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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回


第二十回 释旧忿假凤携虚凰 问究竟孤女悉真情

        却说碧雪正自祭祀亡人,忽听身后响动,转过头来一看,不是别个,正是璎珞和简淳中带了一干人来检视各处灯火;璎珞甫一见碧雪私下设祭,登时恼怒非常,当即厉声叱道:“早说你不是个省油的灯,却不想糊涂至此!难道宫里是许你祭祀的?早晚打你一顿板子,你才知道厉害。”

        璎珞气急,不觉十分高声,简淳中忙止住道:“姐姐息怒,被外人听见,传了出去,如何使得。”又向碧雪道:“妹妹不是才进宫,难道不晓得宫里的规矩?说句话不怕你恼,就是咱们娘娘,父母双亡,也没见娘娘敢拜上一拜呀。幸而是我们看见,若是碰着那起搬弄是非的小人,将妹妹所做之事喧嚷出去,到时别说是妹妹,就是娘娘也脱不了干系。快将东西收拾了去吧,少顷引起火来,更闯祸了。”

        碧雪无法,含泪收了东西,心下连气带痛,当下生起病来,亏得惠妃百般照应。碧雪又不肯搬弄唇舌,是以个中因由,惠妃一概不知。

        是日贵妃正打发小太监回娘家问太夫人安,忽听丽妃来了,贵妃便起身迎她进来,一面含笑打趣道:“你不在宫里等皇上,跑到我这来做什么?”

        丽妃鼻子里“哼”了一声道:“怎么姐姐竟不知道,皇上下了朝就直奔长安宫去了。”

        贵妃一愣,道:“我正忙着,如何得知?”忙召唤心腹太监张启功命道:“速去长安宫往来打探动静,回头一一详告。”

        丽妃冷笑道:“依我说,姐姐也不必白费力气了。这几日皇上虽不曾去过长安宫,可有哪一刻把她忘了?昨儿同我一处时,还不时盛赞惠妃才貌俱全哩。”

        贵妃听了,陡地升起无名怒火,不禁愤然向丽妃道:“还不都怪你肚子不争气!”

        丽妃当即紫涨了面皮,羞愤得几乎无地自容——想她入宫几年,求神拜佛、访医问药,为一索得男可谓费尽了心机,可偏偏肚子里空空如也。丽妃为了这个,暗地里不知流了多少眼泪,今贵妃正戳其痛处,如何不恼?丽妃咬咬嘴唇道:“妹妹命小福薄,自比不得姐姐,姐姐入宫不久就喜怀龙种,可现如今呢,还不是与我一样?怀与不怀,又有甚分别!”

        原来当日贵妃受宠有孕,本指望顺利诞下皇子,以保一世无虞,哪知天不遂人愿,生下个公主不算,未及满月还夭亡了,时宫人多有讥刺其陷害顺妃以得此恶报者,是以贵妃最听不得人提及此事。如今偏是自己妹妹来揭自家之短,真是更觉寒心,贵妃不觉沉下脸道:“你说什么?”

        丽妃虽图一时痛快,但心下也难免有些懊悔,今见贵妃色变,忙赔笑道:“何尝说了什么,只不过姐姐着实不该戳人心窝儿。”

        贵妃勃然大怒,拍案道:“我未曾说你,你反来说我,真真无礼!你……你给我出去。”

        丽妃道:“罢,罢,姐姐也不必发火,从今而后,咱们两下里都别提这话茬就是了。”躬身退了出去。

        贵妃一口气上不来,险些气死过去,慌得下边人端水的端水、捶背的捶背,贵妃犹自恨声不绝道:“这才是自己的好妹妹呢,换做外人,未必忍心这么当面大口啐我!”

        底下人个个胆战心惊,更有哪个敢出声。

        偏巧张启功赶来回话,说是皇上刚下了两道口谕,他打听详细了,就急忙来回禀。

        贵妃道:“能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不外乎打赏罢了。”

        张启功道:“虽是恩典,却又不与惠妃相干。也不知惠妃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先是替顺妃宫里的翠姗和小泰子求做对食夫妻——”

        贵妃不由打断他道:“她倒真个念旧,把这些个狗奴才见不得光的事当做正经事去回——还有呢?”

        张启功道:“另一件,惠妃求皇上恩准她在京郊买处空地,说是以后但凡宫婢、太监病没就安葬在那里,免得他们没个葬身之所,皇上听了,不断称赞惠妃心地慈悲,不仅恩准,还赏了她一千两银子做为此项的花费呢。”

        贵妃不住点头冷笑道:“好,好,好,不愧是惠妃,饶是讨了皇上的银子,她倒应贤良名!”一时气上加气,心想丽妃那绣花枕头要能及上惠妃半点,也不至落到今日之狼狈,只可惜惠妃不肯就犯,若凭空多这么个敌手,今后可有的好受!一眼撇见张启功还跪在那里,禁不住将满腔邪火尽移在他身上,当下高喝道:“没下水的王八崽子,还挺在这里作甚,还不去长安宫给我仔细盯着去!”

