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咒乙】夏油杰说他很讨厌你—08
夏油杰早就察觉出来的问题，你却迟钝地没发现，一直到开运动会那天才反应过来。
倒也不是你真的迟钝，主要你就没想过要和那些小孩儿交朋友，自然对他们的态度没什么感觉。
但在运动会上，表现得也太明显了。
日本的小学教育非常重视集体活动，所有项目都是以班级为单位参加的。
你还是头一次这么直观地体会到和他们格格不入的氛围。
运动会结束以后你和夏油杰一起回家，问：“班上的同学，好像是在排挤我们？”
他的脚步顿了一下，却想不出什么好的说法来掩饰或者反驳。
“嗯。”
“哦”
你点头，没再继续说下去。
你越是不说话，夏油杰就越心慌，一种不祥的预感像盆冰水从头上浇下来，灌得他手脚都冰凉。
发现了。
她很快就会和我绝交的。
但…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啊。夏油杰心里很清楚。
总不能告诉你，他有多难过吧？
其实你并不是很在意这种事情，反正等小学一毕业，这些人这辈子都不会再联系了。
不过被孤立确实很糟糕，即使以成年人的心境面对也依然感觉不快，你很难想象夏油杰小小的年纪是怎么熬过来的。
晚上睡觉的时候你还在琢磨这个事情，想着想着，突然发现不对劲啊？夏油杰在漫画里，是因为“要保护弱者”这个纯善的信念覆灭，才会黑化吧？
可是他明明在这个年龄就已经看到了这么多丑陋的劣根性，为什么还会抱有那种纯善信念啊？
难道是误以为自己拥有力量后，之前对他怀着恶意的人就会转变态度吗？
是想通过拼命保护他们的方式，来换取一点点爱吗？
……
可他不是也看不起没有力量的弱者的吗？跟五条悟一样，天上地下，只有他俩最强，其他人都没必要放在眼里。
还是说那不过只是一种借口，一种掩饰？用这样的轻蔑来遮盖自己其实想要被他人善待的渴望？
你不理解。
但如果你的这个猜想成立的话，或许最后他的癫狂真的来源于此
他想要保护这些人，用生命来庇护他们，以换取哪怕一丁点的善意和谅解，如果能得到一点爱的话，那就更好了。
可最后却发现，那些他曾经想要保护的人不仅丑陋恶毒，救无可救，还会害死咒术师……
咒术师…是这个世界上，他唯一的同类。
哇，那岂止是信念崩塌啊？可以说是完全颠覆了支撑他前行的认知基础吧？
更何况每天都要吞那么恶心的咒灵
你想想都觉得痛苦。
哦！你一拍床板，猛得从床上坐了起来，所以后面他当盘星教主的时候，才让教众以家人相称彼此吧？
这逻辑通啊！不正是因为他仍试着用这种方式来弥补自己的遗憾吗？或者说他想要用这种方式，让自己感受到，爱？
夏油杰这个时候还没睡着，看见突然从床上坐起来的黑影，他伸手把台灯拉开。
“你做噩梦了吗？”
即使知道你就快要和他绝交了，他也还是忍不住想要关心你。
“没有呀，突然想通了一些事情。”
你转过头看他，微微凌乱的头发里有一络直接翘了起来，看上去有些可爱。
“夏油杰，你要不认我当姐姐吧？”
“啊？”
“就是现在很流行的那种认亲游戏呀，你认我当姐姐，我一辈子罩着你！”你拍拍胸脯，摆出一副很靠谱的样子。
夏油杰发起疯来是弑双亲以证决心的。
来这个世界之前你觉得这种操作很阴间，但现在你亲眼看到了他父母和他的相处方式，对他的教育方式，也确实觉得小孩很多时候都被逼得挺可怜。估计他们之间可能确实没什么感情。
不过再没感情那也是父母啊，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重蹈覆辙吧？
那如果让他感受到，这世界上其实有人愿意重视他，愿意平等对他，尊重他，那他就不用那么辛苦地从那些人身上寻找善意和理解，也不用苦苦期待父母那未能正确表达的爱了。
如果这样，是不是他就不会走上那条绝路了？
“不要！”他却一口回绝。
【咒乙】夏油杰说他很讨厌你—09
“为什么不要？”你不解，现在的小学生不都流行这么认来认去的吗？
夏油杰想不出好的拒绝理由，但就是打心眼儿里抗拒。
而且认亲戚什么的，幼稚死了。只有班上那些幼稚鬼才会这么玩这么无聊的游戏！
于是他把脸别到一边，没理你。
你躺回枕头上，伸手去捏他的脸，“难道你想当哥哥？”
“可是你长得这么乖，年纪又比我小，还比我矮一头，说你是我哥哥没人会相信吧？”
“”小小的夏油杰不忿了，年纪比你小他认，但说他长得乖比你矮
“我以后还会长个子的！”他凶声凶气地瞪了你一眼。“你真的是个讨厌鬼！”
好像已经很久没有骂她是讨厌鬼了夏油杰心想。
她会不会生气啊
你的手停在他脸颊上，愣了楞，没想到一向温和好说话的小朋友竟然会发脾气骂人。
就是这愣住的一下，让夏油杰误以为你真的被他骂生气了，手忙脚乱地弥补，“不是不是讨厌鬼”
“我认你当姐姐好不好？你别生我的气”
他不敢看你，只是垂眼盯着被子，一副很难过的表情。
你不解地眨眨眼睛，不知道他干嘛这么慌张，这点小事也不至于这么大反应吧？？而且夏油杰不应该是个沉稳又淡定的人吗？
至少从漫画里看是这样的呀？你回想，不论是高专时期的恣意张扬，还是叛逃十年的步步为营，那双精明的狐狸眼透露出的从来都是沉稳和复杂，深沉得像时刻都在盘算着什么似的。
可是面前这个小孩？
你感觉夏油杰这种反应，有点像是讨好型人格的表现，明明你根本就还没有发脾气，没有说什么，他就迫不及待地认错道歉，同意他根本不愿意做的事情。
为什么会这样？
你忽然意识到，夏油杰进入高专那年似乎才十五六岁的样子。
那年纪你在做什么？好像初三刚毕业吧？懵懵懂懂的，也不知道未来该何去何从，每天就想着和朋友聊天出去玩，或者在家里看电视玩电脑。
可他已经背负起了守护众生的责任
