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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洛子夜好了!


凤天翰来找闽越,也就是为了手中的蛊虫,闽越将蛊虫交给他之后,他不再犹疑,二话不说,便直接往御书房而去。

        进了御书房,门外的人都没有通报,他便大步走了进去。

        他进门之前,走路的脚步声和落地的频度声音,摄政王殿下自然是听得出来的,不必多看,便知道是谁来了。随着的脚步声将近,他抬眼,那双魔瞳看向从门外进来的人:“父王!”

        打完招呼之后,他就等着对方开口。

        父王无事是不会来打扰自己的,尤其是自己在御书房处理政务的时候,对方竟这时候来了,那便就是说明,父皇眼下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凤天翰点了点头,看了一眼凤无俦跟前的奏折,问了他一句:“你眼下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父王有事请说!”凤无俦并未回答对方的问题,便也就是直接说出了这么一句话来。

        很显然,他便是觉得眼下并没有什么重大的事件,需要凤天翰将自己心中的话憋住,缓缓再论。凤天翰看他这样干脆,便也不再犹豫,大步上前,走到御案之间,将手中的药瓶,放在桌案上。

        然后后退一步,跟自己的儿子对视。

        凤无俦颔首看了一眼桌案上的瓷瓶,旋即抬眼看向凤天翰,对着对方的下文,等着对方交待瓷瓶里面是什么。

        父子对视了数秒之后,凤天翰忽然开了口:“王儿,父王认为你需要这东西!”

        “这是什么?”凤无俦伸出手,将面前的瓷瓶拿起来,放在自己面前端详,并没有立即就将瓷瓶打开。是直接等着对方的回话。

        有些瓷瓶里面,是可以装着蛊毒和毒烟,只要打开瓷瓶的盖子,里面的东西就会很快地跑出来伤人,这一点凤无俦自然知晓,故而,凤天翰还未说出这是什么东西,他便也没有直接打开的意图。

        对于凤无俦的这个问题,凤天翰也算是坦荡。

        对视之间,他很快地开口道:“王儿你见多识广,一定听说过一种东西,叫做忘忧蛊!”

        他这话一出,凤无俦拿着瓷瓶的手,微微顿了顿,凝眸看向凤天翰,等着对方的下文。

        见凤无俦拿到瓷瓶,看着自己并不说话,凤天翰眉梢微微一皱,王儿的这个反应,可并不是自己想象中的反应。原本他以为,自己只要说清楚这是什么东西,其他的都不必多话,王儿就会明白自己的意思。甚至他直接就用了,也不会多问自己一句。

        见对方盯着自己,凤天翰也很快地跟他对视,开口道:“怎么,王儿不明白父王的意思吗?”

        “孤该明白吗?”凤无俦反问了一句,浓眉微微皱起,眉宇中是天生的威严霸凛,还有几分淡淡讥诮。不待凤天翰再一次开口,他便放下了手中的瓷瓶,再一次凝眸看向对方,魔魅冷醇的声线,缓缓问道,“在父王眼中,孤当有多脆弱,才需要这东西?”

        忘忧蛊是什么,他自然知道。

        会让人忘记心中所有烦忧,忘记所有不应该记挂的事情,从此无伤无痛,不拔除体内的蛊虫,就永远不会记得令自己不快的过往。但是,在父王的眼中,他已经需要用这东西了么?

        他这话一出,凤天翰眉梢一凝,看他的眼神微冷:“王儿,你是本王看着长大的,你是不是真的无事无伤,这一点本王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这蛊虫对你来说有益,相信你应当明白,父王是为了你好!”

        忘忧蛊对人体根本没有任何伤害,忘记不开心的事情,这在凤天翰看来,自然是为了凤无俦好。

        对方这段时日,尽管从来不提洛子夜,一直在强装无事,但是凤天翰心中清楚,他并不是真的无事。他也很清楚,对方纵然已经被伤到千疮百孔的心,在未来的某一日,依旧会因为那个洛子夜而动容,这是他不愿意看见的。

        故而,此刻,他这话,算是根本不给凤无俦丝毫回避的余地,直接便说到了自己想要表达的重心。

        他这话说完,凤无俦一时间,竟没有开口。

        父子对视,凤无俦没有再一次强调自己的坚强,强调自己并不需要这东西来忘记,那双魔瞳之中,却也没有流露出任何软弱的情绪。半晌之后,在凤天翰的眉头已经微微皱起,不明白对方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也越发没底的时候,凤无俦终于开了口。

        他威严霸凛的声线,魔魅磁性依旧,缓沉地道:“父王,你的心意并没有错。但孤并不要这东西,与其忘记她,孤宁愿是痛!”

