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
逸敏放在底下的手微微挛缩了一下：“程眉，你误会了，我和学长刚认识，他找我有点事。”
“哦！”程眉睁大了眼睛，唯恐天下不乱地调侃，“刚认识啊？要不说逸敏你漂亮有吸引力呢，即便是刚认识的人，也聊得很开心，对不对啊，学长？”
李川以为他们同学之间平日也这样开玩笑，便“对对对”地附和。
逸敏暗自叫屈，贺向海铁青着脸，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
“程眉，我嘴笨，和人交流都有困难，我和学长说的话加起来没有你刚才说的一半多。你别再笑话我了。”
逸敏尽量心平气和，舒缓客气地说这些话。
贺向海在，得顾及他的面子，而且她还念着程眉旧日的好。
“学长只是找我画插画。”
逸敏不知道为什么非要这么低微地解释，她又没做错什么。
贺向海面部表情舒缓了点，逸敏呼出一口气，如释重负。
她深恨自己不够洒脱。
向海都已经牵着别的女孩大步往前走了，她对他却还有莫名其妙的情绪。
“姐，我回来了。”
许芸这一咋呼，整个餐厅的目光都聚集到了这边。
许芸若无其事，把手里大包小包甩在桌上，大剌剌坐下。
逸敏早就想消失，得此良机，赶忙说：“我妹妹回来了。我们先走了。再聊啊。”
逸敏一个劲朝许芸使眼色，这孩子压根没get到：“姐，我饿了。吃完再走嘛。”
“是啊，小孩子饿不得，再说你们这么多东西，不吃饱哪拎得动？”程眉好心地挽留。
许芸一贯自来熟，闻言笑呵呵挨过去，立刻和李川程眉称兄道弟，热火朝天聊起来。
向海和逸敏像两个陪坐的局外人。
“你画插画，怎么收费？”贺向海反复玩着手里的打火机，事不关己般随口问。
“不知道。这是第一次接活。”
李川眼睛一下子亮了：“你答应了？太好了。”他忙说了个价。
贺向海的眉头蹙了起来，似有似无地瞥逸敏：“插画这么廉价吗？”
他又盯向李川，盯得李川发毛！
李川能怎么办呢？经费就这么多。
“商业画图，有交稿日期，熬坏了身体，这点钱还不够你们医院挂号费吧？”
这话相当刻薄了。
虽然不是第一次被鄙视穷，但在心仪的女生面前，李川的脸还是不太自然了。
“谢谢，不用你操心。”逸敏说，她现在越来越看不透贺向海，电梯里遇到的他明明恢复了往日温和，怎么今天又这么阴阳怪气呢？难道电梯里遇到的那个贺向海是假的？
“也是。你现在最不缺的就是钱。”
逸敏颤栗着说，“你怎么说这种话？”
“我……”向海声音带着悲切，想解释点什么，程眉却抢过话头，“哎呀，向海也是好心提醒你。你身体不好，既然不是为了钱，就不要拼命接单。”
她对许芸说，“你不知道吧？你姐姐高中时为了赚钱，白天上课，晚上去酒会，喝酒跳舞，短短两个月，身体都垮了，差一点不能参加高考。”
许芸大嚼着一块牛排，含糊说：“我也听说了。我姐家里有事，出来勤工俭学，给许总当助理，许总带她出席过一次招商酒会，你说的是这个吗？”
“对对。想不到你也知道。”程眉笑盈盈说。
许芸把嘴里的牛排一咕噜吞下去，擦了擦嘴，说：“我姐干什么都尽职尽责，工作特别出色，帮了许总很多忙，所以才有资格出席酒会。至于跳舞这个，是因为我姐太漂亮，太光芒四射，总有人请她跳舞，许总带着她跳一场意思一下。”
许芸捏着下巴，叹了口气：“这个世界真是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那些没参加过高级酒会的人，总把自己脑袋里那点龌龊的东西想象在别人身上。你们说是不是？”
“你……”程眉差点尖叫，教养让她把愤怒变成了一缕春风，她把手亲昵地搭在许芸肩上，“你说的对。想不到你小小年纪懂得还不少。”
许芸肩膀大幅度一晃，把她手给晃了下去。
程眉面上挂不住，不自主看向贺向海，贺向海眼光在桌上，心思在另一处，把她忽略了。