叛逃那年也才17岁吧？明明本该是个普普通通的高二学生，可能有某个暗恋的女生，可能特别爱打篮球，可能还会为了马上要升高三而焦虑。
明明该是最光明，最单纯，最无忧无虑的年龄啊？
可那时候的他已经不堪重负，已经对这个世界失望透顶了，所以才一点一点把自己送到绝路上
如果他小时候是这种讨好型人格的话，那他在漫画里表现出的那些漫不经心和毫不在意
其实是伪装吧？
是因为知道自己得不到，所以索性假装不想要吗？
你叹气，再看向小孩的眼神里溢满了心疼。
“认姐姐这种事，你又不想，干嘛答应？”
他没说话，只是抿紧了嘴唇，紧张地看着你，像是在观察你还是不是在生他的气。
“而且干嘛道歉？好朋友之间这样互相损一下又没什么~”
“你看我之前喊你‘小藏狐’，你都没生我气，所以我也不会生你气的！”你满眼含着笑，又提起这个让他生气的绰号。
这是上课开小差的时候你故意逗他玩儿的，当时你说他有一双很漂亮的狐狸眼睛，他还偷偷高兴了好久。
直到他去图书馆翻书，想看看藏狐到底长什么样子
这时候你已经那样喊他很多天了。
北乃千恩果然还是非常非常讨人厌！小夏油杰翻过身去，不想再跟你讲话。
【咒乙】夏油杰说他很讨厌你—10
你看见他赌气的样子，咧嘴笑了一下，伸手扒拉他身上的薄被，“不要生气嘛~我都不生你的气，你怎么能气我呢？”
其实这话也就是说说，你很高兴他能生你的气。
他之前活得太像一个假人了。
压抑得要死，受了委屈也不说，不哭不闹不争辩，懂事得让人心疼。
就是因为这种性格就是因为习惯了把伤都藏在自己心里，才会变成后面那样吧
你在心里叹口气，见他还不理你，于是轻轻拍拍他的肩膀哄道：“这样好不好？我之前叫了多少次“那个绰号”，你就叫我‘讨厌鬼’多少次行不行？然后就原谅我吧？”
“不要。”他回绝得倒是很干脆。
才不想再经历刚刚那种提心吊胆的感觉呢，万一哪次真的把你喊生气了，不再和他当朋友了，那他上哪儿后悔去？
“那下个月的作业我自己写？”你狠了狠心，加码道。
“？”他翻过身来看着你，“下个月就暑假了！”
“对呀，暑假不是也有作业吗？”你也侧躺下来面对着他，笑嘻嘻地答道。
“你肯定会在暑假结束之前让我帮你补作业。”是非常笃定的语气。
“哎呀”你看不惯他那一本正经的样子，抬起手扯着他的嘴角向上扬了扬，“帮我写作业明明就是一个开心的事情嘛！”
“你看，你笑得多开心？”
“噗—”小小的夏油杰真的被你的厚颜无耻打败，一时没绷住，笑了出来。
“你为什么想要当我姐姐？”他没有继续讲写作业的事，反正不管怎么讲最后都是他吃亏。
“这个啊因为这样就有理由一直陪着你了啊。”
“当好朋友不是也可以一直在一起吗？”
你捏捏他的小脸，“现在我们是在一个学校，天天都会在一起，可是等到读初中，读高中以后就会分开吧？”
“嗯”他悻悻地从喉咙里应了一声。
他早就构想过无数次的，以她的脑子，只能升最差的平晖，而他会去最好的圣英。
然后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这个讨人厌的北乃千恩。
可那是之前的想法
“所以呀，如果当你姐姐的话，以后就有理由一直联系啦~”
小夏油杰嘴巴动了动，差一点就要被你说服了。
或许真的像你说的那样，当亲人比当朋友好得多。
至少能一直一直保持联系。
可他就是喊不出那个“姐”字。
你看着他一脸纠结的样子，心里也跟着难过起来，下意识就想哄他，“那这样好不好？”
“我们拉钩。”
“拉钩发誓即使上了初中，上了高中，即使不在一个地方，也还是彼此最好的朋友，好不好？”你屈了屈小手指举到他面前。
“拉钩？”他不解地看着你。
“啊，拉钩啊？”你一愣，反应过来似乎日本人没这习惯，便把手放下来，跟他解释，“这是用来打保票的。”
“你看啊，就是这样，先用小拇指勾住对方的，然后把大拇指按上去盖个章。”你拉起他的手演示了一遍，认真解释着，“然后这个约定就生效了，两个人这辈子都不能反悔。”
“怎么样，要不要和我拉钩？”
“嗯！”
他不明就里，但还是重重地点头。
“那么~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你勾着他的尾指，一边晃荡一边用中文念。
“你在说什么？”他歪着头问。
“这个啊，是句咒语。”你神秘一笑，“说出这句咒语，约定才生效哦。”
“以后我们俩都不能反悔，知道吗？”
“嗯！”
才不会反悔，他要和北乃千恩当一辈子好朋友！
【咒乙】夏油杰说他很讨厌你—11
第二天一起上学的时候，你把书包递给夏油杰，问：“小夏同学，如果有更多朋友和你一起玩，你会高兴吗？”
他接过你的书包背在前面，一本正经地纠正，“我姓夏油，不姓夏。”
“知道啦，都一样嘛，快回答我~”你习惯性地伸手捏住他的脸，扯了两下，觉得手感非常好。
“朋友，有你不就足够了吗？“他垂下眼轻声回道，“而且这种事情，怎么想都不可能发生吧。”
他的语气很淡，像是早就接受了这样的结果。
“不要摆出这幅表情啦！”你最不喜欢看他现在这种样子，分出两根手指抵在他的嘴角，勉强露出了个笑模样。
“多笑笑，你才多大点儿啊，干嘛摆出一副老和尚的样子。”
“你才是老和尚！”
夏油杰最讨厌你乱叫他绰号，从最开始你喊他“撒谎精”就很讨厌，到现在也依旧很讨厌。
“你是！”你歪头，故意逗他玩。
这小孩，有时候脾气还挺硬。
“你是！”他那秀气的眉毛已经拧成了麻花。
“你是！”
“你才是！”
“行行行，我是我是，你不是，行了吧？”你举手投降，结束了这场幼稚的斗嘴。
想起漫画里他之后穿袈裟的样子，你摸摸下巴，搞不好以后还真就是。
到学校以后昏昏欲睡了一上午，吃中午饭时你跟夏油杰说今天先不和他一起坐了，然后端着盘子走到小野和水原旁边。
夏油杰无措地看着你跟她们说说笑笑的样子，碗里的饭半天没能吃下去。