        是,与其忘记,他宁愿是痛。

        他宁愿这被背弃的痛苦伴随终身,宁愿这不能得到圆满的情意永不能找到安放之所,他也不愿意忘记她。忘记,是比所有的苦痛,对他而言,更为沉重的惩罚和磨折。是他最不愿意承担的结果,所以,这忘忧蛊,不论如何,他不会用。

        他这话一出,凤天翰一怔,一时间竟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他没想到对方已经执着到了这步田地,宁可是痛,也不愿意忘记?对视之间,凤天翰的声线,忽然软化了几许,轻声开口道:“王儿,你从来性格执拗,决定了什么事情,旁人都无法更改你的想法。但是这二十七年来,父王在你身上看到太过苦痛。作为父亲的角度,父王的确是希望你能借此将所有不开心的事情,都忘掉。你还是好好考虑一下!”

        他这话,令凤无俦微微一怔。

        父王说的并不错,漫长的岁月之中,他经历的的确是比许多人多上许多的苦痛,也看过天下间太多离合悲欢。成熟的年纪,他远比一般人睿智,也远比一般人经历得事情多。

        不论是父皇当初的狠毒,母妃的自私,亲妹妹因为自己而毁容,成为天下仰望之人之前所经受过下属的背叛,虎落平阳犬类相欺的狼狈,还有洛子夜……

        所有生命中不可承受之重,他似乎已经都经历了一遍。更多的经历与磨折,也只在他的身上,划上更成熟的年轮。似从此没有什么最难的事情,是他没有经历过的,但岁月和痛苦带给他的,并不是沧桑,而是更为内敛成熟,令他作为男人,能承担的更多。

        凤天翰这话音落下之后,凤无俦薄唇微微扯了扯,缓沉地道:“父王的意思孤明白,父王放心,这些东西,孤都能够承担!这世上并没有生命不可承受之重,从来只看人是否愿意承担背负。有时候,有些痛楚,背负起来虽然令人痛至骨髓,恨不能立即死去,但……有时候,有些回忆也是可以翻出来,麻痹自己的,哪怕只是骗自己呢。”

        他这话一出,嘴角泛出几分淡淡的讥诮来,那是自嘲的味道。

        而自嘲之下,也有几分不可言说的坚定,那是不可能被说服的讯号。他无法被人说服,也无法说服自己去忘记洛子夜,因为这痛苦之中,他们之间也曾经有过美好的记忆,哪怕那些都是假象,但在痛极的时候,翻出来回忆一下,心头也是暖的。

        关于她的,快乐或是痛苦,都是她给的,也是他甘心承担的。

        他怎么会选择忘记?又怎么舍得忘记?

        凤天翰纵然是很希望对方听从自己的建议,但自己儿子的脾性,这么多年来,他也是知道的。这对视之间,看对方眸色如此坚定,不必多想,凤天翰这时候也是知道自己是无法说服对方了。他的眼神再一次落到了凤无俦桌案上的瓷瓶上。

        轻声开口道:“即便你已经做出来这样的选择,但是父王依旧希望,你还是慎重考虑一下,这蛊虫就留在这里。什么时候你想开的想用,便用。若是实在不想用,父王也不会勉强你。父王只是希望你明白,人活一世已经太难,你这一生已经太难,如果可以,不要再过于为难自己!”

        他的话说完,也不再等凤无俦回话,便转身往门外而去。

        凤无俦闻言,魔瞳凝住片刻,盯着对方的背影。他自然知道父王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好,尽管自己并没有认同并按照父王的方式去做,但……

        他沉声道:“多谢父王!”

        凤天翰微微一顿,他心里明白,对方的这声谢,不仅仅是出于自己为了他考量,将这东西送到他面前,更多的,是在谢自己的尊重。事实上若是自己有心,一定要王儿将这东西服下,一定要对方将洛子夜那个祸害忘记掉,他根本不必过来征求对方的意见,随便寻个法子,让王儿服下就是了。

        他没有用任何阴谋诡计,或者是任何手段,来强制性地让对方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而他这样的体贴,王儿自然也是看在眼里。

        他摆了摆手,轻声道:“此事不必谢我!毕竟人生是你自己的,你有选择怎么去走的权利。解罗彧我借去用几天,过段日子还你!”

