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瑞王坐在戏班子的后堂内，耳边听着悉悉索索的响声，双眼蒙着明黄色布条的俊脸微侧，转向玉骨坐的位置，认真地问他：“你这些年，过得可好？”

        玉骨把袍角摆好，跷着二郎腿漫不经心地答道：“不如何好。”

        瑞王苦笑了声。“这一世我不做帝王了，你跟我去大漠，可还受的住？”

        仗着没外人在场，玉骨答得肆意。“我是个妖精，没什么风沙是我受不住的。但是苏醉，你这辈子咋混得这样惨？双眼是真瞎了？被人害的，还是一生下来就残了？”

        “没人害我。”瑞王听了这样刺心的直问，反倒微勾起唇角笑了。“也不曾出过什么意外，不曾在御花园落水，打小儿没受过疾病苦。”

        玉骨勉为其难地转头打量了他一眼。“那，你咋投了这样一具肉身？”

        “不好么？总不能比上辈子的长毛僵尸更糟糕。”

        说得也是。

        玉骨忍不住嗤笑出声。“你还记得。”

        瑞王见他难得来了点儿兴致，便也高兴，温声细语地哄他。“怎能不记得？上回在大昭国死的时候没择到好地儿，死后教人挖了坟，还被人鞭尸。莫可奈何，我只得奔出来四处逃命，谁晓得就那样邪，居然变成了一具僵尸。”

        玉骨打断他：“谁鞭尸你？”

        瑞王沉默了会儿，勾唇笑问：“你猜？”

        “猜不着。”玉骨一瞬间兴致又下去了，懒洋洋地跷着二郎腿，翘起兰花指，挨个儿地端详指甲缝隙上的蔻丹抹得可还均匀。

        瑞王也不难为他，自个儿主动把答案爆出来。“是梵天净。”

        “……嘶，”这答案着实令玉骨感到意外，他忍不住诧异挑眉，嗓门都拔高了一个调子。“梵天净？他怎么会去刨你的坟？”

        梵天净可是大昭国的国师。苏醉活着那会儿，梵天净整天端着张臭脸手执白玉麈尾一副清凌凌谪仙模样，除了每隔三五日就要当朝进谏杀了玉骨外，梵天净可谓是个称职的国师——光拿饷银不干活，纯粹是摆在大昭国朝堂的一尊玉佛。

        一尊玉佛怎地也滚落凡尘，干出刨坟这样下作勾当？

        何况他刨的可是大昭国先帝的坟。

        瑞王听见他声调拔高，忍不住又勾唇笑。“宝宝，你觉得梵天净怎样？”

        玉骨嘴角下撇。“坏。”

        顿了顿，又补了句：“特别坏。”

        梵天净要不坏，能特地等到苏醉死了后把他捉入镇妖塔？要不是他侥幸逃脱，早就在几百年前灰飞烟灭了，就连轮回机会都无。

        瑞王微笑着附和他点头。“是啊，这么坏的人，做出刨坟这样的事情有甚稀奇？”

        “但你可是大昭国的帝君啊！”玉骨有点不解。“他一个国师，凭啥能挖开大昭王陵？”

        “他后来可不是国师。他篡位，杀了朕收的义子，将大昭改国号为燕。”瑞王沉默了下，俊脸看不出什么表情。“他缔造的，就是如今你我脚下这片大燕。”

        玉骨不信。“大燕国帝王家不是都姓皇甫么？”

        “皇甫是他俗家姓氏。”瑞王也笑。“你不是个妖精么？红尘流转几百年，又不似我，每次死后都得重来一遍。你怎地不晓得他篡位后成了大燕国帝君，恢复了俗家姓氏，照常地娶妻生子繁衍香火。”

        玉骨把这段话默默地琢磨了遍，咋舌道：“坏了！那你岂不是梵天净那个坏人生出来的骨血？”

        ……这话把瑞王给堵住了。

        瑞王面皮微红，掌心内攥着玉骨丢给他的旧穗子，尴尬地咳嗽道：“咳咳，红尘投胎一事，我也做不得主。只要魂儿不变就是了，这只是具肉身。”

        玉骨摇头摆尾地边咋舌边起身，作势就要撩开厚布帘子往外走。临走还不忘丢下句扎人心窝子的话来：

        -“那可不得行。苏醉——我玉骨，这次不能睡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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