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37章
兰骜刚进城就从牛车上下来，让车夫大哥先把唐南送去和其他人汇合，而他则带着孙守延上了城楼。
天气渐冷，尤其是站在高处，迎面而来的风也锋利起来，刮得人脸疼。
莫怀誊负手而立，任凭往来的风将他的衣衫吹的簌簌作响，听到有人禀告兰骜回来的消息，他转过头来，一眼便看到了走在前面的少年。
“回来了？”莫怀誊上下打量少年一番，见他脸上并无多少疲惫之色，心中稍定，“怎么不回营帐，到这里来了？”
兰骜在莫怀誊面前停步，视线在面前之人脸上停留一瞬，然后快速收回，侧身让出跟在他身后的孙守延，说：“有件事需得征得都尉的意见，这位是我的同乡，他有意从军，但是错过了征兵的时间，所以我带他一起回来，不知都尉能否特许他进入临潢左卫？”
莫怀誊这才将放在兰骜身上的视线收回，他看向孙守延，神色淡淡，“叫什么名字？”
孙守延有些激动，上前一步，抱拳行礼，“小的姓孙，孙守延。”
说完，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看向莫怀誊的眼神里满是钦慕，“小的早就听闻莫都尉的威名，心向往之，一直以来的愿望便是成为您麾下的士兵。”
他的表现不似作假，反倒真的像是早就被莫怀誊所折服，没有半点藏着掖着，这让兰骜莫名心颤了一下，但这点反应并不明显，以至于他自己都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
回过神来，兰骜看向莫怀誊，看得很仔细，想要听他怎么回答。
“既然如此那便留下吧。”莫怀誊听多了别人的恭维，自是能分辨的出哪些是虚情假意，哪些是真情实感，孙守延显然属于后者。
虽然看起来性子桀骜了些，估计不太容易管教，但军中最不少的便是这样的人，对付起来的经验也多的是。
再者，一腔热血的青年，也挺适合从军。
莫都尉并不担心。
“真的吗？我真的能留下？！”孙守延没想到自己的心愿这么容易就能达成，高兴的差点忘了自己是谁，回身一个熊抱就把兰骜揽进了怀里，“太好了，我能留下了！”
兰骜突然被他这么一抱，猝不及防间脑袋就像是撞上了一堵墙，孙守延的胸膛硌得他脸疼，呼吸都不顺畅了，“你，你先，先松开我……”
“兰骜，这次也谢谢你，我欠你一个人情！”孙守延一心沉醉于即将成为临潢左卫一员的兴奋之中，压根没有注意到在他怀里挣扎的兰骜，反而收紧双臂，将人抱得更紧。
眼见着兰骜一张脸憋的通红，莫怀誊走近几步，将人从孙守延怀里解救出来，拉到了自己身后。
“你初来乍到，我会派一名老兵带你，现在你先跟他去营地，有什么不懂的，问他就可以。”莫怀誊对孙守延说着，他身边便有一名士兵走了出来，站到了孙守延面前。
孙守延：“好。”
于是高高兴兴地跟着人下了城楼。
这样就走了？
兰骜见他直接离开，把自己抛到九霄云外，和莫怀誊说了一声，连忙就要追上去。
孙守延托他帮忙的事情已经完成，但自己可还欠着他钱呢！
在唐家村的时候，为了增加他们身份的可信度，另一方面也是想先用真金白银稳住唐家人，他们给了唐静祥不少的“礼钱”，而那些银票是孙守延从家里带出来的。
那笔钱数目不小，他得给孙守延写下欠条，以后慢慢还，总不能让人帮忙还往里面搭钱。
“你先等等。”
兰骜刚要往城楼下面走，就被莫怀誊给叫住了，他转过身，问：“莫都尉还有什么事吗？”
他心中还是有点忐忑的，毕竟自己还有事情瞒着没说，现在突然间剩下两个人独处，下意识就觉得紧张。
莫怀誊：“关于加固城防，有些事情我想先问问你。”
兰骜松了口气，同时又有些不好意思，莫怀誊的表情很认真，可自己哪里当得起他这么一问，“有什么事是我能帮的上忙的，莫都尉但说无妨。”
“边走边说吧。”
莫怀誊转过身，示意兰骜跟上来，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城楼上，身旁是忙着搬运石块以及垒筑城墙的士兵，看衣服，还有一部分是宋县令手下的衙役。
因为不想赵浚有所察觉，他们并不能太过大张旗鼓地行事，不然那就相当于直接告诉赵浚，他们已经发现了他的阴谋，所以即便是要加固城防，莫怀誊也是借着临潢县城墙年久失修的名头。
只不过这样一来，束手束脚的地方就太多了，这不免让人觉得憋屈。而且，事实真相不能说出来，大多数人就无法理解，城墙一旦开始动工，被影响了正常生活的百姓就怨声载道。
莫怀誊领兵多年，类似的情况见了不少，能够被他拿出来应对的手段并不少，可是都不适合现在的处境，所以他就想听听兰骜的意见。
兰骜跟着他走了一圈，大致明白了莫怀誊的意思——临潢左卫近千人，但用在城防加固上，依然是杯水车薪。
