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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番外2


许漱石去世后,逸敏很少回许家,继而许芸也离家求学,偌大的许宅只剩下许峤。

        他在城市另一端购置了一套别墅,比许宅离公司近,也比许宅现代化得多。

        他想以这种方式刻意远离过往,可每当疲惫空虚时,他总如倦鸟投林,不自觉回到漆黑的许宅。

        他熟悉宅子里每一个细微之处,不用开灯,抹黑就能准确地走进逸敏曾经住过的房间,然后坐在地板上,对着窗外一排红豆杉默默地吸一支烟,或者打开衣帽间,立在那套1600万的镶钻婚纱前,任由情绪翻涌。

        他是集团首脑,杀伐决断,喜怒不形于色,外人都说他冷酷无情城府深不可测,可谁知道,私下里他也有宿命难料的无奈。

        他坐在空无一人的老宅,总想起那日她拽着他狂奔时的月色还有那年除夕夜电视塔上璀璨的烟花

        如果那天和逸敏成为了事实,结局又会怎样?

        时过境迁,他唯有一声叹息,唯有尽心尽力守着属于她的家业。

        “许先生,苏小姐破水了,”何苡电话打到许峤手机上。

        许峤正捏着眉间看下面会议的纲要,一听破水,心脏骤然乱了节奏:“怎么破水了?不是还有两周到预产期吗?”

        “她说搬凳子的时候忽然就”

        “别说了,告诉她躺下别动,你带救护车过去,我马上到。”

        “我已经出发了。”

        苏小姐不止是何苡的vip还是整个医院的vip,她破水何苡必然亲自跟车。

        “我出去一趟。”许峤外套也没拿,拎上车钥匙便走。

        “会怎么办?”刘菊生问,毕竟年度述职会,作为董事长许峤必须参加。

        许峤没有丝毫犹豫:“改期。”

        刘菊生未及反驳,许峤已不见了踪影。

        正是中午,街上没什么车,许峤不顾一路拍成了连环画,疯闯十来个红灯,风驰电掣进了嘉大,快到那栋砖楼,远远看见一辆途观停在台阶下。

        脚下一个慌张,黑色劳斯莱斯一个急刹,戛然停在几十米开外。

        他看到那个男人从车里下来,急匆匆进楼,不一会抱着她上了后面的救护车。

        许峤没有冲上去,而是将车子停到树后,坐在车里,直到救护车呼叫着走远。

        直到逸敏进了产房,许峤才现身:“她怎么样?”

        孩子估重不到六斤,逸敏坚持自己生,这会正在滴催产素。

        她不要向海陪产,一个人在里面熬着宫缩开宫口。

        向海走来走去,后背头上早已湿透。

        许峤盯着产房上红色的标志。

        两人心照不宣地沉默。

        逸敏在第二分娩室,快六个小时了还没有动静。

        何苡隔一个小时出来汇报一次进度。

        “还没开指呢。”

        “还没开?”许峤焦躁了,”这么久没生下来,会不会有危险?”

        向海一脸苦痛,哑着嗓子:“她一定疼得厉害!你们还是上去剖了吧?”

        何苡拍拍他:“她愿意顺产我们得先尊重她自己的意愿。放心,我们盯着呢,有风吹草动马上上台剖。”

        “还要多久?她还要痛几个小时?”向海眉头快要拧成一个结了。

        何苡笑道:“我理解你,但是头胎差不多都这样,耐心点。”

        正说着,传来一声痛到极致的呻、吟。

        向海忍不了:“让我进去。”

        贺向海换了衣服鞋子,戴上蓝色隔离帽,抢在何苡前面冲进产房。

        门口只剩下许峤,何苡问:“要不您去贵宾休息室,坐着等。”

        许峤说:“我就在这。你们不是有什么无痛分娩吗?怎么还不给她上?”

        “头胎要开了指才能上无痛的。”

        许峤简直无法理解,痛成这样了还不上,等痛晕过去顶什么用?

        何苡面对这个此刻冰冷到能把人冻死的男人,要不是有职业操守,真想直接拉上台一剖了事。

        生了一天一夜,逸敏终于顺产下一个五斤八两的健康女婴。

        等逸敏度过最容易产后大出血的四小时,许峤才得以戴着口罩进去探望。

        病房里,两颗脑袋正靠在一起看趴在逸敏怀中那团粉色的小肉球。

        生产耗费了太多力气和元气,逸敏整个人苍白而虚弱,可是她的目光依旧柔和,闪耀着母性的光芒。

        “还痛吗?”向海拨她湿漉漉的头发。

        “出来就不痛了。”她说,眼睛依旧看着怀中的婴儿。

        向海低头吻她的额头和手背:“辛苦了!”

