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世事无常
这是一只蛇身牛头的怪物，手握三尺方叉，正动作僵硬的劈砍着地上滚来滚去的人影。
“我擦，这呆头呆脑的怪物怎么这么难缠，想脱身都没办法！”，恒远迅速吐了一口唾液，将粘在唇畔的灰尘也连带了出去。此时他被堵在墙角，左手是蛇身牛头，右手是坚硬的石壁，而头上，则是不断劈下的钢叉。
说起来，这蛇身牛头还真和他有缘。一回到最初的大殿，蛇身牛头就直直砸在他跟前。没有任何迟疑的，这怪物就认准恒远了，追着他打。
为了保护小景，他将其藏在一石柱之中后，便躲啊闪啊，将这怪物引开。本来以恒远的速度，万万是不会被追上的。可人算不如天算，恒远的运气背到了头，在这节骨眼上，竟然踩空了一块碎石，立即就滚到了墙角。最后，被蛇身牛头堵在了这里。
更要命的是，其他生灵已察觉到了这边的动静，正动作迟缓的向其走来。恒远想要脱身，可连站起来的机会都没有。
咔！钢叉在石质的地面上擦出数道火花，恒远额前飘下几缕头发，险险避开。嚓！又是一声，只再靠近一毫毛，恒远的右臂就会被劈断。
滋滋滋，耳旁突然传来刺耳的声响，却是地面被多次凿击，终于到了承受的极限，猛然龟裂。而钢叉恰好被裂缝夹在其中，一时抽出不得。
这---正是恒远的机会！
他双足瞬时踢中石壁，借其推力，反向顶飞怪物，凑巧砸中身后缓缓靠近的数只生灵。再来个鲤鱼打挺，身体就稳稳当当的站直了。
“再见了！各位！”，恒远满意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全垒打，便抱起石柱中的小景，发足向殿外狂奔。
此时殿内已没多少生灵，恒远不费吹灰之力，就脱困而出。沿着来时的土路，他两脚生风似的，一口气跑回湖岸。
在回程的路上，战斗的遗痕随处可见，有戾猿兽的大脚印、也有修士常用的铁钉。恒远顺着他们开辟的道路走，果然没遇到什么危险。
两个时辰后，恒远带着小景又回到来时的水潭。危险过去，他终于可以松口气了。
次日深夜，恒远坐在树梢上，手里捧着一口青蓝交织的玉碟。这是那天从禁殿中带出来的，在月光下，正散发着奇异的荧光。恒远已研究了半个时辰，除了发觉会吸收月光外，并没有更深的隐秘。
这让他有些失望，因为在他想来，大帝所用之物，最不济也应是神物吧？不能劈山岳，那也要斩江河啊！可这盘子除了亮点好看点外，还真瞧不出其他的作用。
“不会就是拿来盛东西的吧？”，恒远脑袋里突然冒出这么一句。他接着再往下细想，越发觉得很有可能。“如果是厉害的神物，那怎么会拿来盛东西，而且，还是用来盛放已显化的灵果妖童。或许就是用来保鲜、催熟也说不定？！”，毕竟在这样的古武世界，是没什么保鲜技术可言的。再联想到男童曾说过的话，他更加肯定自己的判断。
“哎哎哎！”，恒远一连发出数声哀叹，感觉自己是空欢喜一场，心里涌出浓浓的失望。
这时，怀中的人儿忽然发出一声闷哼，却是昏迷了两天的小景，终于醒来了。
恒远的愁容立时得到舒展，将刚才的失望全部冲淡，“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他一脸关切的问道。
小景揉了揉迷糊的双眼，半天才点点头，说：“哥哥，我们这是在哪儿？”。听到这话，恒远立刻明白，小景无恙了。
将禁殿所发之事全都告知小景后，她立时就扑进恒远的怀中，大哭了起来。
爷爷已经死了！恒远没有隐瞒这个事实，当日离开之前，他在神兽废墟下，发现了一具半腐烂的躯体。根据小景所描述的面相，应该就是她爷爷了。
其实对于这个事实，他们早有预料，现在哭出来，一是因为郁积的悲伤，二是这几日所经历的凶险实在太甚，放在心里压抑着，让人难受。
恒远抱着小景的双肩，给她尽其所能的安慰。忽然，右侧的树林传来沙沙沙的异响，树影萌动，但此时并无风起，何来婆娑之状？
“内中有异！”，恒远立刻想到。他让小景躲起来，就滑下树梢，蹑手蹑脚的来到灌木丛。
月牙状的明月散发着幽光，在地上投下大片暗影。恒远心下数着三二一，就急速拨开草丛，看到的，是一对惊恐的双目。
这是戾猿兽，它全身染血，卧倒在地。在它的背上，从上之下，依次插了八根铁钉。这致使它的伤口无法结痂，鲜血像泉眼一样往外渗透。
“呀！”，小景也来到了恒远身后，她并没有听恒远的话，待在树上乖乖躲起来。“它受伤了！”，女孩子的天性总是善良的，见不得血腥，特别是在刚失去亲人的情况下。她见戾猿兽受伤严重，不免起了恻隐之心。
“咳咳咳---，你们如能今日救吾一命，他日必定百倍偿还！”，重伤在地的戾猿兽突然口吐人言，将恒远他们吓了一跳。“你--你--你怎么会说话？”，小景手指颤抖着，吞声质问道。在人族记载的万兽谱里，兽类一般都是智慧低下，特别是那些不能化形的兽类，几乎不可能会说人言！