        凤天翰只说了是用几天,他也是用这几天,好好地想想,自己这么做到底对不对。

        关于洛子夜的事情,是真的应该坚定地不让王儿知道,还是应该认同解罗彧的观点,让对方去对王儿说清楚?

        他说完这话,便很快地出去了。

        凤无俦看了一会儿他的背影,便收回了眼神。眼神再一次落到桌案上的瓷瓶上,他几乎不带任何犹豫地,将桌案上的瓷瓶,抛入了不远处的火堆之中。千金难求的东西,对他而言若是没有用处,便是毫无价值。

        同时,原本一直强制压抑着的心,也因为父王再一次提及她,而絮乱起来。

        在她昏迷之时,他曾经答应过她,只要她能醒来,他便不再勉强束缚她,不再爱。那话说出来的时候,便已经是痛极,如今想要自己做到,更是痛且难。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迫自己不再去关注关于她的任何事情,只有这样,他才能克制住自己。

        克制住自己霸道的欲望,克制住自己的秉性,不让自己去冥吟啸的身边,将她抢过来。

        不让自己自私自利地去破坏她的幸福。

        她心中唯一想要的圣晶石,其实是冥吟啸所愿。当日他也曾经亲眼看见她在那人怀中笑靥如花。他明白什么样的情绪叫做嫉妒,叫做狂躁不安,他更明白自己有多想撕碎了冥吟啸,将她永远困在自己身边。但他不能,他不想伤害她,不想再用自己的霸道去逼迫她。

        敛下思绪,低下头,再一次埋首桌案上的奏折之中。

        ……

        一个月之后。

        这段时日,果果终于还是什么都没有对凤无俦说,翠花毕竟是很聪明,它心中很清楚果果将那件事情对凤无俦说出去,对果果半点好处都没有。

        作为它,它虽然是已经在冥吟啸的威胁之下,决定对这件事情保持中立,但是这时候向来觉得自己非常厉害,这世上没有人比得过它的果果,居然如此认真地问自己的意见,翠花觉得这是自己作为朋友的身份,得到果果充分肯定的表现。

        于是,在洛子夜和闽越的天平之上,它纵然是保持了平衡……

        但是,在友谊上,它还是站在了果果这边,因为它其实根本就不明白,凤无俦知道这件事情,对洛子夜到底有什么好处,它只知道冥吟啸是希望凤无俦知道这件事情而已,至于知道了有什么用处,花爷表示完全不懂,也就是因为完全不懂,所以它就琢磨着,就不要太在意了。

        反而它很懂的是,凤无俦要是知道了这件事情……

        凤天翰的话是很有道理的,他要是知道了,这对果果是非常不利的。以后果果在凤无俦的面前越来越没有地位,这对花爷也是不利的,这直接影响它们接下来的受重视程度和伙食质量。于是,就在这样的多重考量之下。翠花嗷呜了几声……

        向果果表达了自己的看法,它表示支持凤天翰,并且认为这件事情,是不能对凤无俦说的。

        于是,果果也真的什么都没有说。

        回来之后就被闽越逮住,关了三天,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面,它一直很努力地捂住自己的鸟嘴,坚决不在主人的面前露出一丁点破绽,有时候憋不住的时候,为了避免自己说漏嘴,它还用绳子捆住自己的鸟嘴,并且鲜少在主人的面前出现。

        从翠花来了之后,果果有了玩伴,也的确是很少打扰凤无俦,所以对它在自己面前出现的频率降低,摄政王殿下也并没有太在意。

        而凤天翰这段时日,也终于还是什么都没想通,依旧是不认同此事,于是也没有将知道这件事情的解罗彧给放出来。

        这么一个月过去。

        洛子夜一直在凤溟的皇宫之中,跟屁虫一样,跟在冥吟啸的身后。

        她的存在,让所有人明白了帝王的宠爱,能够好到什么样的地步。只要是她想要的,他一定会送到她面前。只要是她不想看见的,他便会让那东西半分出现在她面前第二次的可能也无。一贯狠辣残戾的人,更似乎是将此生所有的温柔,全部都给了她。

        就这般悉心照顾了她一个多月,这让不少人都有些好奇,本来大家都以为这个人会成为他们的皇后,因为听说她是个女子,但奇怪的是,皇上也并没有封后的意思,大家都摸不着头脑。

        直到这一日的一大早,当冥吟啸端着药,如往常一般,出现在洛子夜房中的时候。今日洛子夜已经自己起来了,她也已经自己走到了门口。扬眉之间,她看着门口的人,一双桃花眼染笑,那是风流不正经的味道:“嬴烬,想爷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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