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为每一个人而战

天刚亮的时候，新奥敦起身下了床。从昨天晚上两个人回来，他就一直醒着，他知道其其格肯定也没有睡着。

        羊叫声断断续续的响了一夜，新奥敦对此已经习以为常了。从他带着其其格回到这里开始，除了心爱的其其格之外，羊就成了他生活中最重要的。羊和草原上的蒙古人之间天生就有某种联系。

        昨晚，羊叫声却变得就像雷电一样。那个习以为常的声音一下一下的鞭挞着新奥敦的心。

        从新奥敦把写给其其格的那封信轻轻放在床上的那一刻开始，他就与回忆的温床彻底的决裂了，起码现在他的记忆里要努力把其其格除去，否则他是不可能从这个蒙古包里走的出去。

        清晨的风无情的扑打在新奥敦的脸上，他吹过很多地方的风，却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让人从心底里打颤。

        是的，他这样无情的人不配感受温暖。

        风吹着他带在胸前的那块木牌，不断的敲打着他的胸膛。他不敢停下脚步，撞击带给他的疼痛感才能让他时刻想着师父最后留给他的那句话。

        英雄是为了更多的人而活着，只有当雄鹰陨落的时候，天空才会眼含热泪。

        那块木牌就是当年他和其其格在师父的墓地被挖的地方找到的那块仅剩的碑牌。

        新奥敦一直把它带在身上，有它就像师父时刻在他的身旁。

        “铁木真可汗，我来了。”

        一句雄壮的声音在蒙古包的帘子还没掀开的时候就闯进了铁木真的耳朵。

        当这个和恩和酷似的年轻人身穿一袭紫袍站在自己的面前时，铁木真动容了。他开始后悔为什么自己要把这个年轻人非要召回来。

        他难以想象那个在蒙古包里和他有说有笑的美丽的少女现在是什么模样。他不能想象，也不敢想象，

        “我对不起你的父亲，还有其其格。”

        铁木真还有很多话要说。虽然他是成吉思汗，但是现在他就是眼前这个年轻人的叔叔罢了。

        “可汗，我是来为每一个战人斗的，不光是为我的父亲，我的额吉。父母亲的仇我一定要报，还有我的师父，我是一个蒙古男人。”

        铁木真的话连一句都没有说完，在气息停顿的时间就被新奥敦抓住了机会，截断了。

        新奥敦坚定的声音立刻把铁木真想继续说的都给打败了。

        铁木真明白了，现在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位蒙古勇士，是为了草原上的所有生灵而战的勇士。

        那些扭扭捏捏的儿女情长从他走进大营那一刻开始就已经在时间的脚印里雪藏了。

        “新奥敦听命，现命你为大帐前侍卫，负责大帐安全。”

        “新奥敦领命。”

        大帐外高大的身影闪烁在幕布上。大帐内铁木真的心也闪烁在时间的幕布上。

        在霜的摧残之下，草尖已经带上了黄色。草原上的牛羊现在正是最肥的时候。

        铁木真已经从被太阳汗劫掠的浩劫中缓过神来了。这些都有赖于成千上万人的信任，现在应该是他用行动来回报信任的时候了。

        “新奥敦何在？”

        帐内洪亮的声音又一次飘了出来。

        “在。”

        “现派你作为哲别将军的陪行侍卫，到扎木合大营去送宣战书。”

        铁木真明白，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决战是不能避免的，他不知道扎木合会不会应战。但他不想再等了，他的仁慈换来的只能是时间无情的捉弄和部落臣民无尽的牺牲。

        他是手握苏鲁锭长矛状凝血出生的黄金家族的勇士，统一蒙古草原，为自己的父汗报仇是他最大的使命。

        “报告扎木合首领，铁木真的将军哲别前来送宣战书。”

        此刻正躺在床榻上的扎木合听到禀告猛的起身，僵在床上大半天。

        扎木合缓慢的穿好着装，伸臂抬脚，细腻的动作就像是加了慢放。他多么想这是侍卫跟他开的一个玩笑。

        “让他们进来吧。”

        雄壮的声音宣示着他王者的风范。扎木合努力的控制自己的精神状态，只要他的大旗一天没有倒下，草原上永远有扎木合这个可汗。

        扎木合知道，如果他和铁木真现在开战，他是没有取胜的可能性的。

        在狼心山，他损失了七千骑兵，那是他几乎全部的家当。七千人一人两把弯刀，七千匹战马，一骑一副铠甲，现在就停留在时间的泡影里了。

        扎木合完全可以不理会铁木真的宣战书，带着自己的部落去到森林里继续发展。铁木真早就给草原上的各个部落留下了生存和发展的经验。

        在广袤的森林里找到一个部落很难，这也就是为什么铁木真能够好几次在森林里东山再起。

        高大的树木让草原上的人相信，森林里住着的是长生天。森林里可以得到长生天的指点。

        但是他叫扎木合，他不是铁木真，他的内心告诉他。草原上的勇士可以死在马上，绝对不会活在屈辱之下。

        他清楚的知道，如果到森林里去休养生息，他依旧有可能再度出山。而且这种可能性还很大。

        如果真的进了森林，他就不叫扎木合了。

        他的心里有两个声音在他的耳边不断的劝说着他，从他的幼年讲到未来，却始终没能说服他。

        这就是扎木合吧。确实，如果真的进了森林，他就不是扎木合了。

        在人生的十字路口，都需要做出自己的选择。无论对错，但愿能够在面临结果的时候是微笑的度过。这就够了。

        对于做出选择的当事人而言其实没有对错，是非都在未来我们不认识的人口中评说。

        扎木合知道，对于他们的战争，结局只有上天知道。

        血从一只颤抖的手上流下，滴在了那个原来就有血印的地方。

        直至哲别出了大帐，扎木合的王者风范丝毫没有消减。帘子落下的那一刻，扎木合瘫在了床上。

        整个过程中新奥敦静静的站在哲别的旁边，看着这个悲情又固执的王者。

        他明白铁木真可汗让他跟哲别来这里的原因，勇猛的哲别将军怎么可能需要他来保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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