“骗子。”
明明昨天才拉钩说好的，要当一辈子的朋友今天就把他丢开了
骗子。
你并不知道小夏油杰有多难过，只是很认真地实行自己的计划。
“小野、水原，我知道你们这段时间很不高兴我没和你们一起玩。”
两个女孩儿低着头默默吃饭，谁也不理你。
“而且你们还生气我和夏油杰天天呆在一起。”你也不多磨叽，直接下结论。
“但你们有没有想过，之前最讨厌他的我，为什么突然间愿意天天和他在一起玩？”
“为什么？”小野最先沉不住气。
你本来就是她最好的朋友，凭什么丢下她去和那个怪人一起玩？！
“来，我告诉你们原因，你们千万别和别人讲。”你稍微欠身，放低声音神秘地说：“因为我妈妈告诉我，夏油杰是佛祖转世。”
“什么？”水原皱起脸，难以置信地偏头看你，“佛祖？”
“嗯嗯，是真的，我上次掉进水里昏迷不醒，我妈妈就梦见他到我床头拍了拍我的肩膀，然后我一下子就醒过来了。”
“啊？”两个女孩子不约而同地瞪大了双眼。
“后来我发现更神奇的东西，你们想不想知道？”
“嗯嗯！是什么？”
“我发现呀只要我让他高兴，就总会发生幸运的事。”你把声调压得很低，听起来还挺像回事儿。
“就比如昨天我没做作业，但是老师竟然没有检查；今天起床就在家门口捡到了几个硬币，用这些硬币去买刮奖劵，竟然又中奖了！”
“而且哦，有时候我走霉运，只要和他在一起，那倒霉的程度就会轻很多。”
“总之啊，就是非常神奇。你们没注意过吗，他的大耳垂，脸型，眼睛全部都和佛祖长得很像啊！这个秘密我只告诉你们两个哦，还是因为你们是我最好的朋友，知不知道？”你坐直身子，朝她们笑笑，“我也希望你们能像我一样多多遇到幸运的事情，减少倒霉的事情嘛~”
“千万不要和别人讲哦，这是秘密！”
“嗯嗯！”
两个女孩子一脸激动，连连点头。
你朝夏油杰那边看了一眼，勾起唇角，低头继续吃饭。
【咒乙】夏油杰说他很讨厌你—12
开玩笑，jjxx就是参考佛像画的夏油杰，那能不像吗？
你想，如果效果好的话，估计再过一礼拜左右就会有其他小朋友过来和他玩了。
吃过饭回教室，夏油杰早就坐在那儿了，你拍拍他的肩膀，问他中午吃饱没？
也没看他举手说要添饭，应该没吃饱吧？
夏油杰眼神闪烁了一下，轻轻点了点头，趴在桌子上装作要睡午觉。
你觉得有点不对劲，但也没感觉出哪里不对劲，正好现在犯饭晕，也趴在桌子上睡了。
过了大概半个小时左右，他从臂弯里抬头，枕着胳膊趴在桌子上看你头顶的发旋儿。
世界上怎么会有连头发也这么可爱的女孩子啊？
可她是骗子。
小夏油杰把脑袋别到另一边，看着教室外面的树发呆。
他在心里算着，如果她这学期还愿意继续和自己当朋友的话，那他就只用忍受五个学期的苦日子。
读初中以后就会好起来的，读初中了他不会再告诉任何人他看得见怪物。
……
下午的家务课无聊得要死。
你真觉得日本人也太能折磨他们的小学生了，整这么多花里胡哨的，简直让人痛不欲生。
出乎你意料的是，小野和水原竟然凑了过来，期期艾艾地问能不能和你们一组。
家务课都是3-4个人一队，但你和夏油杰万年落单，没想到有朝一日也会有人主动发出组队邀请。
夏油杰抿唇，看向你。
他知道她们俩是冲着你来的。
看着吧，过不了多久，她们就会重新把你抢回去。
奇怪的是，这两个女生似乎在试探着和自己说话，还轮流站到他身边洗碗，乐此不疲。
这是在做什么？
他向你投来好奇的目光，你只是轻轻朝他摇摇头，时不时小声附到那两个女生耳边说话。
小学生可真好骗啊。你心想。
用点迷信的小招数就骗到了，哎。
soeasy。
下午回家的时候夏油杰没有帮你背书包。
甚至没有等你，一下课就冲出教室了。
你感觉他在和你闹别扭，又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他了。
紧了紧手上的书包带子，你干脆和小野、水原一起去学校外面的小卖铺买吃的。
大野岛上没太多好吃的零食，只有本地老人做的水果糖味道还不错。
听说还是地方特产。
你一直没买过，毕竟你也穿越之前也二十多了，对小孩子的东西不太感兴趣。
正好今天中午为了和她俩说话没去添饭，现在肚子正饿。你便买了十几颗揣在兜里，又买了薯片和可乐，把从夏油杰那里剥削来的零花钱花了个干净。
然后你一边吃零食，一边和小野、水原聊天，慢吞吞的走回去。
这糖的味道确实还不错嘛，扔了颗橘子味儿的到嘴里，感觉有股“上好佳”的口感。
哎，要是能吃到大白兔就好了，你叹息。
还是中国好
等你磨磨蹭蹭走回家，夕阳已经下去一半了，夏油杰跪在门口干呕，眼泪都憋出来了。
？？？
你瞳孔地震，他这是？难道知道自己能吃咒灵了？
【咒乙】夏油杰说他很讨厌你—13
“你怎么了！”你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三步并作两步奔到他面前蹲下查看情况。
小夏油杰扼着嗓子朝你摇摇头，把脑袋埋得很低很低。
吞下那怪物的时候瞬间他简直想死。感觉有一根粗得不像话的柱子一点点从上颚捅进来，直接挤进喉咙里。
那抹布一样的胶浆像痰一样卡在喉咙里，吞不下去也上不来，强烈恶心感立马涌了过来。但绝望的是，无论他怎么呕，那东西只会越进越深，吐不出来。
嘴巴像是被什么东西撑开了固定住了没有办法闭上，一股复杂的腥臭爬满喉咙，充斥在鼻腔。
像是没有沤干的拖把，烂掉的枣子，馊了的饭菜，锅上的铁锈，切过肉的案板。
脑子已经完全蒙了，眼泪口水一直往下淌，根本不听使唤。
每一秒钟，他都觉得人类定义的时间在被扭曲，在被无限拉长。
那种时间被无限放大的痛苦。
是感觉自己内部多了什么东西，肆虐着要把自己撕开一样。
终于掉进胃里，嗓子里的窒息感骤然减轻，他立刻用尽浑身力气大口大口喘息。
可很快胃就像气球一样被吹大了，有一只手在里面胡搅，撕扯，翻滚。
