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缘起（3）

办完了住院手续，谷雨航又回到病室里，看到护工已经给乔臻换上了病号服，原本穿的一身衣服换下来，放在旁边床头柜的一个框子里。“诶，10号床的那个家属，整理好病人的个人物品，别丢了东西。”

        谷雨航下意识的，上去就摸衣服裤子的口袋，职业病又犯了，心里自嘲一句——除了裤兜儿里的手机、皮夹，他还发现了外套的胸口内侧袋里，有一个纸片，谷雨航就立刻掏出来看了起来，刚看到信纸台头“老谷，你好：”四个字，就听到外面传来高声对话：

        “这里是急诊室，你们怎么回事儿，不可以硬闯！”

        “姑娘，我们公事公办，我们来给乔臻博士办转院的。”

        谷雨航，心中一下子闪电划过——“这帮人！好快！”就往框里丢下手机、皮夹，起身往房间深处躲去，在12床的边上的骨牌凳儿上，背对着乔臻坐下来，因为恰好12床的家属刚刚走开去了。

        步步生风地走进来四个穿黑西装、戴墨镜的人，领头的，是一个年轻干练的女人，穿着黑色的长风衣，内衬黑色半高领的毛衣，大墨镜下鲜红的血色嘴唇，是这一堆人里面，唯一一抹亮色，却偏偏是突兀而出，亮得让人生畏。一队人，虎虎生威的气场，把整个原来闹哄哄如菜市场一般的急诊留观室，都镇住了，安静了些许。这女人，快步驱前，停在了甘蓝躺着的10号床前，“哗啦哗啦——”的翻看着乔臻的病历，短促地下令，“带走。”然后身后三个男子，一拥而上，有条不紊地，戴上白手套，拿出塑料袋，分装手机、钱包，外套，裤子，皮鞋。谷雨航只能偷偷地用眼睛余光扫过去看，看他们到底在干什么，都不敢跟那些人直接目光接触，也怕自己的长相被他们认出来。

        这时候，外面又进来一个，“组长，已经有人给甘蓝办了入院，如果要带走他身体，只能办转院。”

        “他有亲属在这里？搜一下，找到他，查查他知道些什么。和院方哪有那么多废话，办出院去，赶紧，总医院那里等着呢。”

        陈医生本来此时，在照看旁边8号床的病人，转头看到那个勤务人员，把病历夹里面的病历纸都拿出来，一股脑儿装到塑料袋里，就急了，奔上来夺这病历，“诶，你们怎么回事儿？！这是法律文书，不能带走！”

        纠缠中，那穿黑西装的，本来就高陈医师半个头，左手按住陈医生的胸口，挡住他，右手高高扬起那个装着病历的塑料袋，好叫他抢不到。陈医生四肢舞动着，和他没有章法地做着所谓的“搏斗”。黑西装这时候眉头一皱，失了耐心，突然双膝微屈，身子一矮，猛地右足蹬地，左手肘往陈医生的胸口上狠狠捣去，那个被叫做队长的女子，迅猛的出手，把这哥们儿的手肘往下按了两寸。陈医生肚子上挨了一记，一下子就跪倒在地上，捂着肚子，“咳咳——呕——”地开始不住咳嗽、干呕起来，穿着白大褂的身子，不住地痉挛，像虾米一样佝偻着，头已经靠上了膝盖，快要抵住地面了。陈医生紧闭着眼睛，痛苦地慢慢歪倒在地上，双手按住上腹部，脸上淌着冷汗，口中发出“呃——哦——”的**声。女组长略有不满地盯了这个黑西装一眼，“做事，别惹事。”

        “蛇破山？特工的手法？”谷雨航怔楞地看呆了，不由自主地已经转过来半个身子，不小心露出来大半张脸，突然心中警兆骤生，感受到那女组长锐利刺来的目光，连心脏都像被紧紧勒住了一样，赶紧低下头，装作被吓坏的家属模样。而周围围观着的一众家属、护士、医生，看到这样乍起的凶暴场面，也都惊呆了，一个个都呆若木鸡，偌大的一个留观室，鸦雀无声，也没人，敢上前来搀扶陈医生。

        女组长这时候，从兜里掏出一个证件，在空中晃了一下，“警察办案。”没人敢正眼看她手里的东西，只是空中划过，墨绿色的本子中间，一个银白色的徽章，说不尽的霸气。

        此地不宜久留，谷雨航心中的这个念头，一阵阵翻涌，也一阵紧似一阵地提醒着自己，千万不能露出马脚。

        “你们……只能复印……不能带走……”地上的陈医生，仍旧紧闭着眼睛，满脸痛苦表情，却轻声、断断续续地吐露出一句话。

        是条汉子……谷雨航这时候都惊呆了，这医生怎么这么轴呢？这时候还不赶紧缩起头来做乌龟啊？居然还敢硬顶……“是条汉子。”女组长也出声赞了一句，垂下眼，看了一眼地上这一具横呈的白衣，“不过，我偏要带走，你自己，只好凭靠着记忆，再写一份。”

        周围人噤若寒蝉，几个家属抖抖索索地往门外避去，一个护士着急地朝门外奔去找保安，另一个穿白大褂的，看来是陈医生要好的同事，上来扶他坐起，轻声问着有什么不适。

        谷雨航逮住这个机会，也精妙地控制着自己的肌肉，筛糠一般，微微地左摇右晃站起，伛偻着背，把头深深埋在胸前，往房间更深远处的洗手间一步一颤地走过去。那边，旁边，有直通外面走廊的另一扇门。出了这道门，谷雨航往走廊那端的留观室正门瞧了一眼，看门外并没有黑西装站着，略微振作了身形，就往走廊的这端尽头的消防楼梯走去，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了地下停车场，找来一部天王星，赶紧上去，逃也似的离开。

        “组长，出院手续办好了，”一个黑西装向女组长报告，她略一沉吟，“好，走。”旁边两个黑西装，就推着甘蓝躺着的平车，往外面院子里停着的一部宽大的黑色厢车而来，把甘蓝仔细地放进一个放平的座椅，给他接上面罩，连着一个小的氧气发生机。“你们三个，留下，找找那个一直没露面的家属，”三个手下应声而去，另一个钻进了后面的车厢，组长自己攀上了副驾驶座，“出发。”非常简练、高效，不得不钦佩这些九处出来的人，不愧是百炼精钢，百战菁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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