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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第六十一章


向海脑袋混沌,残存的一点意识让他玩命似的避着逸敏。

        但他毕竟喝醉了,肢体不协调,速度并不快。

        “向海”逸敏拦到他面前,哽咽着冲他摇头,“这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你不要这样。”

        贺向海有气无力地抬眸,惨然道:“那么是谁的错呢?我爸拿了五万块钱,保住了我妈妈,却害你失去了妈妈。你告诉我,除了一命还一命,我怎样才能补偿你失去母亲所遭受的一切苦难?”

        “不!”逸敏拼命摇头,“不是这样的。你那时只是个婴儿,和你没有关系。”

        “要不是因为生我,我妈不会病情加重,我爸不会为了医药费见死不救。我就是你十八年疾病缠身苦痛折磨的罪魁祸首。”贺向海绝望迷蒙的目光变得呆滞,他偏过身,绕过逸敏,踉踉跄跄朝前走,才走几步,膝盖噗通跪在地上。

        逸敏感到摧心肝的痛,她蹲下去,扶住向海,哀求说:“求求你,别这样!”

        贺向海看到逸敏哀痛的脸,感受到她的战栗,痛楚排山倒海,将他淹没,无法呼吸。

        nora带着向海的外套赶了下来,同时下来的实习生拿着她的车钥匙往停车场那边去。

        “苏小姐,把贺总交给我吧,你放心,我们会把他安全送回家。”

        不一会,实习生开了nora的车来,几个人七手八脚把支撑不起来的向海放进车后座。

        许峤来时,逸敏还站在原地,望着车尾灯消失的方向,嘴巴抿得紧紧的。

        “回家吧,这里冷。”许峤揽她的肩,逸敏茫然地靠过去,许峤发觉她缩在他怀里,扑簌簌地发抖。

        逸敏短短二十八年的人生,遭遇过许多痛苦挫折,疾病,养父的死,养母的死,异国漫长的孤寂,她一件一件熬过去,她也曾害怕,也曾恐惧,唯有这一次,面对向海自暴自弃,面对他钻牛角尖,她被击倒了。

        养父母死后,她唯一的信念就是向海能幸福快乐,能心无旁骛做他想做的事。

        可是现在,她眼睁睁看着向海悲伤绝望,对自己对生活失去了希望和勇气,她却无能为力。

        逸敏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

        程眉捂着肿起来的脸,路过他们身边时,还不忘阴阳怪气:“许董,你该谢谢我,要不是我,你的女人此刻就跟贺向海跑了。”

        许峤猛地回头,一把扼在她喉咙上,掐一只小鸡仔一样掐住她:“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一样,得不到就用卑鄙下流的手段毁掉。逸敏是我的未婚妻,我绝对不允许有人拿她在意的人伤害她。你听明白了吗?喷壶小姐!”许峤一掀,程眉甩出去半米,扑倒在地。

        凭许峤在嘉西地头蛇的地位,让一个人社会性死亡跟小孩玩过家家似的。

        原本安静看热闹的同学早交头接耳议论开了。

        逸敏再也不愿见到程眉,与她多说一句话,跟许峤说:“走吧。”

        程眉一直趴在地上,没有一个人上前。

        nora把向海送回了度假别墅。

        从那以后,向海便倒在床上,终日盯着天花板一言不发。

        贺云岚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哥,怎么办啊?”

        逸敏在家也是心不在焉,前面明明一堵墙,她就有“本事”迎头撞过去。

        “去看看他吧。”许峤把创口贴粘她脑门上。

        “你不介意吗?”逸敏不安地问。

        “介意啊。我不止介意,还嫉妒。所以你可以去,但希望你不要过度施舍怜悯,记得回来。”

        十几年“芳心暗许”,许峤对逸敏的了解恐怕比她自己还透彻。不确保贺向海从这打击里走出来,逸敏会一直身在曹营心在汉,不让她去,只怕婚礼上他旁边站的仍然是一块走路撞墙的木头疙瘩。

        逸敏眼里顿时含了泪:“你放心,我一定会回来。”

        许峤伸出两根手指轻轻在她额头弹了两下,“在你面前,我怎么越来越像个缺心眼的二愣子?”

        逸敏摸着被他弹过的地方,极其诚恳道:“不,你是君子。”

        许峤笑了,轻咳一声,凑近说:“那你回来,君子可以要点奖励么?”

        逸敏从他那不安分的眼睛里看出了某种危险,嘴角抽了抽:“我这几天不方便。”

        许峤俯下去,啃噬她身体最敏感的地方——耳垂:“我算着日子呢。大年初一干净了。”

        逸敏整个人石化了。

        这家伙什么时候偷偷算她的周期?

