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5200笔趣阁 > 三宫恨 > 第廿二回

第廿二回


第廿二回 因受蛊惑横生龃龉 不堪忍辱大动干戈

        话说次日怜钗一早起了,服侍贵妃梳洗罢,便悄悄退了出来,寻过一个小宫女问翠姗动静;那宫女道:“近几日翠姗和小泰子两人每每于午后携手在宫中游荡,只怕今日也是如此。”怜钗当下指使她去寿安宫门外候着,一旦翠姗出来即刻报与她知道,那宫女领命去了。

        捱至午后,果然小宫女来回话说“翠姗出了寝宫,和洪昌泰奔御花园去了”。怜钗再不迟疑,点了三、五宫婢,借口去取贵妃浆洗的衣裳,一路气势汹汹往御花园寻翠姗麻烦——正可谓冤家路窄,两下里走个碰头。怜钗一看,眼睛里当即冒出火来,张口便骂道:“哪里来的浪货,跑到姑奶奶面前现眼!饿不死的野杂种,为了一口米汤去给太监当姘头,亏你还有脸在宫里走动,我呸!”狠狠啐了一口,吩咐手下宫婢道:“回头找几个人好好洗洗这浪货走过的地儿,免得脏了别人的脚!也不想想自己什么身份,她也在宫里骂起人来;别说是你,就是你们娘娘,问问她敢不敢动咱们寿昌宫里哪怕猫儿、狗儿的一根汗毛?你要知趣,乖乖给我磕个头,叫一声姑奶奶,咱们两下里既往不咎,若不识趣,我只怕你们主仆日后就不只是禁足宫禁那么便宜!”痛痛快快大骂了一场,两眼恶狠狠瞪着翠姗。翠姗听她骂的凶恶,且不答言,因听到怜钗令她下跪,翠姗由不得笑出声来,当下回敬道:“我当是谁,原来是你!难不成贵妃娘娘赏你吃了屎,在这里胡乱放屁?又或是近几日贵妃娘娘没赏你嘴巴,你牙痒痒了,出了门就乱咬?要我跪,把你们娘娘请来,我就跪,凭你,只怕给姑奶奶提鞋都不配!”一般地还以颜色,洪昌泰拦也拦她不住。

        这翠姗连日与洪昌泰携手于宫中玩乐,其实确有炫耀之意,那先时对二人不理不睬的,如今谁不上前巴结两句,皆因二人蒙皇上赐婚罢了,哪知今日竟有人对他俩兜头痛骂。翠姗本就对寿昌宫恨之入骨,正愁没个机会泄愤,可巧怜钗送上门来,如何肯轻易放过?当下二人吵在一处。只听怜钗左一个“**”,右一个“**”,又说翠姗如何宽衣解带,如何陪诸多太监睡觉,说得绘声绘色,猥亵不堪;初时翠姗还能招架,但见怜钗只拣这等私密事做伐,偏又越骂越难听,翠姗再忍不得,仗着自己身量高大,上前一把捽住怜钗头发,就势将她摁倒在地,一壁怒喝道:“小娼妇,我就赏你喝上几口泔水,看你还满嘴胡沁!你既知道怎么陪太监睡觉,想是你也睡过了?要不就是你自己白送上门,人家还不稀罕要!”说时,手脚并用,在怜钗身上一阵踢打。怜钗也不示弱,反手向她身上乱抓。只可惜怜钗身材娇小,哪是翠姗的对手?寿昌宫的几个宫婢见怜钗吃亏,当即纷纷赶上前去帮忙——但怜钗既是带得人来,翠姗又岂是孤身一个?一般也有一干随从,两宫人登时打做一团,把个洪昌泰急得原地跺脚,却是无计可施。更有一众宫人,见是这两宫的奴才打架,无不幸灾乐祸,聚在一起看起热闹来。更有甚者,往来奔走相告,由是人越聚越多,——但见这两宫宫人,无不张牙舞爪、披头散发,可饱了观者眼福。其中有几个缺德的,看谁身上捱了一下,他们便喝一声彩,引得周围一阵阵哄笑,把个好端端御花园,变作个杂耍场,着实不成体统。

        正乱着,忽听一人厉声喝道:“住手!”众人抬眼一看,不是别个,正是大内副总管俞崇礼:此人四、五十岁年纪,身量干瘦、面貌阴鸷,后宫里不论各房奴才,没有不怕他的。这俞崇礼本自带着一干随从往来巡视,忽闻这边沸反盈天,赶来一看,竟是有人在此打架,当即喝住。众人见了是他,那看热闹的也不看了,皆静悄悄偷溜了去,那正扭成一团的也不打了,统统住了手。俞崇礼抬起阴森森一对鹰眼环视一圈,方尖着嗓子斥道:“你们好大胆子,居然敢在宫禁撒野!此番若惊扰到圣驾,你们腔子上长几个脑袋?是不是要我刑杖伺候,你们才晓得本公公的厉害!”