逸敏觉得这种斗法特别没劲，何况还是当着许芸和李川的面。
还好，许峤救苦救难地打电话问她在哪儿。
逸敏说在国际展览中心。
“去那儿干什么？”
“参加漫展。”
“被许芸那丫头骗去的吧？”
这家伙还真是洞若观火啊。
“我十分钟后到。”许峤不容分说挂了电话。
“许大叔打来的？”许芸莫名兮兮地问。
“对。”
“他说什么？”
“他说马上到楼下，叫我们赶紧下去。”
许芸夸张地添油加醋：“哇，许总真体贴，大热天的，亲自来接我们呢。”
逸敏无语地站起来，和程眉他们道别，贺向海一直看地上桌上密密麻麻的袋子，不知道在想什么，这会逸敏要走，脸冷得近乎僵硬，说：“既然有人接，就不需要我们送下去了。”说完，也不坐回去，直直地站着。
逸敏弯腰整理桌上地上这一大片，感觉后背热辣辣的。
程眉对李川笑挑挑眉：“学长，你的机会来了。”
逸敏一咬牙，站起来对李川摆了个笑脸：“谢谢学长。”
贺向海说了声再见，迅速坐下，抓起桌上柠檬水灌了几口。。
三个人，人均一手五袋，李川还端着一个足足半人高的pvc模型，真真走路都困难。
也得亏走路难，从餐厅到停车场的路上，逸敏总算得到了片刻安静。
到了路边临时停车点，李川放下那尊模型，掏出手机：“留一下你的电话吧。”
逸敏抱歉地说：“对不起学长，我身体确实不大好，你这单我不能接，怕耽误你。”
李川看逸敏兴致缺缺的样子，料到她会拒绝。
“不能合作，留个号码以后也可以常联系。”
“你们当医生的很忙，不便打扰。”
逸敏说的很柔，但语气十分坚决。
李川内心空落落的。
许芸嬉皮笑脸凑过来：“我的要不要？”
李川看一眼许芸，一副初中生的样子，再看看逸敏，没敢要。
逸敏极其客套地说谢谢你，再见。
李川还想说什么，看逸敏勉勉强强的脸，识趣地摆了下手：“再见。”
李川不明白哪里做的不够好，为什么美女学妹对他这么冷淡？
不过，作为医生，对人情世故还有点敏锐，直觉告诉他，贺向海对他有敌意，和小学妹一起下来的时候，瞧他那脸拉的。
“哎，真是的，我没有魅力吗？主动给号码都不要。”许芸望着李川远去的背影，嘟囔着。
两人站着等许峤，许芸说：“姐，刚才那个贺向海是不是冲进酒会，强行拉你走又把你丢在半路害你哭的前男友？”
逸敏点点头。
那次酒会是他们第一次闹别扭。
她只是个小助理，为了拿到多一点的工钱，去参加商业酒会，自认为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许峤也会履行承诺，早早送她回去，谁知道喝了酒高跟鞋不稳，许峤扶了她一下，正好被向海看见，向海冲过去，强行把她拉走，他本就生气，末了又发现逸敏脖子上橄榄石项链不见了，向海撂下狠话扬长而去了。
逸敏要知道项链会到许漱石手里，进而引发后面这么多事，打死她也不会去参加酒会。
“姐，你别伤心了啊，就他找女朋友这眼光，完全配不上你。”
逸敏：“……”
一时许峤来了，下车看到地上一堆，皱眉：“照你这花法，你妈一个月给你1百万都不够你造。”
许芸得意地仰头：“没多少钱，也就五六万，都是我打工赚的。”
“呵~”许峤鄙夷，“打工赚的！你打什么工了？我开的饭店，收入归你，成本归我，你倒挺好意思？”
“是你说的，十八岁送我一份大礼。”
“是。半夜打电话哭诉没人给你过生日，装可怜，我上了你的当。谁想到你脸皮这么厚，直接要走我一座米其林餐厅。”
“嘿嘿，谁让你多金呢，九牛一毛而已。”
“嗯？”逸敏伸手过去点她脸颊，“没人给你过生日？”
许芸赶忙双手合十，水汪汪的眼睛哀怜地眨巴眨巴，虔诚地讨饶。
碰上这么一个掉进钱眼的小孩，逸敏又气又好笑，“你呀！”
许芸趁势滚到她怀里。
许峤看逸敏展颜欢笑，嘴角不自觉也弯起来，给许芸十座米其林餐厅都值。
许峤笑起来就像冰山炸裂，高山雪崩，许芸故意打了个寒战，趴到逸敏耳朵边说：“姐，你看，他笑了，恐怖不恐怖？”
