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37章
玉骨忽然觉得逗弄小道士很有趣。
他一直到施施然离了厢房、目送小道士在众人簇拥中红着脸离开时，都忍不住唇角高翘。小道士一袭崭新的藏蓝色道袍刚才在房内扶他时弄脏了，沾了糕点屑，此刻被玉楼内众倌儿推推搡搡的，小道士窘得面皮通红脸都不敢抬，手脚牢牢地束在身前。
-“不不，不要扶。”
-“无量天尊、道祖在上……”
众倌儿笑得打跌。
梁老板抖着一身肥肉笑嘻嘻地啐道：“观主是方外人，看不上你们这群庸脂俗粉，都往边上儿站站。”
梁老板往上望着玉骨。“小玉主子，你也招呼一声。”
“招呼啥？”玉骨袖着手不屑地挑眉轻笑。“他爱来就来，留不住？想走就走呗！”
他一说话，小道士就回头望他，大概是窘得厉害，忍不住又挠头。
玉骨看不过眼。“别挠了！你那道髻都乱了。”
小道士扎手扎脚地，顿时手脚又不晓得往哪儿放了。
玉骨嗤笑。
外头乱哄哄的有人打帘子进来。四五月的天气，外头热、里头凉快，外头的人一掀开帘子就吹进股热风。
刷刷刷，外头人一进来就是上百，人人腰间挂着金佩刀。
玉骨见怪不怪地挑眉。他半身倚在雕花阑干，俯身朝下瞥了眼，勾唇嗤笑道：“哟喂，今儿个帝君怎地有空，来我小楼里呢？”
来的是大燕国那位年轻帝君。
帝君臭着脸杵在楼下，一声不吭。
外头帘子又被群人打开了。又是一大股子热风。热风过后，双眼蒙着明黄色布条的瑞王爷坐在木椅内被人抬着进来，一进到小楼，立刻又是刷刷上百的亲兵，人人腰间佩着暗红色龙纹的腰刀，气势丝毫不输大燕国帝君。
一叔一侄，互相哼了声。
玉骨最恨的其实是瑞王爷！打从这第九世一开始，他找的就是个天生重瞳的帝王子，没想到好容易寻到了，这世还没睡呢，就被当头棒喝拆穿他这辛辛苦苦又高高兴兴的九世居然是仙人一场梦。
眼下他特别不想见到生具重瞳的瑞王爷。
于是本来不想搭理的人，也就突然间变得可喜了。
玉骨扬眉，对那小道士道：“喂，小道士。”
小道士没想到他居然会喊住自己，诧异地在楼梯上回过头，张大嘴，一脸傻样儿。
玉骨话语里忍不住就多带了一丝儿他自个儿都没发觉的笑意，隐隐然的，眉目也陡然间显得温柔。“小道士，这个月十五……你可一定要记得来。”
“啊、啊……？”小道士囧囧地瞪大眼，挠头道：“可、可是咱们刚才明明说好……”
“对啊，咱们刚才明明说好了的。”玉骨有意价含混了小道士话里意思，笑了笑，轻声道：“可不就是刚说好了的么。”
小道士傻呆呆张大嘴，一时间没能明白他到底啥意思。
那边大燕国的叔侄俩却已经怒了。年轻的帝君一瞬间脸色铁青，捏得拳头咔咔价响。瑞王爷被人抬着坐在木椅内，沉声开口道：
-“不成。他一个出家人，不能来这一遭儿。你俩人说好了的事儿，怕不是笑话。”
“怎么就是个笑话呢？”玉骨笑得漫不经心，挑眉道：“我不过是个倌儿，再者说了，咱这小楼，原本也是人人都可来得。你说我这话儿在理吧？梁老板。”
梁老板再不想他站在城门外，也能被这楼内熊熊的妒火给误伤，肥肉嘟嘟的脸苦成一团。“小玉主子，您可别故意害我。”
梁老板搓着手，脸色垮了。
玉骨才懒得搭理这一楼的热闹，施施然转过身，抬手打了个哈欠。“剩下的事儿，劳烦你们几个自家商量着办了。我十五夜里招亲，不能教这张脸给缺了水，我得补眠去了。”
正主儿走了，剩下楼里一堆人面面相觑。