        慌得两宫人纷纷下跪,齐声哀求道:“公公饶命,再不敢了。”俞崇礼岂会不认识她们,当下暗忖一回:既是这两宫人惹事,我也不必趟这浑水,只吓唬吓唬她们便了。依旧喝道:“进宫不是一天两天,越发的连规矩都不懂,有这闲功夫不去娘娘跟前侍候着,倒在这动起手来,我待要重重罚你,又怕两位娘娘面上不好看,今日权看两位娘娘份儿上,姑且饶了你们,若有再犯,你们可仔细!”又指着怜钗、翠姗道:“看看你们这模样——衣衫不整,成何体统?自己不知尊重也罢了,还带累一帮小的跟着学坏,娘娘竟是白疼你们了——还不快滚,还嫌现眼得不够么?!”

        二人闻言,如蒙大赦,拜谢了俞崇礼,匆忙带着各自人等纷纷散去。翠姗拽着洪昌泰急走几步,越走越是心慌,认真细想下,也明白自己闯了大祸,略忖片刻,推着洪昌泰道:“你们且先回宫,勿需禀告娘娘,免得吓着了她,我去求见惠妃。”洪昌泰还拉着要问,早被翠姗一把甩开,由是脚不着地一路奔至长安宫,不由分说,闯了进去。其时惠妃正闲坐把书来读,忽听吵嚷,却是翠姗蓬头垢面,正不顾阻拦硬闯了来,惠妃甚是惊疑,放下书问道:“好端端的,出了什么事?怎的这般狼狈?”

        翠姗一头扑倒在惠妃脚下,抢天呼地道:“娘娘救命!”

        惠妃令左右将她扶起,道:“究竟出了甚事,你且慢慢道来。”

        翠姗就把适才如何与怜钗口角,又如何动手一事细陈一遍。惠妃当下勃然做色,指着她叱道:“你好糊涂,怎么竟做下这等闯祸的事来!”气了半响,又道:“你们娘娘虽说解禁,然在后宫中一些地位也无,你就敢出手伤人,况伤的还是寿昌宫的人,那贵妃知道,如何肯善罢甘休!以她的性情,没事儿还要生事儿,你倒把个把柄硬给她拿着,到时别说是你这小命,就是你们娘娘又怎生脱得了干系?”

        翠姗哭道:“奴婢正知如此,是以来求娘娘,望娘娘看昔日情分,给奴婢指条生路——倒不是奴婢贪生怕死,只是奴婢若被治罪,势必牵连到我家娘娘,她好容易脱了困厄,再经不得一点风吹雨打,此番万一有个好歹,奴婢就是粉身碎骨,只怕也悔之无及了!娘娘您最是念旧,又是菩萨心肠,就当可怜可怜我们主仆两个吧。”

        惠妃埋怨道:“有这会子懊悔的,刚刚却不多做思量?”

        翠姗道:“奴婢知道错了,只求娘娘周全。”

        惠妃道:“论身份,我在贵妃之下,却叫我怎生救你?”

        翠姗忙道:“娘娘您足智多谋,定能想出个万全之策,今番若救得奴婢,奴婢这辈子就是娘娘的人,结草衔环也不敢忘报。”

        惠妃略忖片刻,道:“合宫上下,只怕只有一个人能救得了你,你这话只对她说去吧。”

        翠姗疑道:“敢问娘娘说的哪位?”

        惠妃道:“事不宜迟,你速去坤宁宫求见皇后。”

        翠姗讶异半响,方道:“奴婢身份微贱,皇后娘娘如何肯召见奴婢,即便见了,又如何肯管这起闲事?”

        惠妃道:“若不肯时,我自会为你求情。”见翠姗还只管呆站在那儿,便皱眉催道:“还不快去。”一语惊醒翠姗,忙匆匆谢了惠妃,拔步去了。

        却说翠姗出了长安宫,将信将疑往坤宁宫赶去,想着自己经年不见皇后,此番冒然觐见,心下多少有些发怵。但事情紧急,也由不得她多想。只是坤宁宫不比别处,她也不敢擅入,待到了宫门外,好歹央及一个内监替她通传——那内监初时还不肯,经不住她左求右告,方才去了。等了片刻,回来传她道:“皇后娘娘召见。”翠姗这才暗中松下口气。——原来皇后刚巧歇过午觉,正对镜理妆,忽闻顺妃的宫婢求见,皇后不禁纳闷,心想这顺妃每日只在自己宫中养病,怎么突然打发个人来,怕是有什么事,倒见见也无妨,因之命传。比及内监领了翠姗进殿,翠姗恭恭敬敬跪了,给皇后请了安,皇后上下打量她几眼,只见她披头散发、仪容不整,连鞋也掉了一只,不禁勃然怒道:“大胆贱婢,这般不成体统,敢是对本宫不敬?!”