胃部发烧似的疼烧很快延伸到胸口，压迫得他难以呼吸，能看到的东西开始模糊，一种眩晕感兜头而来，他丝毫不怀疑自己会立马死在这里。
但他还是活了下来。
你伸手想把他拉起来，却怎么也拉不动。
夏油杰只是固执地埋着头，紧紧盯着地面。
自己这个样子肯定很丑吧绝对不能被你看到
原来他能把怪物吃下去，真是太好了。
这样的话，这些怪物就不会去害人了
他左手撑着地面，汗水早把衣服浸了个透，身上每一块肌肉都控制不住在颤栗，血液像是凝滞住了，胃里面什么也没有只剩下疼。
可他却在想。
太好了。
我能把那些怪物吃下去。
【咒乙】夏油杰说他很讨厌你—14
你无奈，只能先进去倒了水，拿了纸巾出来递给他。
“你先别看我。”他的嗓子哑极了，像是被砂纸狠狠磨过一遍。
“好好好，我不看你。”你背过身去，“快喝点水。”
夏油杰挣扎着支起身子，他已经完全脱力了，想拿水杯都使不上劲，只能用手腕勉强托着杯底往嘴里灌。
其实现在嘴巴里已经没有任何味道，但口腔和胃部残留着的恶心仍然挥之不去。
他试着慢慢咽下清水，感受到附着在喉咙上那种强烈黏腻感慢慢消失，终于能好好喘上一口气了。他在心里暗自庆幸，庆幸自己熬过来了，庆幸自己没有被那个怪物弄死，庆幸自己能够劫后余生
这时候的他感激命运待他不薄，让他能够得以死里逃生。可他还不知道自己这辈子还会吞五
【咒乙】夏油杰说他很讨厌你—15
“来，喝点水。”你把温水放到他的手里。
日本人没有喝热水的习惯，这水还是你用电饭锅烧热的。
“这次你试着慢慢喝吧？”你怕他又吐出来，叮嘱道，“喝一口然后停下来等一段时间，看看胃里的反应。”
“嗯。”他捧着杯子，听话地小口小口啜饮，莫名地觉得这水里有股米饭的味道，竟然微微有些发甜。
平时很少喝热水，没想到水烧热了以后是会发甜的
你坐在旁边观察他有没有要呕吐的症状，考虑要不要给他妈打电话。
原本大人每天都会回家做饭的，四个家长每天轮一次。但自从你们上了家务课学会了做饭，他们忙的时候就直接不回来了。
你有时候都在想，这四个人还真是心大啊。俩小孩就这么丢在家里，也不怕出什么事？
【咒乙】夏油杰说他很讨厌你—16
夏油杰，惨人一个。
刚吞了咒灵还得写作业。
写完右手那份还要用左手写一份。
你怪不好意思的遮了遮眼睛，感觉自己像在欺负小孩儿似的。
夏油杰趴在床上勉力写写划划，其实现在他头晕得很，根本没缓过神来。
不过他不想被老师骂啊
更不想你被老师骂。
他想起二年级的时候自己赌气在你作业上乱写了一通，害你被老师骂了一顿，那天都是哭着走回家的。
当时还觉得很解气可现在却后悔得要死。
怎么能让你掉眼泪呢？这完全不是男子汉应该做的事情吧？
“那个”你犹豫了一会，还是觉得这么迫害一个小孩不太好意思，走过去把他左手压着的作业本抽了出来，“我的就不写了，明天我不交作业。”
他没有出声，只是继续写放在右边的那本。
你皱眉，“你的还没写完吗？刚刚写了好一会了”
“先，写的你的。”他断断续续地小声解释。
“”
你愣了一下，下意识捂住胸口，觉得心脏都被暖化了。
小朋友这是在真心实意地对你好啊。
“谢谢你啦！”你忍不住上手rua了两把他的头发，“小夏同学真是全天下最好的人，没有之一！”
“咳嗯”小夏油杰的表情有些羞赧，目光闪烁着不敢看你。
北乃千恩也是全天下最好的人他在心里偷偷说。
“好啦，我去盛粥过来，吃完再写好不好？”你拍拍他的脑袋，把他握着的笔抽走。
他轻轻点头，看着空空如也的右手。
笔都被拿走了，就算不同意也没办法继续写下去吧？
“行。”你起身去舀了一小碗白粥过来，用小勺晾凉喂给他，喂了一半才想起来，他完全可以自己拿着勺子吃啊？
拿个勺子又不是多重的事，这么喂饭搞得像是他妈一样。
你抬头想把勺子递给他让他自己吃，却看见他眉峰紧蹙，眼眶微微发红，一副很难受的样子。
“吃不下吗？”你有点担心。
他用力撑起一个笑，不敢有太大动作，只是幅度很小地对你摇摇头。
其实他真的咽不进去，胃在不吃东西的时候就很难受，始终感觉有东西拥堵在胸口，想吐又吐不出来，吃了东西更加难受，滞塞感变得很强烈，胃里涌上一阵一阵的酸液，烧得哪里有种钝钝的灼痛。
想吐。
就像本来坐在100码向前的车上，突然来了一股力量把自己瞬间拉成了100码后退的那种想吐。
可不能让她担心啊。
而且绝对不能真的吐出来，一定要忍住。
【咒乙】夏油杰说他很讨厌你—17
勉强吃过饭，夏油杰躺了一会，不小心睡着了。
但不知道是身上的汗黏着实在太难受，还是惦记着自己的家庭作业还没写完，没多久他就挣扎着醒了过来。
“怎么醒了？”你坐在床头，轻轻拍拍他的脑袋。
他眼睛还没完全睁开，迷迷糊糊地找你要东西。
“笔”
“”你沉默地把笔递给他，看他翻身把塞到枕头下面的作业拿出来继续写，有点想不通。
夏油杰，明明是个问题学生啊？
迟到，抽烟，打耳钉，做完任务不写报告
要多叛逆有多叛逆，要多皮有多皮。
现在怎会是这幅乖宝宝的模样？？
你把头撑在桌子上看他，边看边想，过了一会又觉得不太放心，走过去问：“你这么趴着胃受得了吗？压着很难受吧？”
小夏油杰有点吃力地扭过头来对你笑笑，表示自己没问题。
你叹口气，拿起自己吃饭之前放在一旁的练习本随手翻看起来。
上面的字迹端端正正，看得出非常认真。
咦字迹这么工整，好像是用右手写的吧？
你抬眼看他，果然，他自己的作业是才是拿左手写的。
脑袋里尘封已久的记忆突然苏醒，你想起来这是刚上学的时候原身逼他这么干的。
以前他根本不会用左手写字
所以一年级的时候他被老师责骂了无数次也被他爸妈教训了无数次……
天呐。你扶额，原身这是造了多少孽啊！
突然就明白为什么小孩这么执着于写好作业了。
估计是那会被骂出阴影来了。
这波啊，这波是汪汪队缺大德。你在心里默默唾弃原身。