逸敏瞅了瞅：“的确有点恐怖。”
“笑都这么可怕，难怪一把年纪还娶不到老婆。”
许芸说完，咯咯咯地笑成一团。
许峤问：“你们笑什么？”
许芸连忙摆手：“没什么，没什么。哎，许总，你怎么亲自来了？老何呢？”
许峤说：“老何开的那辆小车，哪里装得下这么多东西？除非，东西上去，你下去。”许峤又从后视镜瞄了一眼逸敏，一脸倦容。
“还有，我不在家，叫你陪你姐散心，怎么感觉逛一圈，就你开心？”
许芸叫道：“我拉姐姐出来真的是想陪她散心。姐姐也挺开心的，结果吃饭的时候遇到两个烦人的家伙。”
“哦？世上还有比你更烦人的？”
许芸更大声地讲：“他们那都不叫烦人。叫讨人厌，犯贱，也不看我是谁，当我面污蔑我姐，怼不死她。”
难怪欢笑不过几秒又一副病入膏肓的样子，原来又遇到了贺向海。
许峤喉结动了动，看后视镜的频率又多了几分。
逸敏捏着额头，疲倦地说：“许芸，你安静一会。”
“哦。”许芸垂下头，看似很乖顺，不到五秒，又笑嘻嘻地对许峤说，“许总，你看，姐姐受了委屈，你是不是该请我们吃顿好的？”
“受委屈的是她，你积极个什么劲？”
许芸振振有词：“姐姐也想吃，不过她脸皮薄，我就替她说了。”
“行，厚脸皮小姐，想去哪儿吃？”
“如月轩。”
许峤车子一转，朝家的方向疾驰而去。
许芸：“唉，不是去如月轩么？怎么回去了？”
“你想去如月轩，我可没说我会去。”
许芸跺脚：“你……赖皮。姐，你快说，你想去如月轩。”
逸敏真心累得不行：“回家吧。”
许芸小声打抱不平：“姐，你还怕他。你才是许氏合法继承人唉……”
这下踩到了许峤的命门，脸上冷如冰霜，可手底下，仿佛要把方向盘拧下来，逸敏身子一下就被甩到一边。
西餐厅里，贺向海和程眉结完账，临走时程眉去卫生间补妆，服务员过来收拾清洁，看到座椅上有一团餐巾纸，服务员想也没想，要抓起来丢进垃圾桶里。
“别动。”坐在对面的贺向海突然飞扑过去，把那一团纸紧紧握在手里，“这是我的东西。”
服务员：“……”不就是一团餐巾纸么？即使被画成红红绿绿，它也只是一团餐巾纸，又不是人民币，紧张个什么劲？
程眉补好妆，从洗手间出来就看到这一幕，贺向海把纸放进兜里。
程眉用力咬了咬牙，牙齿咯咯响了两声，她深吸两口气，走近时脸上已有了精致和煦的笑：“向海，我们走吧。”
谈判顺利，上市指日可待，贺向海脸上看不出任何高兴的样子。
“对不起，向海。”程眉开口，打破沉默。
“为什么说对不起？”贺向海直视前方，目不斜视。
“我以为你们做不成恋人也能做朋友。可是，我忘了，逸敏害死了爷爷，无论你们当初多么轰轰烈烈，你现在肯定很恨她。”
帕梅拉一个急刹，停到了路边，贺向海双手撑在方向盘上，“你是怎么知道的？”
程眉有些慌张：“什么怎么知道的？”
“逸敏害爷爷。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是他们家的事，爸爸不可能会对她说。
程眉脑子飞速地转动，急中生智：“姑姑说的。”
贺向海半信半疑。盯着她的眼睛，程眉努力地镇定，强迫自己不露一点怯：“不信你问。”
贺向海手渐渐放松，车子平稳地开在风景如画的环岛路上，程眉捏紧了手，刚做的指甲嵌进肉里，她感觉不到疼，她看着贺向海冷峻的侧颜，脑海里翻江倒海。
苏逸敏，你为什么不死在外面？
你已经有了傲人的财富，为什么还要和我争？
贺向海凄风冷雨时候你跑了，马上要身家数十亿时你回来了。
你倒真会掐时机。
十年前，我就赢了你一次，这一次，我照样能赢。
优秀的男人，令人艳羡的财富，我程眉全都要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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