        张启功吓得屁滚尿流,爬起来忙不迭去了。

        却说惠妃自那日听碧雪哭诉宫婢惨死形状,心有所感,因此存了买地安葬宫人的意思,只等禀明了皇上,再做道理。可巧皇上今日驾临,又因数日未见,皇上思恋之情倍增,只管拉着她的手不放——区区小事,如何不允?自此,皇上又将宫内一干人抛在一边,只与惠妃寸步不离了。

        且说这日碧雪之疾渐癒,眼见皇上每日留连长安宫,惠妃面上也重有了喜色,心里替她高兴;只是惠妃既伴君侧,与自己闲话的工夫也就愈加稀少,因此又难免凭添几分落寞,璎珞又每常嫌她笨手笨脚,不令她近前服侍,由是闲得发慌,她便在臂上挽了个竹篮,拟去御花园采些时鲜的花儿来。才出了长安宫,走不多会儿,忽听身后有人唤她,回头一看:却是顺妃跟前的翠姗和洪昌泰两个,并几个小宫女恭恭敬敬在其后尾随。碧雪三步两步跑至她们跟前,笑向翠姗道:“姐姐真个今非昔比。”

        翠姗自蒙皇上降旨赐婚,涨了十二分颜面,今见碧雪笑她,便伸出个指头在她额头上戳了一下,道:“小妮子,你也学坏了,不在你家娘娘驾前侍候,却到哪里疯去?”

        碧雪道:“我去摘些个花来,放在娘娘寝室里,比熏香强哩。”

        翠姗道:“可道是好人有好报——当日你为了惠妃娘娘殚精竭虑,今儿可不有了身份,讨了这等闲差?”

        碧雪道:“但若未蒙姐姐相助,结果却不知如何了。”

        翠姗道:“妹妹不仅人标致了,说话也机灵了许多。现下也不敢多耽搁你,闲来无事,只管寻我玩耍。”

        碧雪笑应了一声,仍旧提篮去了。见她走的远了,翠姗方向洪昌泰叹道:“这倒是个难得的好人,只可惜被璎珞那蹄子排挤了去。”

        洪昌泰道:“姐姐何必理人家是非,我如今能与姐姐一处,不必整天提心吊胆,也就别无所求了。”

        翠姗媚眼横他一下,忽“扑哧”笑出声来,道:“这都是因果际会,设若当日不曾相助惠妃,你们又岂能携手于宫内闲庭信步?而今你也免了你那份苦差,成日家只和我在寿安宫厮混,说起来竟像做了场大梦一般。”

        洪昌泰连忙摆手道:“姐姐切莫高声,你我虽蒙皇上赐婚,但毕竟不过是奴才,不该太过招摇才是。”

        翠姗也不理他。忽伸颈向前张望嚷道:“那个是谁,莫非是鹊儿那小贱人吗?”

        洪昌泰抬眼一看,果然见小宫女鹊儿正施施然往这边走过来——她只一味拾掇自己衣角,也不提防撞到冤家,及至到了近前,鹊儿才猛然发现翠姗横在这里,当下大吃了一惊,作势就要逃走,只听翠姗厉声喝道:“你还不给我站住!”

        鹊儿吓得浑身发抖,也不敢跑了,只不住拿眼角瞟着翠姗。

        翠姗指着她骂道:“你这贱人,当日我家娘娘禁足宫中,已然十分凄惨,你居然落井下石,每日纠集一干人等在我宫门前破口大骂。你既有这等泼天胆子,想是不怕我绑你去见娘娘了?”吩咐左右:“把她给我绑了,带回宫给娘娘处置!”

        鹊儿听说,立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哀告道:“姐姐饶命!奴婢当年也不过奉命行事,实在是逼不得已,要论奴婢心里,跟娘娘哪来半点冤仇呢?姐姐是个一等一明事理的人,岂能不清楚这其中原委?奴婢贱命一条,并不敢十分吝惜,可要招惹得娘娘想起旧日的伤心事来岂不事大,求姐姐再三思量,千万别把奴婢带到娘娘跟前去!”抱着翠姗的腿哭个不了。

        翠姗一脚踢开她,恨声道:“哟,你倒真长了好一张巧嘴!当日骂人时也属你牙尖嘴利,不知骂出多少难听的话来,现下又装出这副可怜样,我倒要看看你这口齿是什么材料做的——”俯下身来,扳过鹊儿的脸,使足力气拧她的嘴。

        鹊儿痛得大叫,招得四面八方围拢一群人来,都在那指指点点。洪昌泰拦住翠姗道:“何必跟她一般见识,叨登的管事爷爷听见了,就麻烦了。”寿安宫的几个小宫女也跟着不住解劝。翠姗这才放了手,只是心里仍不解恨,指着鹊儿道:“还不赏自己一顿嘴巴子,还等什么?!”

        鹊儿只得左右开弓,掴了自己二十余个嘴巴,把个脸肿的猪头一般。翠姗喝道:“以后宫里行走,莫要我遇见你,下次可没这么容易打发,还不快滚!”