小夏油杰写好作业，盖上笔，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准备去洗澡。
你皱眉，几步上前去想扶住他，却感觉他胳膊上的皮肤滚烫。
“？？？”
“你该不会发烧了吧？！”
？？？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呕吐没力气就算了吧，还发烧？？
他到底吃了个什么咒灵啊啊啊怎么那么猛！！
你手忙脚乱地找来体温计放到他胳肢窝底下夹上，又听他说刚刚是想去洗澡，连忙打了盆水过来给他擦汗。
量完体温，388。
好家伙，真给整高烧了。
这咋弄啊，那个小医院那么远，他又没力气走路。而且现在还是大晚上的，俩小孩也不敢出门啊。
天呐天呐天呐。
这是什么人间疾苦。
你想起他刚才居然还在写作业，心里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
都发高烧了还写个屁的作业啊！！神经病！！
更烦的是你在家里翻了半天，一点药都没找到。
绝了，两家大人都是医生，家里竟然连最简单的退烧药都不给备？？
这四个大人是想佛系养娃，活着就好？
没办法，你只能仿照自己小时候发高烧爸妈照顾你那样，给他冲了一杯盐糖开水喝下去，然后拿冷帕子不断给他擦四肢，帮他降温。
小夏油杰这时候脑子已经非常不清醒了，迷迷糊糊只觉得身处一个大火炉里，热得他不停冒汗。
好在时不时有一点冰冰凉凉的东西贴在皮肤上能让他稍微好过一些，不然真的太难受了。
你忙活了好半天，看他紧拧的眉毛终于松开了一些，表情没那么痛苦了，大大松了口气。
可立马又想到。
那在漫画里的世界。
在没有你来到的世界。
他第一次吞下咒灵这天
是不是就是一个人熬过了这些痛苦？
父母不在家，原身那么讨厌他。
即使再难受，也不会有任何人管他
没有人给他倒水喝，没有人给他熬粥，没有人用帕子帮他降温。
他就这样一个人，一个人孤零零地在这样剧烈的痛苦中煎熬？
【咒乙】夏油杰说他很讨厌你—18
“喂，撒谎精，千恩是我们的朋友，谁允许你和她一起玩了？”
小野和水原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表情狰狞扭曲。
“竟然和你这种怪人一起玩了这么长时间，哼”小野抬脚揣到他的小腹上，“她是我们的朋友，不是你的！”
“以后不准和她一起玩了！”
面前突然出现了好多好多人，脸都笼罩在黑暗阴影里，看不清楚，但他知道是谁。
是所有欺负过他的人。
“这种怪物，我们不要理他啊！”一道尖酸的声音响起。
随即是此起彼伏的附和。
“是啊，怪物！”
“他有神经病的！”
“离他远一点，小心他打你！”
被小野踹过的腹部传来撕裂般的疼痛，可都比不上他心里的疼。
“不是”
“我不是怪物”
他无力地辩解着，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自己的手上会覆满鳞片，为什么自己发出的声音听起来那么像是野兽的嘶吼？
不是的我不是怪物。
极暗的血夜降临，黑云密布的云层传来一道阴森的声音。
“既然拥有了力量，就去把欺负过你的人都杀掉吧。”
不
不要！！
可身体像是被这声音操控了，一步一步朝着隐没在黑暗中的人群里走去。
撕咬，屠杀，泄愤，一次又一次的，永无止境的。
不
我不想这样
“夏油杰，醒醒！”你重重地拍着他的脸颊，想把他叫起来。
这孩子做了什么梦啊，为什么说出‘杀了你’这种话？！
“醒醒！”他像是被梦魇住了一样，任凭你怎么喊都喊不醒。
这真的不能怪你了
你把他的头扳正，抡起右手照着他脸颊来了一耳光。
该醒了吧
你凑过去看，脸上都有隐隐的五指印了
可他还是蹙着眉头，没有半点要醒的意思。
你咽了口唾沫，举起右手准备再来一下，夏油杰却猛然张开双眼，喘着粗气盯着天花板。
视野里大片大片的血色还未消退，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那个梦境中逃脱出来的，只记得他
杀了人。
血腥和暴虐还没有褪下，他的眼底一片血红。
你看见他那副明显和年龄不符的狠戾表情，皱起眉。
是咒灵的影响吗？
世间恶念化成的咒灵，吞吃到肚子里，会影响他的心神吗？
那他要吞吃多少个咒灵，忍受多少次这样的侵蚀，才能变成那个手握绝对力量的强者呢？
【咒乙】夏油杰说他很讨厌你—19
“不怕不怕，只是做了噩梦。”你揉揉他的头发，轻声安慰。
小夏油杰显然没有从刚刚的梦里缓过来，他看着天花板，眼里空洞洞的，一副惊魂未定的惶恐模样。
你叹气，轻轻把他扶起来，拿起放在床头的水喂给他喝。
“别怕别怕，没关系的，这才是现实，现实里一切都好。”你一边顺着他的背，一边小心翼翼地喂他喝水，生怕他呛着。
“疼”
喝完水，他倒在床上，无意识喊出这个字眼，蜷缩着捂住自己的肚子。
左边的肋骨莫名的酸痛，疼到想哭，好像骨头下面有东西似的。
手腕那边的血管里流着冰水吗？为什么会这么凉？
喉咙也好疼，跟被鱼刺卡了一样。
头脑发胀，四肢百骸已经不属于他了，他彻底失去身体的控制权了。
是不是今晚就会死掉？
你看见他这个样子，心都要碎了。
他才9岁大啊！凭什么就要受这种折磨？！
可你也知道，这就是他的宿命
是早就注定好的劫数。
不光是现在还有以后
他的苦夏。
你从未想过自己可以改变什么，就像他觉醒术式这天一定会伴随着最剧烈的疼痛，就像他最后一定会踏上众叛亲离的绝路，这都是注定好的故事。
是漫画家笔下必然的剧情和走向。若他不死，五条悟又怎会真正成长？
可是你好舍不得啊。
眼前这个小孩不是你在漫画里看到的那个单薄简单的画像，他是有血有肉的人，是活生生的人。