        逸敏脸由白转红,窘得能滴出血来。

        她实在有些惶恐,嘉西高高在上,外面俊冷的许氏总裁脸上为什么会出现如此无耻放荡的表情。

        枉她刚才称他为君子。

        逸敏上半身往后缩:“我,我可以走了吗?”

        许峤一笑:“去吧。”

        逸敏出门时,许芸在楼梯上,定定地,若有所思地站着。

        许峤送完逸敏,转身看到许芸,许芸一咕噜,返身跑上了楼,冲到房间,用被子死死蒙住头。

        许峤摇头。

        这孩子还是太单纯,做一点亏心事就被良心谴责成这样。

        逸敏踩着满地落叶走到贺云章给她的楼号前,吸了口气,伸手按门铃。

        冬天,度假山庄本来就没什么景致,还有三天春节,这会更是冷冷清清,门铃显得格外刺耳。

        贺云岚开的门,门开的一瞬间,贺云岚怔了一下,抿了抿嘴欲言欲止。

        “姑姑,我来看看向海。”

        逸敏两只手都提着东西,贺云章从里屋出来,看到贺云岚一动不动杵在原地,咳了一声:“小岚,让敏敏进来呀,她手里拿着东西呢。”

        贺云岚这才清醒过来,抽了自己一嘴巴:“瞧我,老糊涂了。快进来,哎呀,来就来,怎么还带东西?”

        逸敏笑笑:“这不过年了嘛。”

        贺云岚忙不迭去接逸敏手里的东西,侧过身给逸敏让路。

        别墅住着病人,暖气开得足,贺云岚放下东西又接逸敏的大衣和围巾,仔细顺好了挂在衣帽架上。

        “向海怎么样了?”逸敏问。

        “唉!”贺云章叹气,“这孩子我不知道怎么说才好。你去看一眼吧。”

        向海躺在床上,房间里还弥漫着酒气,他一动不动躺着,仿佛时间静止了。

        他不知道已躺了多久,但他知道,他可能还会躺很久很久,可能几天,可能几月,更或者几年。

        他知道他得活着,为了公司为了爸爸和姑姑,可是这样活着,与他而言不过是日复一日挨日子。

        他有能力搅动风云,有能力管理一家高科技上市公司,可永远没法回到过去,回到二十八年前,回到下着大雨的那一天。

        即便能回去,一面是躺在病床上生命垂危急需血滤的妈妈,一面是带着五万块钱却受了重伤的陌生女人,他又能怎么选?

        如果能回到过去,他宁可不出生,还父母幸福,还逸敏一个妈妈。

        向海神志飘忽,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在绞杀他的心脏,他整个人蜷缩起来,手抓着头发,狠狠地打自己的头。

        “向海,敏敏来了!”爸爸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你起来开门。”

        许久,没有动静。

        逸敏祈求道:“向海,开一下门,我们谈一谈好不好?”

        向海哑声道:“我不想谈。”

        谈有什么用?

        逸敏温柔道:“向海,我知道你迈不过去的是什么。十年前,我得知真相的时候,我和你一样,迷茫不知所措。我也曾如你一样痛苦绝望。既没有办法消除爸爸的恨,也没有能力阻止他对你们家做那样的事。向海,我们不过是那场悲剧当事人的后代,我们无法改变过去,也无需替他们背负沉重的十字架,这是他们的事。”

        向海慢慢地爬起来,趔趄着走到门边,跌坐在地上,头靠着门:“怎么会只是他们的事?你知不知道,我以为你离开只是因为他看不上我,只是因为你心有愧疚,我曾埋怨过,埋怨你不辞而别,甚至咬牙切齿发誓,一定要找到你,用你折磨我的方法折磨你。可是现在,真相大白,我才知道我错的多么离谱,我曾经恨你怨你又是多么愚蠢。“

        向海抱紧了头,不断撞在坚硬的门板上。

        屋子里安安静静,那一声声撞击声显得无比响亮。

        贺云岚贺云章站在一旁,一个默默抹眼泪一个脸色凝重。

        “向海,你别这样!”逸敏再次哀求。

        向海嗓子里梗着什么东西,让他许久说不出话,等到能说,他发现脸颊上有东西已经流到了嘴角。

        “这十年,我的恨是个天大的笑话。我有什么脸恨你?我就是个无耻无能的混账东西,你生病的时候不能保护你,你离开的时候,我跟个傻子似的,连你离开的原因都想错了。”

