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往昔2
夜，养心殿。
“奴婢今日顺道还去了趟庄妃娘娘处，送了些衣物。”
“嗯，庄妃近来如何？”
“庄妃娘娘在冷宫很安静，没有什么大动作，想来她是完全相信皇上的。”
龙椅上闭目养神的男子缓缓睁开双眼，凝视着殿前的低头回话心璃，好一会儿才道：“朕以为心璃是懂朕的。”
“皇上做事自有皇上的分寸，奴婢只求皇上，放庄妃娘娘一条生路。”心璃缓缓抬起头，“她对皇上一片真心，其它的事她什么都不知道。”
“心璃当真觉得庄妃什么都不知道？”谢璟?的声音突然高了几分。
心璃一惊，想着该怎样应答，却怎么也想不出。是啊，庄妃身后连着的是整个戚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庄妃怎么可能什么都不知道。原先她只是想求着谢璟念及庄妃一片痴心，放她一条生路，如此想来，其实是在埋下祸根。
谢璟接着道：“这后宫女子，可以爬得高，却也要担着摔得惨的风险，尤其是那些世家女子，依着娘家的势力平步青云，那么娘家的罪就理当一并承受。如若不然，那危险的就是我谢氏江山了。”
心璃不能辩驳什么，因为谢璟说得没错，残忍的不是他，而是这吃人的后宫，是整个王朝维持平衡的法则，她一个小小的宫女又能改变什么呢！
心璃终于无奈地闭上眼睛：“那至少让她去的时候没什么痛苦，好吗？”
谢璟不答，似是不想再谈论这个问题，反而问道：“今日去给茗萱送嫁衣，她近来如何？”
“朗宁公主同往日一样，免不得要抱怨些皇上。倒也没什么大事，只说嫁衣很好，但配套的镯子不讨喜，吩咐奴婢换一对云瑶玛瑙鎏金镯子。”
谢璟一听，眼神一黯，但只是片刻就恢复了正常，对心璃说：“朕知道了，心璃今天也累了，回去歇着吧。今儿个南海新贡的沉檀香能安神，朕已命人在你房间点了些。”
心璃心中一暖，微笑道：“谢皇上赏赐。”
“嗯，去吧。”
心璃退出的大殿，偌大的宫室里只剩下李恪和两个御前随侍的宫女。
“你们也都下去吧。”
“是，皇上。”李恪和两个宫女也都退了出去。
谢璟起身，走到窗前，推开了窗户。
皇城上空，今夜的月如弯勾，光芒很弱，只是天空没什么乌云，倒是漫天繁星很是热闹。
谢璟倚在窗框边，陷入了深深的回忆。
那年她十五岁，却已然出落得人比花娇。人人都道朗宁公主十三岁随太上皇出游遗落民间，可事实远比这残忍许多。那是太上皇与相慧君的一场交易，相慧君要借朗宁之腹育神子，太上皇要借相慧君之智平内乱。所以朗宁公主是被秘密送往云瑶山，等待及笈之日。
彼时的茗萱已经在云瑶山待了近两年了，却还是被蒙在鼓里，一心一意等着父皇派人来寻她回去。然而与其说是等着父皇，还不如说是等着他。
他们曾一起星夜泛舟湖上，吟诗作对；他们曾元宵偷跑出宫，共游庙会；他的生日，她亲自向厨娘学做了长寿面……茗萱知道，他们之间，早已超越了普通兄妹。奈何他们之间有着永远无法跨越的鸿沟，普通人家尚且不能容忍，更何他们是皇室儿女！
起初被相慧君掳了来，茗萱很是惶恐，也很是愤怒，发了疯似的逃跑。但她仅仅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女，在父皇母妃的精心呵护下，她虽长在深宫，却不谙世事，这样的她又怎能逃出素有“天下第一智者”之称的相慧君的手掌。
这样逃逃抓抓，茗萱仍然半步都没有离开过云瑶山。可是后来，谢璟来了，来云瑶山寻她。茗萱曾经觉得那是她生命里最快乐的时光。就在云瑶山，只有他们两人，没有世俗的阻碍，就连相慧君也没来打扰他们。
清晨，谢璟拉着她的手，穿过崎岖是山林小道，来到山巅看日出云海。或是某个午后，他们躺在软塌上在竹林里纳凉，谢璟读些好玩的传奇话本子给她解闷儿。或则是哪个傍晚，她在湖边洗着衣服，他在湖里捕了几条鱼，等到晚上一起烤来解馋。又或者，那天夜里，他让她闭上眼睛，说要给她一个生日惊喜，她满怀期待地闭上眼睛，等到再睁开，映入眼帘的是一对精致漂亮的玛瑙鎏金镯子。她开心得不得了，撒着娇地让谢璟帮她戴上。
谢璟好看的眸子里满是宠溺，他的微笑就如同三月暖人的春风，彻底吹进了茗萱那颗悸动的心。谢璟说，那是他采的云瑶山最好的玛瑙石，亲自帮她打造的，祝她十五岁生辰快乐。
茗萱多希望时间在那一刻静止，就让他们永远待在这云瑶山，做一对神仙眷侣。她踮起脚尖，轻轻地吻上他有些冰凉的唇。谢璟先是一震，却没有推开她，反而将她抱得更紧，急切地回吻。
“萱儿！”
“嗯？”有些迷离的茗萱胡乱地应道。
“答应我，要一直戴着这对镯子，不论什么时候都不要取下来。”
“好。”
“要永远快乐，永远像现在一样快乐。”
“好。”
“不论遇到什么事，都得坚强勇敢地活下去。”
“好。”
“永远不要恨我。”
茗萱睁开眼看着谢璟，绽开最真心的笑颜：“……好。”
那天夜里是茗萱最幸福的一夜，虽然最后他们并未做出逾矩之举，但茗萱以为那是因为哥哥还未完全跨过礼教的防线，以后哥哥就会完全接受他们之间的感情。至少像现在这样，哥哥已经把她当成爱人，而不仅仅是七妹，茗萱就已经很开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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