        翠姗伏首道:“皇后娘娘息怒,奴婢正因违了宫规,特来向娘娘请罪。”

        皇后道:“好个奴才,既知违逆宫规,居然还敢来见我,莫非向本宫示威不成?”

        翠姗忙道:“奴婢不敢,奴婢之所以违逆宫规,实乃事出有因,还望娘娘容禀。”

        刚好汀霞献茶,皇后就将茶盅重重一顿,厉声道:“你既犯错,应由顺妃管教才是,做什么跑到我宫里来,难道我是专管你这等鸡毛蒜皮小事的?”

        翠姗叩首不迭,道:“娘娘息怒!此事全不与我家娘娘相干——是奴婢适才在宫中行走,迎面碰到寿昌宫的怜钗,被她兜头一顿痛骂;奴婢因她身份不比寻常,是以也不敢回言,谁知她得寸进尺,竟渐次辱及到我家娘娘,奴婢一时不忿,打了她一巴掌,她不由恼羞成怒,将奴婢摁在地上毒打,奴婢只不敢还手,待她打得累了,这才逃了出来;奴婢心里想着,出了这等天大的事,若不来禀告宅心仁厚的娘娘,还有谁能为奴婢做主?因此才这般失礼,冲撞了娘娘,还求娘娘饶恕。”

        皇后想了想,道:“这不过是你的一面之词,怎令人信服?更何况一个巴掌拍不响,你若是个好的,再不会与人打成一处,真个不成体统!来人,传顺妃——”底下人刚要去传,忽听皇后话音一转,道:“慢!”俯身问翠姗道:“你说适才殴打你的人可是贵妃跟前的怜钗?”

        翠姗听皇后要传顺妃,吓得心惊肉跳,却不想皇后神色突变,只得战战兢兢回道:“正是这个怜钗。”

        皇后闻言,当即失笑出声,心下暗道:前番惠妃进言要我煞煞贵妃锐气,不想她今日就犯在我手里——贵妃呀贵妃,枉你平日里威风八面,如今就连顺妃的奴才都不把你放在眼里,公然与你的近侍厮打,我看你今后还有何颜面在宫中行走?越想越是得意,对翠姗哪还有一点惩处之意,真恨不得重重嘉奖一番才好,只可惜终不能做的太过,因此正色向翠姗道:“念在顺妃病体未癒,也就不加责罚了。你既是护主心切,也算情有可原,然在宫中殴斗,实乃违礼越法,又不可不罚,本宫令你禁闭寿安宫思过一月,你可退下了。”

        翠姗大喜过望,忙叩头谢恩:须知皇后既已下旨处罚,其余人等自然不敢再横生枝节,因此这一道禁令不啻救命的灵符,翠姗焉能不懂?似此领命回宫,心里的石头也总算落了地。

        却说翠姗为自家性命一路奔走,那边厢怜钗却失了进退,不知该如何是好起来。起初她不过想给翠姗一点颜色看看,哪料到翠姗这般泼辣,不但分毫不让,进而还对她拳打脚踢——这事儿若被贵妃知道了,自己还有命在吗?思前想后,越发害怕,也不敢回宫,在外躲了一个下午,眼见掌灯时分,心知捱不过,这才悲悲切切哭将回去。彼时拾簪几个找她找得如热锅上蚂蚁——一早就有人将打架的事偷偷回了她们,现下见怜钗眼泪汪汪,皆是又气又怜;拾簪上前一步道:“娘娘问了你几遍了,幸亏我们搪着,快去向娘娘禀告了吧。”

        怜钗只是不敢。拾簪道:“这事儿瞒不住,倒不如你亲自禀告的好,现在害怕也不中用。”推她进了内室。怜钗无法,只得捱至贵妃跟前跪了,将翠姗打她一事哭诉一遍,只不提自己挑衅。那贵妃听了,果然大发雷霆,随手抓起一只茶盅便向怜钗脸上狠命掷去,一面厉声骂道:“你既挨了打,怎么不和她拼了这条命?!真真是我养的好奴才,把我这些年挣来的脸面统统丢尽了!你不找个干净井口跳下去,还等什么?”眼看着底下的人皆吓得面如土色,贵妃更加气恼,当下拍案不迭道:“你们都死了?还不与我将翠姗那贱婢速速拿来!”众人方才醒悟,遂由拾簪、张启功两个领了十余宫人,呼啸着直奔寿安宫而去。欲知后事,下回分解。


  (https://www.xiaoshuo5200.com/xiaoshuo32685/1831561.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xiaoshuo5200.com。笔趣阁手机版阅读网址:m.xiaoshuo5200.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