是真真实实的夏油杰。
是会受伤会痛，会对你笑对你生气，是常常吃不饱饭也不愿意举手，难受的时候不告诉任何人，总是强颜欢笑，假装自己已经长大了的夏油杰。
如果他的故事一定要按照原本的世界线发展，那就让你在这些能对他好的时间里再尽力对他好一点吧。
起码，可以让他这一生显得不算那么苦涩。
你抹了抹眼睛，收起心绪，去打了盆热水过来。用了些力气让他躺平，掀起他的短袖，将帕子放在水里过了一遍，然后叠起来放到他的胃上。
“是不是头疼？”你看他用手指紧紧压住太阳穴，担心地问。
“嗯”
“你别这么使劲按着，我来帮你吧。”
你爬上床，把他的脑袋放到自己大腿上，轻轻用食指和中指帮他按太阳穴。
“这样会好一点吗？”
“嗯”
“那你闭上眼睛，按一会就舒服了。”
你的手指像是带着神奇魔力一般，驱散了淤积在脑袋里的沉闷和胀痛，让他的精神终于得以恢复上三两分。
“给你讲点好玩的事情好不好？”你见他面色和缓了许多，想说些话来哄哄他。
“嗯嗯”
“你知道为什么今天小野和水原要过来和我们一队吗？”
他知道的
但他还是摇了摇头。
“因为我骗她们，说你是佛祖转世哦。”
“啊？”他睁开眼惊讶的看着你，“佛祖？”
“嗯”，“因为小夏同学长得很像佛祖嘛，所以我就这样骗她们了呀。”
你的声音染着笑，手上的力度和缓，继续慢慢对他说：“我还告诉她们，和你一起玩的话，就会有幸运的事情发生。”
顿了顿，你把右手移到他脸颊上轻轻捏了一下，“这个没有骗人，和小夏同学相处的这些天我每天都有好运气呢。”
“咳”他微微别开脸，重新闭上了眼睛，不敢看你。
“所以呀，以后说不定会有更多小朋友过来和我们做朋友。”
“你高兴吗？”
“”
夏油杰想起刚刚梦里那个血腥地狱，那一张张狰狞扭曲的脸庞，一颗颗鲜血淋漓的心脏。
沉默了几秒钟。
“高兴。”
如果这样说能让你高兴的话。
【咒乙】夏油杰说他很讨厌你—20
“胃还疼吗？”你摸了摸帕子的温度，已经不太热了，便把它取了下来。
“不疼了。”
话音刚落，肚子里就传来一阵响亮的咕叽声。
你笑，“饿啦？”
他有点不好意思，点点头。
“我去给你盛粥过来吧。”
“不”夏油杰觉得自己吃不下。
“都饿了还不想吃呀？”你一边把帕子放到盆里过水，一边问。
“嗯疼。”他指了指自己的胃。
“？”
“我刚刚问你你不是说不疼了？”
夏油杰也反应过来了，他抿了抿唇，只好承认，“还疼。”
你叹气，怎么用帕子热敷了都还疼啊
“我试试帮你揉揉胃吧。”，你重新爬上床，“您可真是我的小祖宗。”
“小祖宗？”他偏偏头，有点听不懂这个词汇。
你笑，“就是说小夏同学需要被好好照顾~”
“哦对了，我买了糖，想吃吗？“你忽然想起兜里还有在学校门口买的糖。
“嗯。”他心不在焉地应道，脑子里还在想刚刚你叫他‘小祖宗’的事情。
祖宗，是指祖先啊
她为什么要说我是她的小祖先呢？我和她明明没有血缘关系吧。
正在乱想着，一只手捻着糖送到他的嘴唇边，“张嘴呀，愣着干嘛？”
“哦，哦”他才后知后觉地把糖含进去。
其实有胃病最好是不要吃糖的，这样会刺激胃酸分泌，伤害胃粘膜。但他现在胃疼是因为吞食了咒灵，并不是因为胃病，所以你才敢放心地让他吃。
“嗯还有五颗，说不定能把今晚熬过去。”你把兜里的糖全部掏出来放在床头柜上，爬上床躺在他身边。
“躺平呀，这么对着我怎么给你按。”你笑着推了推他的肩膀。
“哦，哦”
大概是刚刚发过高烧不太清醒，现在的夏油杰显得有点傻里傻气的，格外可爱。
你侧过身，把自己的左手搓热，然后覆到他的胃上，打着圈儿轻轻按摩。
“会不会舒服一点？”
“嗯，嗯”
“你结巴什么？”
“没，没什么”他觉得自己不应该这么紧张，便转移话题问道：“那个，为什么要叫我小祖宗？我又不是，你的祖先。”
你惊讶地看了他一眼，“还想这个呢？”
“不过，你嗓子好点了？”
“嗯。”
“要不要再喝点水？”
“有糖。”他指指自己的腮帮子。
“哦”你一边帮他揉胃一边解释，“小祖宗只是一个昵称而已嘛。”
“大概就是眼前这个人很麻烦，任性有小脾气，很难搞，像祖宗一样难伺候。”
“我很麻烦吗？对不起”他听着你的解释，心里难受极了。
果然吧，今天自己让她这么辛苦一定被她烦死了吧？
你看着眼里盛满了自责的夏油杰，笑着捏捏他的脸，“可即使再费工夫，小夏是不是也会好好伺候自己的祖先呢？”
“嗯”
“所以呀，小祖宗的意思也是一样的。”
“小祖宗就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都可以的呀，不管怎么样我都得哄着，捧着，好好伺候着，让咱们小祖宗高高兴兴，健健康康的~”
“再说，小夏同学也并不麻烦呀，平时不都是你照顾我的吗？”
“总之，小祖宗是一个褒义词啦。”你眨眨眼，“要是以后你长大了，谈恋爱了，那姑娘就是你的小祖宗，知道吗？”
“什什么谈恋爱”
小学生的神经敏感得很，光是提到这三个字，脸就已经羞红透了。
“哎呀，行行行，我乱说的好吧。你别乱动！”你跟着他向上挪了一点，心想这茬儿确实提早了，小孩儿懂个屁的女朋友噢。
不过在你的那个世界，小祖宗确实是情侣之间用的昵称吧。
刚刚你就是觉得这位小爷明明胃疼还骗你说不疼，挺难搞的，才随口说了这一句，压根儿没考虑这词儿的用法。没想到这孩子竟然刨根问底的，只好这样强行掰扯了。
实在太难为人了！
【咒乙】夏油杰说他很讨厌你—21
说是帮他揉胃，揉着揉着你倒是先睡着了。
这也不能怪你，毕竟小孩子本来就觉多，何况今天从回家起就一直折腾过来折腾过去的，累得不得了。
夏油杰却不敢再阖眼，生怕睡着以后又做那样的噩梦。感觉到腹部的那只手停顿下来，他偏过头看你。
睡着了啊
于是他小心翼翼地捏住你的手腕，想把它拿下去，让你可以好好睡觉。谁成想刚放下去，你眉毛一皱，又环了上来，把他整个人当被子抱着。
