我，我叫华雾梅，我是您的大粉丝，崇拜您很久了。”
“小姑娘，慢慢说，怎么了？”安锦那温暖得有如仲春艳阳一般的笑意，让人如沐春风，而且善意地递上了纸巾，示意叫她擦擦鼻涕，让这孩子终于不再口吃，也不那么紧张了，“我，我是我们大学的学校报社记者，想采访您几个小问题。是关于您的奋斗历程，一个女性如何在这个领域取得巨大成功的。”
安锦慢步到街边，刚想拦招单人快车，心一软，侧着头继续打量着小姑娘：“今天我时间有限，你看，就两个问题好吗？”
“好的，好的！就两个小问题，非常简短的！我这就帮您拦车！”小女生开心地跳跃着，蹦向路边，头发迎风飘舞，伸直了的右臂，快速地挥动着，黑色的羽绒长风衣，下摆迎风摆荡，跳脱得像只快乐的小鸭子，真的和淑雅神似得足有七八分。
一辆单人快车稳稳地停在安锦脚边，“拍张照好吗，就一张！”说着小姑娘掏出手机，车门打开，安锦跨步坐入车里，回眸，杏眼弯弯，柳眉舒展，嘴角微微上翘，露出自信的微笑。睫毛忽闪忽闪，在冬日午后的斜阳里，折射出金色的光芒，略施粉黛的白皙脸庞，倒反衬出偶尔才涂的口红有点耀眼得突兀了。
华雾梅按动手机，“嗤——”一声，一阵烟雾扑向了安锦的脸面，半秒钟，安锦就不省人事地往里歪倒，这姑娘再按了一下手机，“去安娜拉塔夏酒店。”竟然是安锦的声音，单人快车应声而动，小姑娘回身走到了酒店门口的街边人行道上，没入路上的人流。
一边随着人流往前涌动，一边华雾梅又在手机上按下几个号码，接通后简短地说道：“邮包已送出。”然后，利索地把手机拆开，将手机折断，和电池分别丢入不同的垃圾桶，最后，再把卡片丢入雨水窨井盖中，动作小到几乎无法捕捉，而留在街上的只是香风一阵和倩影一抹而已。
而电话那头的那个人，接收到华雾梅这边传递过来的信息之后，马上又拨通了另一个号码，“执行第二阶段计划。”
“团指挥部，这儿TM能看到什么！？”荸荠扔掉手里的微光望远镜，几乎当时就要发作，回头看一眼周围忙碌的参谋人员，在碉堡中愤然地踱了两步。
如果从这个碉堡的观察孔里，朝外看去，阵地正面，是一个宽大的平坦的缓坡，缓缓绵延向上延伸，林木茂密，郁郁葱葱。再往前看去，战场正面正对着的，是一面突兀而出的断崖，青黄的岩面上，间或一蓬两蓬的矮小灌木，勾勒出眼睛、鼻子似得一张人脸，居高临下地俯看着崖下低矮铁丝网，那就是C国和S国的暂定国境线。边境线上用工程车辆新近犁开的宽约五米的机耕路，裸露出一片黄色的新泥，不住地有巡逻队在路上往来走动。而断崖两边，缓坡都是继续延伸，慢慢地势抬高，把一个宽大的正面，分割成东侧高地、断崖和西侧高地，最高点的标高分别是105.4米和91.8米。断崖之上的碉堡修筑得十分精巧，层层叠叠的钢筋混泥土堡垒，许多射击口，覆盖控制着左右两边的缓坡，要想强攻占领东、西两个高地，显然会在断崖面前付出重大代价。
“中校先生，为了保证您的安全，您最好在这个距离上观察。”旁边陪同的一个少校军衔的C国军人，听到荸荠的咒骂，却仍旧面无表情地回答道。
“放屁，带我去‘119’，劳资要在那儿看。”荸荠恶狠狠地说着，富贵险中求，MD，因为莴苣和葫芦的事，在芜菁那儿栽了面子，无论如何，这次出任务，要多搞些成果带回去，好再为自己争取点往上爬的资本。
“这我做不了主，不能答应您，”这位军官面露难色地一个立正、昂头挺胸，却不挪动半步，也不电话联系上级，在那边呆站着。想来，肯定是这么回事——距离战争发动也只有不足10分钟时间了，拖过去就拖过去了，料定你荸荠做不出什么怪来，给安安耽耽在这里躲着，别惹事就行，管你能不能看清前面的战况，我要听命的上级，又不是你。其实这时候，对方的心理一点都不难揣测，荸荠有点恼怒地盯着这个军官的脸上看去，却只能看出石头一样的冰冷，和不近情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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