        纵然男儿有泪不轻弹,此刻他还是带了明显的哭腔。

        逸敏脸上总算有了些许红晕,仰头承接他的吻。

        何苡带着麻醉医来给逸敏撤无痛装置,见向海在给婴儿换尿病拍嗝,对逸敏说:“贺先生这么快就上手了,你可真幸福,育儿路上有帮手。”

        逸敏望着向海,眼睛里满满的都是甜蜜:“他的确很会照顾人。”

        边上麻醉医趁机打趣说:“先生这么给力,你可得多生几个。”

        向海已把婴儿放回床上,抢白过来:“不生了。我们就要这一个。”

        “为什么?你们两条件这么好,就生一个多可惜呀。”

        “太痛了。什么时候男人能生孩子,我再考虑要二胎。”

        何苡和麻醉医一齐笑起来:“原来是心疼孩子她妈呀!”

        许峤站在门外,看着里面一派欢乐温馨,默然地转身而去。

        她没有问起过他,连报喜短信也是隔了几天由向海群发到他手机。

        许峤苦涩地笑,他们之间好像连普通朋友也算不上。

        即便时光倒流,即便一切重新来过,他也改变不了逸敏不爱他的事实。

        往事不可追,一切恍如隔世。

        许峤终于下决心,彻底搬离了许宅,开始不遗余力开拓海外市场,以这种自我放逐的方式刻意远离他们的生活。

        许慕姗逐渐长大,咿呀学语,蹒跚学步,贺向海博士毕业,接替何院士成为嘉大最年轻的学术带头人,那边一家三口其乐融融,许峤只能在大洋彼岸,端着手机,从逸敏和她好友的朋友圈窥探着属于她的幸福。

        曾经,他离幸福一步之遥,如今,咫尺天涯。

        …………

        父母飞机失事那年,许慕姗才15岁,刘菊生把她从学校接出来:“别怕,我们去把你爸爸妈妈接回来。”

        许慕姗还没有从突如其来的打击中回过神来,上了车才愣愣地问:“舅舅呢?”

        “他?哦,他在飞机上等你。”

        过海关,登上湾流g650,许慕姗看到许峤仰靠在真皮座椅上,面前是一摞等待批阅的文件。

        路上四个半小时,许慕姗想起父母便止不住掉眼泪,可是许峤一直沉默,他竟然毫无波澜地看文件,只在慕姗哭出声,打扰到他,他才头也不抬从文件堆里递过来一张面巾纸。

        外界都传这位赫赫威名的许氏集团董事长其实是个无法体会喜怒哀乐的情感淡漠患者,说他与凡尘俗世之间有一堵无法沟通的高墙,人世间的喧嚣悲欢与他毫无干系。

        这一刻许慕姗充分领教到了。

        他太冷静了,冷静到令许慕姗觉得恐怖。

        上午走完流程,下午就亲手将父母残全不全的遗体推进焚化炉,他全程面无表情,像在公事公办处理与他毫不相关的阿猫阿狗。

        家里没了人,许慕姗的监护权落到了许峤手里。

        作为知名插画师和最年轻中科院院士的女儿以及许氏集团唯一继承人,许慕姗从小泡在蜜罐子里,在内父母宠溺,在外许氏撑腰,可以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在嘉西横着走的小公主面对这位冷心冷面的舅舅却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

        他太怪了,怪到许慕姗无法理解,以致时常怀疑这位监护人有精神疾病。

        他明明事业做得那么大却不婚不育,一把年纪无女伴不说,生活上也独来独往,和谁都不多说一个字。

        他还匪夷所思地无欲无求,有且仅有一个嗜好——喝咖啡,他喝咖啡也怪,不加奶不加糖而是加盐。

        加的盐也不是普通盐,而是一种市场上极难买到的褐色盐,有个和他一样怪里怪气的名字——iburijiocherry。

        这种盐用樱桃木慢烤而成,有浓烈烟熏味,高级西餐厅用来搭配鲑鱼和牛排,而他却用来调咖啡。

        没人知道他怎会养成这个怪异的习惯,就像没人知道,在他去世后,许慕姗会在他银行的保险箱里发现自己母亲穿着婚纱的照片,上面压着一颗镌刻“永结同心”的硕大铂金粉钻婚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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