夏油杰吓了一跳，屏住呼吸直直躺着，也不知道是害怕吵醒你还是太过紧张，动都不敢动。
好在你睡熟一些后就不再将他抱得那么紧了，他终于能好好喘一口气，不然他很怀疑自己会憋死在这里。
北乃千恩
为什么和她的关系会变成这样？夏油杰微微侧头看你，心里想着。
明明他最讨厌的人，就是北乃千恩啊？
可是现在陪着他、照顾他的人也是她
好奇怪，自从她掉进水里被救起来以后，整个人就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为什么会这样？
想着想着，他的思绪却莫名其妙地从琢磨你为什么会性情大变，变成了你的眼睫毛为什么这么多。
这令他回想起每一次你用这双眼睛笑着看他的样子，多么的清澈明亮，从没有过半分嫌弃。
哦，原来她右眼的眼皮上有一颗小痣，平时完全看不出来。他注意到。
真好看啊。
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想去摸摸那颗可爱的小痣，但还未触及时就停了下来。
会把她弄醒的。
一直侧头看你，脖子僵得发痛，正好你抱他抱得没那么紧了，小夏油杰就很轻很慢地从原来的位置侧过身来，面向着你。
从没离你这么近过。近到连每一次心跳，每一次呼吸的颤抖都能被完完整整接收到。
为什么世界上会有这么可爱的女孩子啊？
他把目光放到你紧闭的双眼上，用视线临摹着那里的轮廓。
是和桃花花瓣一样的形状，真漂亮。
睡着的人有一段时间眼球会动的很快，这是他看了一晚上得出的经验。
那个时候真的很可爱，只是他总疑心你会不会突然醒过来，正好抓住自己可鄙的偷看。
好在并没有。
那段眼球动得很快的阶段过去以后，你会进入一段看上去睡得相当安稳的时间。他就大着胆子，伸出手指碰碰你的眼睫毛。
要是能数清你的睫毛有多少根就好了。
于是这一个晚上他都致力于这个游戏。并且乐此不疲。
【咒乙】夏油杰说他很讨厌你—22
第二天你醒得很艰难。先摸了摸他有没有在发烧，然后爬下床写请假条，洗漱好做早饭然后喂给他吃。
莫名有种养崽的幻视。
你收拾好出门，正好在家门口遇到夏油杰他妈妈，你礼貌地向她打招呼，“夏油阿姨好~”
“小恩啊，小杰现在怎么样？”
“已经好多了，也没有再吐了，不过昨晚上发了高烧，虽然现在退烧了，但最好还是去医院看一下。”
“啊，真是谢谢小恩了，那阿姨先进去看看。”
妇人急匆匆地进门，你回头看了一眼。
果然是乘最早那班船过来的呀，刚刚和她说话的时候看见她满脸写着疲倦估计昨夜也因为担心儿子而没睡着觉吧。
可是
你背着书包，一边走一边踢着石子，这两口子都挺奇怪的，明明心里很爱儿子，却几乎从来没有给过他好脸色看。
而且在外面对其他小孩都挺和蔼，偏偏就在夏油杰面前凶，可能是想维持严父严母的威信。
哎，这可能就是日本的传统育儿观念吧。
这方面你也不太懂，但是日本的礼教和等级制度一向很明显，这或许也会影响国民的教育理念吧。
你琢磨，夏油杰之所以走上弑父杀母这条路，可能就和这有关系。
要是感情深厚的话，说不定亲情能在他的神智摇摇欲坠的时候拉他一把。
可是没有
非但没有把他从极端的牛角尖里拉出来，反而让他越陷越深。
和夏油一家人相处了这么些日子，你一直在观察他们三个的家庭氛围。总感觉用这种方法教育出的小孩长大了确实有可能对父母没什么感情。
怪不得日本的自杀率那么高呢你心想，除了各种霸凌以外，也和时下普遍流行的育儿观也脱不了关系吧。
乱七八糟地想着，很快就走到了学校。你把请假条和作业本交上去以后便安心地坐在座位上打瞌睡。
正所谓白天周游蹿四方，黑夜遨油补□□，这句俗语反之亦然成立。
晚上没睡好，白天偷偷睡觉，非常合理。
只是你不知道，在夏油家宅，一场空前激烈的争吵正在爆发。
直到你放学回去，夏油杰和他妈妈都不在家，你才觉得有点不对劲。
难道是病又严重了，所以去住医院了吗？可为什么连张纸条也不留。
你刚刚丢下书包想去那所小医院看看，家里的座机突然响起来。
“喂，小恩？”是你的妈妈。
“嗯嗯，妈妈怎么了？我刚刚放学呢。”
“妈妈知道呀，妈妈就是估计着你这时候该到家了才给你打的电话。”
“嗯嗯，有什么事儿呀？”你心里惦记着夏油杰，不太想多说。
“你爸已经坐船回家了，估计再过一个小时就到了。”
“爸爸？他怎么回来了？这两天他也不休假呀。”
\"你夏油阿姨把小杰带走了，家里只有你一个人住，妈妈不放心，就让你爸爸请假回去陪着你。\"
“啊？”你皱眉，“夏油杰病得很厉害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很小声地对你说，“听说那孩子得了臆症，他妈妈把他带到我们医院来检查了。”
【咒乙】夏油杰说他很讨厌你—23
癔症？？
你心里一紧。难道夏油杰告诉了他妈妈，自己呕吐和发高烧都是因为吃咒灵？？
这
你一时不知道该做何反应，只是愣愣站在电话面前，胡乱应了两句就挂断了。
这是多大的侮辱和伤害啊。
被最信任，最爱戴，最亲近的人，怀疑怀疑有精神病？
可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
交付的信任被一点一点击溃，到最后就会变得无比吝啬。
到了最后就什么都不愿再讲。
再难受，再痛苦，再悲伤，也习惯了一个人抗。就连挚友的关切他也只是淡淡地回上一句苦夏罢了。
你两只手像是脱力了一样使不上劲儿，很慢地扶着沙发的靠椅坐下，双眼茫然，盯着天花板发呆。
夏油杰他现在一定很难受很想哭吧？
你竟然也莫名其妙地开始想哭。
明明好不容易才把他带得开朗了一点点啊
另一边，小夏油杰眼眶通红，坐在脑ct室门口，拳头攥得死紧。
他的左额角上贴着纱布，白色棉花盖着一道不深不浅的伤痕。