        鹊儿如蒙大赦,从地上爬起来,一溜烟儿跑了。翠姗便吩咐左右:“此事不需报与娘娘知道,谁敢多嘴,我先打了她。”率众仍回寿安宫去了。

        话说简淳中自来长安宫侍奉,每日兢兢业业,甚是殷勤。惠妃细品他些许时日,果见其老成持重、忠心耿耿,因此这日摒去从人,单留简淳中在身边,只做闲话问道:“入宫几何了?”

        简淳中察言观色,揣度惠妃必是有要事问他,只不知究竟何事,心下打鼓,不惶多想,忙躬身答道:“奴才十二岁进宫,屈指算来也有八、九个年头了。”

        惠妃点头道:“虽在宫中浸淫日久,然我看你为人倒极正派,凡事也有自己主见,倒不是一味随波逐流之辈。”

        简淳中笑道:“娘娘过誉,奴才哪当得起。”

        惠妃道:“你既是这么个脾性,往日跟着一群势利之徒,倒显得糟蹋了。”

        简淳中道:“不瞒娘娘,向日跟着那些管事爷爷、奶奶们,看了多少是非?奴才虽下贱,却也着实看不惯哩。好在现下有幸跟着秉性正直的娘娘,又赖娘娘日夜教导,这才不必看他们的嘴脸了。”

        惠妃道:“我可哪有什么教导你的?我就连你们内监分属司职都还不太清楚哩。”

        简淳中想了想道:“这说起来却也话长——且分属司职还都次要,要紧是看跟了哪位管事头领,张总管自不必说了,奉承的小幺趋之若鹜,除此之外俞总管也自成一派,李降喜李爷爷因在御前供奉,也自有一干亲随,表面上看他们虽是各司其职,其实私底下也是明争暗斗,咱们这些身份微贱的没事宁可远着他们些,免得卷进纷争,没的惹祸上身。”

        惠妃笑道:“别说你们,就是我们这些个妃嫔又敢得罪他们中的哪一个?”话锋一转道:“我听说你们宫里常年当差的公公,无论是前朝内廷,大事小情,没有个不知道的,此话可真?”

        简淳中道:“这奴才可不敢说,只是宫中人多口杂,有点子新鲜事是再也藏不住的。”

        惠妃道:“那朝廷上官员升降任免你们也都知晓喽?”

        简淳中道:“也可风闻一二。”

        惠妃道:“前阵子林翰林合府被抄一事你可曾听说?”

        简淳中吃了一惊,暗忖道:娘娘怎生问起这件事,却与她有甚瓜葛?不敢多露迟疑,赶忙回道:“据奴才所知,这林大人因作文章讥讽朝廷,是以获罪抄家的。”

        惠妃不悦道:“这等人尽皆知的事我又何需问你!”

        简淳中只垂首不敢则声。

        惠妃冷笑道:“我朝自成祖以来,但凡百官赏罚,有哪一件不呈报司礼监?若说林氏一案个中隐情,别人不知道,你们还能不知道?莫非你有意欺哄我吗!”

        眼见惠妃脸现怒容,简淳中慌忙双膝跪倒,道:“娘娘请息怒,并非奴才有意欺哄,只是有些道听途说的东西,奴才也不敢当真事儿回禀,还望娘娘明鉴。”

        惠妃厉声道:“你都听了些什么传闻?还不马上与我一一道来。”

        简淳中无法,只得据实奏道:“其实那林大人下狱第二天,朝廷上就风言风语传开了来龙去脉,说是林大人上表弹劾宁寿侯种种不法事,又言其与内监勾结,因此得罪了张总管和宁寿侯,这才落到家败人亡的下场的。”

        惠妃心中早已认定父亲下狱乃遭人构陷,不期事实果然如此,因此再三接问道:“你口中的宁寿侯可是贵妃叔父?”

        简淳中道:“正是贵妃娘娘的亲叔父,也是丽妃娘娘的表舅父。”

        惠妃心道:这就是了,当日听看守官兵口口声声提及陈大人,两下正是对榫——一念至此,由不得勾起冲天怨恨,只得强自按捺心绪,加紧问道:“你可知林氏夫妇而后怎样?”

        简淳中道:“自是投到诏狱去了。”

        惠妃犹不死心,道:“再后来呢?”

        简淳中苦笑道:“人一进了那里,还出得来吗。听说不管定不定罪,进去就先打上几百板子,里头各种刑具,奴才就敢说,娘娘也未必敢听哩。”

        惠妃面色陡然惨白,暗中紧咬了嘴唇,喝命简淳中道:“今日所言,切不可令第三人知道,若有泄漏半句,我绝不轻饶!——与我退下!”

        简淳中连连叩首道:“奴才谨遵娘娘懿旨,若有泄漏一句半句,管教奴才肠穿肚烂,堕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心下骇异,又磕上几个头,方掩门退了出去。

        待得简淳中一走,惠妃再忍不得,当下痛哭失声,——可怜自己父亲一生中正秉直,却落得如许凄惨下场!然事情已成定局,自己即便哭死又有何益?勉强止了哀痛,却压抑不住愤恨一波连着一波涌来,惠妃将银牙一咬,暗道:奸佞诬害忠良,我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父仇不报,枉为人女!有生之日,必要那陈氏一门血债血偿!——欲知后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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