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瑞王爷跟着他低沉地笑。“给我也来一碗。”

        玉骨端着汤碗，在众目睽睽中转身，亲手舀了一汤匙递到瑞王爷面前。黑底粉边的翘头靴子落地轻巧近似于无声，但瑞王爷却似听见了，冲他扬起脸，笑了声。

        -“你喂我？”

        玉骨立在碎雪纷扬中懒洋洋地笑。“你若是能答对，我就喂你。”

        “大胆！”

        “放肆！”

        王府侍卫们也呵斥连声。

        玉骨一手端着汤碗，另一手轻拢黑色大氅，领口一圈儿雪白狐狸毛衬托得他愈发恹恹得似乎病了。“……无趣。”

        他端着汤碗就要转身走。

        双眼蒙着明黄色布条的瑞王爷抬手按住他。两个人肌肤相触，瑞王爷手指粗糙，指腹处明显有常年操弄刀剑留下的老茧。玉骨目光下瞥，微有一丁点儿晃神。

        从前那人也爱操刀弄剑。

        偶尔一次他去寻他……记不清是第几世了，那人正在校场上抱着个兵士摔跤，浑然不顾及帝王身份，蝉衣褪下大半截掖在腰间，雪白两膀子好肌肉。

        那人肩头赫然留有一记鲜红梅花印。

        还是前夜他咬在那人肩头的。

        “……你在想什么？”瑞王爷低声笑道：“怎地你脉搏跳得如此不安生？”

        玉骨挣了挣，假意道：“你家侍卫们都拿刀指着我，我害怕。”

        瑞王爷不信，但也不拆穿他，顺着他话头微微扬起下颌，沉声道：“都将刀兵收回去，本王今夜难得遇见个故人。”

        “主子，”老内侍压低嗓子凑到近前，有意无意地，拦在瑞王爷与玉骨之间，劝解道：“主子今夜约了人赴宴。再说了，主子一年只得一次来上都赴宴，怎地会认得这么个……”

        老内侍欲言又止。

        玉骨在这个飘着冬雪的夜晚裹了件名贵的大氅，面上却敷着粉，通身气派显然不是名门贵族，反倒有些像上都楼里的倌儿。老内侍眼睛鹰隼那样毒辣，一眼就看穿玉骨身份卑贱，便不肯让自家瞎了眼的王爷受骗。顿了顿，又补充了句：“主子若是欢喜这样的，回头老奴给您找十个八个回府上伺候。”

        话里藏话，是个人都听得明白。

        玉骨虽不是人，却也一下子就听明白了。他扬起嘴角嗤笑，端着汤碗这回真要走了。就连瑞王爷拉住他胳膊，也教他转身的力度带得身子偏了偏。

        “大胆！”

        “放肆！”

        “主子……”

        玉骨头都不回地走，走出三五步，脚下一顿，从袖底掏出个物件隔空抛给四个武士抬着的瑞王爷。

        -“既是故人，这件东西想必你认得出。”

        一个身份不明的卑贱人隔空抛开物件，瑞王府众侍卫立刻如临大敌人人都拔刀离鞘半寸，早有个擅轻功的飞跃接了。

        瑞王爷面沉似水，寒声道：“站住！”

        玉骨却懒洋洋地笑，拔高嗓门回了句：“要留我，除非你认得出那件物事。”

        靴底落在冬雪中很快就没印子了。

        待玉骨走得远了，瑞王爷这才颓然地叹了口气，低声问那个接了东西的贴身侍卫。“他抛下来的是什么？”

        侍卫不敢隐瞒，只是声音有点踟蹰。“回王爷，是……是个打了同心的穗子。”

        侍卫掌心内握住的是半条陈旧褪色的同心结穗子，在穗须上仍依稀残留血迹。不晓得是哪年留下的物件，凑近了闻，那血迹味道古怪，隐隐然透着股恶臭。侍卫强忍着不适，顿了顿，又道：“是个腌臜物件，王爷您还是别看了。”

        瑞王爷却伸出手，淡声道：“给我。”

        “王爷……？”

        瑞王爷那只手稳稳地留在半空，又催促了遍。“拿来给我。”

        “……是，王爷。”

        侍卫低着头将这半条腌臜血穗子递到跟前儿，老内侍一把拦住，截了这穗子丢到雪地里头。“主子，这东西不洁净。”

        血色穗子坠入雪地的一瞬间，一直瘫坐在四人武士身上的瑞王爷突然间动了，快如脱弦之利箭，嗖一下，探手将那条穗子从雪地里头捡起。

        不远处正在众人簇拥下进入巷子口的软轿停下。

        燕国帝君撩起帘子，望着窗外那个不惜暴露毕生武学也要飞身捡起穗子的瑞王爷，禁不住森森地沉下脸。默了好一会儿，忽而冷笑。

        -“朕的皇叔，还真是怜香惜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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