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新货
周邵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那恼人的疼痛已经悄然远去，他看了看窗外，雪已经停了，月上中天，朦朦胧胧，明日应该是个晴天了。
他微微侧头，看向趴在床边睡着的简尤，一头青丝如瀑散落在床榻上，有几缕甚至已经落在了他的脖颈之间，有一阵微微的痒意，纤细的薄背此刻因为斜趴着隐隐在衣衫下浮现出优美的蝴蝶骨。她穿的这样薄，还在这里睡着了，雪夜微冷，还是容易着凉的。
周邵轻轻坐起了身子，拿过旁边的狐毛大氅轻轻替她披上。简尤身子动了动，却没有醒。
周邵想抱着她到床上来，手伸出去落在了半空，最后终于收了回去，只是将那狐毛大氅紧了紧。
简尤想是睡得不舒服了，微微又侧了一下头，露出了光洁的额头和小巧的鼻梁，弧度完美的下巴。
周邵顺着这额头，和小巧的鼻梁，落在了那鼻梁之下饱满温润的红唇上。
他盯着良久，颈间的喉结上下滚动了几次，终于别开眼去。
火光起来的时候，整个宅子已经陷入了火海，“樱娘，你快走吧，咱家这样，早晚会又这样一天。”母亲盯着已经四处烧起来的佛堂，眼睛里全没有慌乱，只是冷静地吩咐着她。
“找个地方好好活下去，什么也不用想，好好生活下去，你是女儿家，周邵又是赘婿，没有人会注意你们，带着雨娘，好好生活下去。”
“我不要，母亲，您跟我一起走吧。”蓝幼樱抓住母亲的手，不想松开，棚顶的圆木因为烧掉了支撑的一角，已经落了下来，烧着的火星四散，逼迫了二人立刻松开了手。
“樱娘，等一切平息那天，你只要带着雨娘到我坟前烧一柱香告之我你俩活得很好，我就满足了。”
“母亲，我不要，母亲……母亲……周邵，周邵，快来救救母亲……”蓝幼樱哭喊着，眼睁睁看着另一根圆木掉落下来，砸到了母亲身上。
“母亲……”简尤大喊一声，醒了过来，对上了周邵深思的眼。
“你……我……”简尤恍惚了一瞬，感觉时间错位，有一瞬间不知道身在何处。
“你做噩梦了？”周邵盯着她，刚才她在梦里喊什么，那是他的名字吗，喊得是他的名字吗，他凑近了仔细听，她喊的似乎是他的名字，喊得那样熟稔，似乎他不再是她的主子，而是她的夫君……
这意识一入脑海，他只觉得脑海里又轰然作响，
“不过是陈年旧事罢了，大人可好些了？”简尤坐直了身子，神情恢复到往日的平淡。
见她有意回避，周邵不再问，只是点头道：“好多了？”再看时，外面天空已经有了朦朦胧胧的蓝。
简尤起身，开门叫小二拿水来盥洗，这个时辰应该可以上路了。
直到吃了早饭，上了马车，周邵都觉得简尤过分沉静，完全不像在南州时偶尔还会和他闲聊两句，即使问什么，也是一副意兴阑珊的样子。周邵索性不再和她说话。
或许是入了京城的缘故，不像出门在外，有些礼数不用那么拘束，或许是昨夜的梦境，周邵抬头又看了一眼简尤，最终打开了纸笔，给当今圣上写奏折。
简尤斜倚在马车壁上，有些神情郁郁。昨夜做的梦，似乎是提醒了她如今的处境，也觉得是母亲想雪娘了，她得想个办法将雪娘带过去让母亲看看，也算了了这个心事。
年关将至，京城的大街小巷里挤满了南来北往办年货的客商，两旁的街道已经早早挂起了大红灯笼，已经有了节日的气氛。
马车行至一家店铺门口，正在低头写奏折的周邵忽然抬起头，喊了声：“停车。”
马车应声而停，墨砚跳下车来，掀开车窗：“大人什么事？”
周邵放下狼毫小笔，道：“我似乎忘记带礼物回来了，一起下车买吧。”后面这话是对简尤说的。
现在才想起来给家里人买礼物吗，简尤有些无语，目光低垂下又看到了马车角落里的那五个风筝，心情有些复杂。
下了马车，进了一家西洋玩具店。
“这家的东西很好玩，很多都没有见过，你好好挑选一下，有喜欢的就拿着。”周邵道。
“我也有吗？”简尤愣了一下，下意识问。
周邵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径直进了铺子。