        那液态的东西流进了嘴里,向海从喉咙到整个口腔都苦的要命。

        他剧烈地咳嗽起来,手悟到嘴上,又是一摊殷红。

        “向海,你病了,你必须要去医院。”逸敏砰砰拍着门。

        “不用。”向海摇摇晃晃起来,又摸回床上,嘴里的苦早已被血腥味代替,他仰躺着,感受着呼吸越来越急促,脑子越来越昏迷。

        恍惚中,听见逸敏抽噎着说:“向海,我过得很好,真的,我很幸福,我马上就要结婚了。如果你还觉得我不幸,如果还觉得所谓的不幸是你造成的,我想说,我原谅你了。如果我妈妈在天有灵,她一定和我一样,早已经原谅你了。”

        向海的气管里堵满了血块,他知道,这个时候他应该侧个身,让血排出来,保证气道通畅,可他懒得动。

        一开始,他能听见逸敏的声音,越来越遥远,后来,一切感官都消失了。

        再次醒来,他还躺在那张床上,只不过旁边放了衣帽架,上面挂着两瓶水。

        “向海,你醒了!”姑姑喜极而泣,“阿弥陀佛,总算醒了。”

        贺云章黑着脸坐在沙发上,向海虚弱地喊了一声:“爸爸!”

        他转头看了看,没有见到逸敏。

        贺云章皱着眉,眼睛没有聚焦地沉思着。

        “逸敏呢?”

        贺云章哼了一声:“你有脸提?明知道咯血仰躺会窒息,你还当着敏敏的面故意这么做,你到底是惩罚你自己还是惩罚敏敏?”

        向海低头看着手上扎针的地方,不发一言。

        贺云章操起桌上的电子钟朝他砸过去:“好好看看现在什么时间?一天一夜,敏敏守了你一天一夜,你知不知道,你再这么颓废下去,逸敏从前做得所有努力所有牺牲全都被辜负了。”

        向海惊愕而不可置信地看着父亲:“爸爸,你……是不是……”

        “是。”贺云章干脆地承认,“我叫她离开你。我知道原因,我也知道你们心里还有彼此,为了保护你这可笑的自尊心,我去求她,求她离开你……”

        贺向海怔怔地看着激动的贺云章,瞳孔扩大,他又被震慑了。

        逸敏前前后后的表现在他脑海里飞快地闪过。

        难怪去公司时眼神那般不舍凄楚。

        难怪不陪他吃夜宵,跑去找唐盼盼。

        难怪,忽然和许峤在一起……

        所有的一切都得到了印证。

        逸敏为了他,到现在还在不断牺牲。

        如果他没有从程眉那获得真相,逸敏肯定带着这个秘密,又一个人孤独地承受秘密带给她的苦痛。

        “贺向海,”贺云章拄着拐杖,艰难却十分果断地说,“十年前,敏敏为了保护你,远走天涯;十年后,她为了保护你,为了让你让我们家安稳生活,她赌上了后半生,已经仁至义尽,筋疲力尽了。或许,你还在怨我,怪我当初犯下了错,你觉得我这个见死不救的老不死没有资格要求你,但是,不管怎样,我还是要说……谁让你摊上了我这样一个龌龊的爸爸?”

        拐杖在地上笃笃两下,贺云章骤然恨铁不成钢地大吼,“你能不能像个男人一样,站起来,好好活着,不要辜负了别人的牺牲?”

        向海仍旧蹙紧了眉头。

        贺云章跺脚:“算我求你了,我的祖宗!如果你认为作践自己就可以赎罪,我这个始作俑者现在就撞死在你面前。”

        向海凝视着父亲,他的头发差不多全白了。

        向海再看看姑姑,她脸上的皱纹更多更深了。

        两天两夜,对他们何尝不是一种煎熬?

        那么逸敏呢?

        她现在什么样?

        向海终于为自己幼稚的行为感到愧疚。

        “爸爸,我错了。”他仰起头,悠悠然说:“我不会再这样了。”

        逸敏再次来度假别墅,别墅里只剩下贺云章,他说:“向海好了。他先去公司风风火火处理了积压的事,回来载着云岚去康复中心接向晚了。”

        逸敏早已热泪盈眶,也不知怎么,竟弯下腰,鞠了个躬:“谢谢!”

        贺云章惊讶了几秒,明白这个孩子真把向海当成比命更重要,才会这般朝他这个亲爸鞠躬。

        贺云章震动了许久许久。

        他现在终于明白,于淑慧和苏时雨教出了一个多么好的孩子。

        明天就是除夕了,到处张灯结彩,度假区落满枯叶的道路扫干净了,光秃秃的树上被彩灯装饰得流光溢彩。

        新的一年到了,向海终于放下了,而逸敏,即将成为许峤的新娘!

        她会回到圣莫里茨,回到那冰冷的石头房子,陪伴在垂垂老矣的许漱石身边,再也不会出现在向海面前,不叫他再想起那些令他痛苦的陈年旧事。

        过往的一切,终究会在时光流逝中慢慢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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