可以用上的人手不足，相应的工期就会拖长，耽误了军中的训练不说，就连百姓都会觉得不便，如此拖拖拉拉，中间说不定会出什么事，反而夜长梦多。
“如今天已入冬，地里没什么要忙的，赋闲在家的百姓占了大多数，莫都尉如果觉得人手不够用，或许可以试试对外招募短工。”
莫怀誊：“你的意思是，让百姓来修城墙？”
兰骜点了点头，“每年冬天，各个村子里就会有许多闲汉，秋天把地种上以后就靠天吃饭，家里也有妻女照料，他们反而无所事事。每到了这个时候，就会有许多人出门到外面，去镇上或者县城，找些零散活儿干，既然如此，莫都尉不如就将这些人招过来。”
顿了顿，他挪到莫怀誊身旁，侧着身子，压低了声音，在莫怀誊耳边小声说：“这样做，我们还可以多一层掩饰。如果担心赵浚怀疑，都尉也能提前派人在暗地里散播消息，就说是宋县令体恤百姓，所以在冬闲之际为大家提供做活赚点补贴家用的钱的机会。一来，临潢左卫不必参与其中，赵浚即便察觉，也不会联想太深，二来，将村中闲汉聚集起来，明面上可以修筑城墙，暗中都尉还能派人私底下对他们加以训练，虽然短时间内效用不大，但是万一以后战事真的爆发，百姓们也不至于一点防备的能力都没有。”
兰骜的办法并不是十分完美，但是也算提醒了莫怀誊，他之前的重点只放在了城防上，在他看来，保家卫国、沙场征战那都是当兵的事，从来没想过要让寻常百姓参与其中。
现如今，兰骜几句话拨开了他眼前的云雾，让他豁然开朗。
“多谢，我知道该怎么做了。”莫怀誊心中明悟，就想去找宋浥康商议具体的事宜，刚准备迈步离开，又在兰骜面前停了下来，“你要回营地吗？我先让人送你回去。”
“不用不用。”兰骜赶紧摇头回绝，“我去和其他人汇合，到时候跟大家一起回去。”
莫怀誊想了一下，也就没再坚持，“好，那我就先去找宋县令了。”
“嗯。”
兰骜站在原地，目送莫怀誊离开，直到远处的人影消失，才收回目光，转身朝临潢左卫在县城临时的营地走去。
营地实际上是宋县令在城外的别庄，现在被他们借用，里里外外都住满了人。兰骜徒步走了好大一会儿，才回到别庄，找到新兵们居住的地方，刚一露面，就被突然冒出来的寇行戈吓了一跳。
“哇呜！”寇行戈脑袋上顶着不知道从哪里倒腾来的破铁锅，身上还披了件几乎要碎成布条的长衫，脸上表情作怪，故意吓唬兰骜，“站住，我乃山猫老怪，我要吃了你！”
兰骜：“……”
兰骜伸手拿掉寇行戈头上的铁锅，脸上的表情变也不变，“哦，那你吃吧。”
“你真是无趣。”头上的遮挡没了，寇行戈干脆把长衫也脱下来，扔到了一旁看热闹的人身上，“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唐南说你们是一起进的城，我都在门口等你半天了。”
兰骜大致看了一眼，新兵营里的人全都在，自己算是最后一个到的，寇行戈会抱怨很正常，“我有些事和莫都尉说，所以在城楼上耽搁了会儿。”
“什么事？”宗来锡走出来，原本正低头系着腕上的绑带，闻言抬眼看向兰骜，问道：“是不是和一个新兵有关，他刚刚找了过来，说是被安排和我们一起训练，还说和你认识。”
他话中的人应该指的就是孙守延，兰骜问：“那他现在在哪儿？”
回答他的是寇行戈，只见他指了指伙房的方向，“唐南帮他收拾了床铺，然后带他过去吃东西了。”
兰骜点了点头，然后看向宗来锡，见他穿着甲衣，好奇问道：“你这是准备出去？”
宗来锡这人寡言少语，但是因为在兵营里两人的床铺紧挨着，所以平日里也能说得上几句话，相处的也还不错。但是像今天这样，他主动过来和自己说话，兰骜还是很意外的，所以就没忍住多问了句。
宗来锡显然也很不适应这种有来有往的对话，他脸上的神色不太自然，但也没有不理会兰骜，“回家休息了几天，我去城楼那边帮忙干点活。”
像他这样打算去城楼那边的人并不少，两人说话间就有好几个人出去，简单地说了几句话后，宗来锡就离开了。
“你把东西收拾一下，咱们也去吃饭吧。”寇行戈跟着兰骜一起进了屋子，站在一旁看他整理着从家里带过来的行李。
新兵们住的地方是一个小院子，三间房子，挤了三十几个人，地面都被占据，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他们刚搬进来时，兰骜因为跟着莫怀誊去了宋浥康府上，所以这里之前并没有兰骜的位置，还是寇行戈提前帮他抢了个角落，让他不至于在临潢县城这几天连个容身之处都没有。
把自己的包袱放好，兰骜起身，和寇行戈一起去了伙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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