大燕国帝君从鼻孔里哼了声，清凌凌、冷冰冰地道：“皇叔十五夜里也要来？”
瑞王爷沉默了会儿，沉声道：“臣不得不来。”
“为何？”大燕国帝君气的脸色愈发青。
瑞王爷顿了顿，扭头“望”他，蒙着明黄色布条的双眼似乎仍能瞧得见这个与他素未谋面的亲侄子。“陛下，臣乃是个废人，天生的残废，于咱皇甫家而言不过是个废物。但臣亦是人。臣，亦有心头所喜所牵系者。臣毕生不过欢喜一人，也只想娶他一人做男妻。还望陛下成全！”
大燕国帝君铁青着脸，憋了半天，一抬眼瞅见扎手扎脚的小道士，怒火转攻向小道士。“你一个出家人，来这里掺和什么热闹？”
小道士一脸无辜。“陛下，这事儿真不赖我。”
小道士掸了掸道袍。玉骨不在场，他就又云淡风轻的十足像个出家人。“无量天尊，贫道此番下山来化缘修个道观，不掺和这些个红尘中事儿。”
小道士潇洒地掸好藏蓝色道袍，抬手把发髻整好，径自在一群小倌儿们的窃笑声中就要离场。
在经过门口的时候，瑞王爷叫住他：
-“观主今儿个特地来见玉骨，当真不是为了求亲？”
小道士一听见玉骨的名字瞬间又脸皮臊得通红，结结巴巴地认真辩解道：“没、真不为。”
瑞王爷沉声问：“那观主是为着什么？”
小道士无奈地叹了口气，再次念无量天尊。“无量天尊！道祖爷爷在头顶上看着呢！贫道此番到玉楼，纯粹是不得已。”
-“怎么个不得已法？”
-“呵！”
大燕国皇甫家的叔侄俩同时开口，顿了顿，大燕国帝君铁青着脸又呵了一声。
不过第一次呵的是小道士，
第二次嘛，
大概是嘲沉不住气的瑞王爷。
再年轻，也毕竟是个帝君。
小道士脸色整肃，认真道：“贫道与玉施主之间，不足为外人道。”
-“你——”
-“大胆！”
大燕国叔侄俩再次怒形于色。
门外又是刷拉拉一阵掀开帘子的声音。这次掀帘子的来人气势非凡、动作粗鲁，大马金刀地就进来了，头顶戴着胡帽，胸襟敞开大半，边走边几里哇啦地抱怨：
-“这地方也太难找了！”
梁老板脸皮苦得都打皱。“可汗，什么风把您给吹来的？”
“人人都来得，哎哟喂看来我来的正好！正巧！”耶律可汗大笑着，假装刚看见大燕国皇家的叔侄俩也在，在眼风扫过瑞王的时候，眼角儿还眯成了一条缝。“瑞王爷也在。”
耶律与瑞王爷在大漠边陲交过手，还不止一次。在大燕国的边关谍报上，每次耶律都被瑞王爷手下亲兵揍得哇哇叫。但在耶律口中，眼下又变了个味道。
-“哎哟喂，瑞王这是在大漠上打野打惯了，这都打到倌儿楼里来了。”
瑞王脸色不变，双眼蒙着明黄色布条，在木椅内微微一欠身。“可汗在大漠已经娶了十七八个妻子，怎么也要来抢亲呢？”
玉楼内风云诡谲，众多小倌儿都哑巴了，人人都拿眼觑着玉楼的梁老板。
梁老板只得仰起脖子，可怜兮兮地朝楼上喊了一嗓子：
-“小玉主子——找您的那七位，差不多都齐全了。您下楼吧！”
懒洋洋地，从楼上传来玉骨的声音：
-“梁老板您数错了。七位？楼顶还蹲着的那一位呢？”
刷刷刷。
大燕国内苑高手、瑞王府亲兵、邻国可汗的侍卫们，齐齐飞身出去楼顶查看。
玉骨在二楼厢房软榻上吊儿郎当地跷脚躺得舒坦，双手枕于头下，忍不住嗤笑。“这就都出去抓贼了？啧，也不怕来人杀了你们这些个主子们。”
楼下众人脸色都变了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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