但戾猿兽却无法解开他们的疑惑了。在说完那句乞命的话后，就晕了过去。恒远探了探它的鼻息，并没断气，只是很微弱。
就在这时，前方的密林中传来谈话声。
“师兄，我们一共射中了十七颗铁钉，想那戾猿兽就算不死，也会受伤颇重吧？”，声音很谦和，甚至有点谄媚。
接着那被唤为师兄的人就回话了，“哼！它也不是铁打的，我们跟着地上的血迹，定可不费吹灰之力的抓到它！而且到时候，我一定要生吃猿脑，将其活活折磨一番后，才允许它死去！”，越往下说，嗓音也越发尖刻。顿了一会儿，又吐出一句，“敢废我肢体，岂能让这孽畜苟活！”，这话是咬着牙说的，将心中的怨毒表现得淋漓尽致。
恒远根据声音，立刻得出二人的身份，正是禁殿中，遇到的胖瘦修士。
等他们来到灌木丛时，血迹突然断了。这让二人脸色大变，眼神一眯，在原地待了半响，他们就发现了异状。地上的草丛塌了这么大一片，鲜红的血迹还散着余温。显然，戾猿兽并没跑远。
“追！”，二人轻喝一声，立即快步离开。
水潭中，恒远正光着上身，和小景欢快的嬉水，时而你洒到我的脸上，时而我泼到你的肩上，你来我去，玩得不易乐乎。突然，树林中快速踏空飞来两道人影。很快，就在水潭边站定。
“小兄弟（小姑娘），我们又见面了！”，这次是瘦弱修士来主动打招呼，释放着善意的微笑。他们的模样都很年轻，看起来比恒远大不了几岁。
“我乃仁寿弟子---赵智延。”。
“方恒远（小景），山野人士。”。
介绍完自己，他又指着一旁脸色阴郁的胖修士说：“这是我师兄，赵符柏。”，或许是没能抓到戾猿兽的原因，让赵符柏的心情很差。所以他连个笑容都不装一下，就冷着脸的问道：“你们可曾见过一只体型很大的猿猴经过此地？”，声音很急。
恒远和小景一起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一旁的赵智延以为恒远他们是碍于赵符柏的态度，才不敢说，便赶紧打圆场，语气柔和的说道：“我等奉师命前来，有任务在身，如若幸得尔等帮助，定有重谢！”，他拿出一块白色的灵石，将‘谢’字咬得极重。
灵石在皎洁的月光下，折射出淡淡的荧光，恒远看了好一会儿，目光都已石化。赵符柏看到他的表现后，眼底显出一丝嫌恶。
“好好想想，只要你说对了，这灵石就赠予你！”，对付这种山野之人，一块下品灵石就已足够。赵智延声音低沉，用略带诱惑的口吻说道。
“哎！”，恒远重重的叹了口气，说：“虽然我们很想要，可真的不知猿猴行踪！”，随之做出一脸遗憾的表情，目光久久不能从灵石上移开。似乎，很是为此懊恼。
找智延还想再说，但赵符柏已没耐心了，怒气横生，一把抢过师弟手上的灵石，砸在恒远的脑袋上，怒骂道：“还问什么问，都是无知的山野之人，再问只会让戾猿兽跑得更远！”。说着，他就转身离开。赵智延只别有深意的看了恒远他们一眼，也跟着离去。
待密林彻底隐去赵氏兄弟的身影，恒远和小景就急不可耐的跑上岸。手忙脚乱的升起篝火，牙齿冷得咯吱作响。
暗河流出的水，本就温度不高。待到了晚上，更是冰寒刺骨。只要赵氏兄弟再多待一会儿，恒远他们的戏也就演不下去了。那冰凉的潭水，定要凉透他们的心脏。
烤了好一会儿篝火，他们身体才慢慢恢复知觉。
“哥哥，还疼吗？”，小景用衣衫上扯下的碎布，轻轻的擦拭恒远额头的污血。这里被灵石砸中，破开了一道小口。
“不碍事！不碍事！”，恒远笑着摇摇头，目光紧盯着手上的灵石。进入这个世界以来，他还是第一次接触到这样的石头。握在手心，还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灵气，温暖如玉。“你也拿着，这东西可以祛除寒气！”，看了半响，他就将灵石塞给小景。可小景拿到灵石后，却塞给了怀中的小猴子，“还是给猿猿吧！它腹背身中十七颗铁钉，受伤颇重，又在水下憋了那么久，定比我还虚弱！”。只这么片刻，小景已给戾猿兽起好了名字。
恒远看向小景怀中的戾猿兽，眼里也忍不住流出爱怜之心。这是一只体长不到一尺的金色小毛猴，躺在小景怀里，闭目沉睡。那小鼻子小眼睛，当真是可爱极了。而它在一炷香之前，还是只体型庞大，模样丑陋的戾猿兽。当其身形突变，返老还童时，还让恒远和小景诧异的以为自己眼花了。
谁能想到，如今他和小景用心保护的，在几天之前，还是差点要了他们性命的戾猿兽。
果真是恩仇转化，世事无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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