简尤忙不迭地跟了进去，她在京城生活多年，这家店铺她自然是知道的，里面的货品都是从海外轮渡运输过来的，因为路途遥远，所以东西卖价很贵，她从前月例也不多，父亲又一向认为玩物丧志，对这样又贵又精巧的东西完全敬谢不敏，也不允许子女沉溺。所以她从前即使出来逛，也没有买过什么。
铺子过了这么多年，布局也没有多少变化，一进门入眼帘的就是一个黑色的巨大的天文镜，这个是店里的招牌，据说这个镜子拿来看月亮都特别清晰。
简尤随意浏览了一下，一个粉色的小盒子引起了她的注意。她轻轻地打开来，跳出了一个穿着粉色衣服的小人，穿着繁复的留仙裙，一阵乐声飘了出来，小人开始转圈跳起舞来。
真好看啊，又特别啊，她一向喜欢这些精巧的小东西，常常为那些匠心所惊叹，这次忍不住看了又看。
“这位夫人好眼光，这叫音乐盒，一开启，里面的美女就会随着音乐跳舞，这是前段时间刚刚到货的，数量不多，喜欢就要早点下手啊。”掌柜的走了过来。
简尤看着那音乐盒，忽然闪过刚才周邵的话，听周邵话里的意思，如果她相中了什么东西，他也要给她买吗，这念头刚闪过，那边周邵已经走了过来。
“喜欢这个？”周邵问。
“啊，没……”简尤放下那个音乐盒，“我就是随意看看。”说着简尤又往里面走走。目光又被一副画吸引住了。
“这是西洋的油画，跟我们的水彩不同，也是很有特色的，你看这笔锋，这油彩渲染得多好，挂在书房里，保证书卷气满满，特别有格调。”掌柜又开始介绍。
简尤笑笑，看周邵的手中已经选了一个七巧的盒子，还有一个九连环。
“要是给雪……小姐的话，我觉得那个更适合。”简尤指着柜台上一个高一尺左右的金发蓝眼的娃娃。女孩子嘛，总喜欢这些温情的东西。
掌柜的忙不迭地拿过来，递给周邵：“是准备送给女孩子的吧，尊夫人好眼光啊，这娃娃送人那是一等一的好，在整个京都这样的娃娃都找不出第二个来，保证小女孩喜欢。”
尊夫人这句话，让周邵微怔，忍不住侧头去看简尤，正好与简尤的目光对视了一下，简尤也听到了这句话，颇有些尴尬，想解释最终嘴唇翕动了几下，又咽了回去。
而周邵目光深深看了她一眼，转头对掌柜的道：“既如此，就包起来吧。连同刚才那个音乐盒。”
音乐盒，简尤抬头，她有心问周邵是买给她的嘛，如果是，那她得推辞一下，如果不是，那推辞会显得好尴尬。她犹豫了一下，最终没有吱声。
掌柜的看他俩买了一些东西，正要结账，忽然想起今早刚到的一批货物，走过来有些神秘兮兮地道：“两位客官，今早我店刚到一批货，非常好，正适合像您俩这样的小两口。”
这小俩口比刚才的尊夫人还亲密，简尤顿时更不自在了，再不否认就是默认了，这周邵会怎么看她，不会以为她想攀龙附凤吧：“掌柜的，你误会了，其实我们不是……”
“什么好东西，拿来看看。”周邵突兀打断她的话。
掌柜的忙不迭的从柜台下面抽出了一个盒子，盒子表面是深蓝色的，他慢慢打开来，拿出了一小盒一小盒东西来。
小盒子用不知名的包装封着，看不清里面东西的模样，但掌柜那神秘兮兮的样子倒是吸引了简尤的注意，也让她把刚才那话咽了回去。
“这可是个好东西，保证特别好。”掌柜的脸上浮起笑意，这笑有点怪，简尤觉得可以用猥琐来形容了。她想了一下，好像是从前她无意中听见他哥哥的狐朋狗友互相分享哪个青楼名妓温柔体贴时的神情。
她隐隐觉得有点怪，待掌柜的把其中一个作为样品展示给客户的小盒打开，将那东西展开来，她脸刷地红了，条件反射一般转过去头去。
“这个避孕效果特别好，还不伤身……”掌柜的还在那游说，声音隐隐传来，简尤已经跳了一步开外去了，她听见周邵说：“先这样。”
直到最后结账出门，简尤也不知道那东西，他到底买了没有，不过她偷偷看了一眼周邵，才发现周邵如无其事，一脸非常正常的表情。
她想想也是，男人嘛，对这个可能也见怪不怪了，哪能有什么反应。直到周邵走到马车边上，将一大袋子的东西放在马车上，简尤走在后面，不经意抬头，才忽然发现，周邵的耳边有了可疑的红色。
他这是害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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