它来自一位气愤到失去理智的母亲。
自己的儿子从小就不正常，总是不三不四的鬼话连篇。
当初以为是家里真的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搬了两三次家，可他还是喊着有怪物。
谁经得住他这么折腾？
她自认为够对得起他了，小时候因为他在幼儿园被排挤，特意让他转学回大野岛上的幼儿园读书，心想着有个新环境他是不是能交上一些朋友。
自从把家搬过去，她每天都要花好几个小时在路上，又要工作又要照顾孩子，累得整个人像是老了十岁。
但是为了儿子，她可以忍下来。
谁知道他到了新的环境，还是老样子，不仅满口胡话，天天说些神神鬼鬼的东西，而且还学会撒谎、欺负同学了。
最让她生气的是他竟然天天欺负千恩。
千恩是她同事的女儿，当时北乃家没钱在福冈市买房子，只好先让女儿在大野岛上读完小学再过来。
她决定搬到大野岛上就是觉得能和他们家有个照应，而且有个同龄的小孩陪着，夏油杰总不会孤单。
北乃家的人真的很好，搬家的时候就一直忙前忙后帮忙照应，他家的小孩也懂事有礼貌，看着乖乖巧巧的，十分讨喜。
谁知道夏油杰这孩子，竟然每天都在学校里欺负人家，这让她怎么在人家父母面前做人？
而且他还不承认自己做过的事情，一天天扯谎连篇的，都不知道从哪儿学来的，狡辩起来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看着就来气。
现在更变本加厉了，一看这孩子就是不听话在外面买了什么不干净的零食才食物中毒，闹得半夜还发高烧。
自己早就千叮咛万嘱咐不能吃外面买的零食，他从小肠胃就弱，万一吃坏肚子可不得了。
这孩子倒好，偷偷买了吃就算了，还撒谎骗人说是吃了怪物才变成这样的？
真就以为大人很好骗是吧？
那垃圾桶里的薯片袋子，可乐罐子，还有摆在桌子上的糖是什么？
既然从小到大都在说什么怪物，那就带他去看看脑子。
看看到底是不是真的有什么毛病。
夏油杰的妈妈当然知道自己儿子没有精神病，她双手交叉环在胸前，站在ct室的门口，只觉得这不过是给爱撒谎的孩子一个教训。并且在今后的好长一段时间里，都在为儿子再也没说过类似的话而感到得意。
小孩儿就该给点苦头尝尝，不然也太无法无天了。她心想。
【咒乙】夏油杰说他很讨厌你—24
再回到大野岛的时候，那些错愕，惶恐，悲切早已从他眼中褪去，最终只剩下空洞。
他妈妈牵着他，他就乖巧地任由她牵着。
没有哭没有闹不反抗也不说话。
因为没什么好反抗的，大人本来就是为了他好。
见到你的时候，他勉强挤出一个笑。那个微笑是温柔的，和平常对你笑的样子没有什么分别。
可他的眼睛好浑浊，那笑意让你刹时从头凉到脚。
他在笑，却让你觉得比那些恐怖片里的贞子还要吓人，就好像活生生的死人一样，也许这样用词不恰当，但你真的想不出其他的了。
他在笑，却给你—种从脚趾一直到头皮的冰冷感。你知道这种感觉从何而来，这样的笑容在他叛逃的十年中经常出现。
以笑的方式哭，用活着的方式死亡。
“夏油阿姨”你颤巍巍抬头看着她，想从她的表情里寻找出这些时间里发生过事情的蛛丝马迹。
但她的表情是放松而隐隐愉悦的，像是解决掉了某种惦念已久的大麻烦。
“小恩啊，你爸爸呢？”她和蔼地问。
“在午睡。”你指指里屋。
话音刚落，房间门就打开了，“哟，孩子已经检查完啦？没问题吧？”
“没什么事儿，这孩子一天天鬼话连篇的，净让大人浪费钱！”
你忍不住皱了皱鼻子，很不喜欢听她这样讲话。
“那咱们一起回医院吧？小杰，去，和小恩玩儿。”她把夏油杰往前一推，把手提包放到桌子上翻找了几下。
“来，这是这个星期的零花钱。小恩你收着。”她温柔地对你笑笑，“可以买玩具，但是不能买校门口的小零食吃。知道吗？”
“小杰肠胃不好，你看看，这次就是不听话乱买东西闹的！”她用指尖点着夏油杰，“小恩你最好也别吃，知道吗那种东西都是垃圾食品，对身体一点都不好。”
你愣愣地点点头，看了一眼麻木站着的夏油杰。
他妈妈是误会他了？
可夏油杰应该是把自己吞咒灵的事情告诉了她，才被当做癔症送去医院检查的呀？怎么会想到这里去呢？
“咱们走吧，你们两个在家记得要乖，门锁好，注意安全，知道吗？”你爸爸摸摸你的脑袋，叮嘱道。
“嗯，我们知道啦。你们路上也要注意安全哦！”你站到夏油杰旁边，牵起他的手，和大人道别。
“哎哟，小恩就是乖，小杰你看看你！”她突然大声呵斥，“一点礼貌都没有！我怎么教你的？”
夏油杰没有丝毫停顿地接上了她的尾音，“妈妈再见，叔叔再见。希望你们路上注意安全。”
你内心有些悚然，不自觉地偏头去看他，却见他的眉眼平淡，笑意恰到好处。
看起来好像很正常。
他的侧脸逐渐和漫画里那个平淡说着‘苦夏而已’的少年重合起来。
【咒乙】夏油杰说他很讨厌你—25
“夏油杰”
大人回医院了，这个家里又只剩你们两个。你小心翼翼地喊他名字，不敢像平时那样叫他‘小夏同学’。
“嗯？”他轻声回答，并没有朝你这边看。只是盯着地板，原本明亮的紫色眼眸里盛着深不见底的灰暗。
“你没事吧？”你试探性地问他。
“阿，没事。”他面无表情地摇头，却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突然笑了出来。
“千恩。”他偏头看着你，脸上是你从未见过的戏谑和嘲讽，“我有神经病，你怕吗？”
他的眼神里看不出半点认真的痕迹，像是在开一个无关紧要的玩笑。
但夏油杰从没对你开过玩笑。
你知道这样形容很不合适，但你真的在这个才九岁大的孩子眼里，看到了孤注一掷的疯狂。
‘要杀光所有愚昧的猴子。’
你好像听到另一个世界他的声音。
残忍、疯癫、摇摇欲坠。
是否其实在他的世界里，父母才是最愚昧、最残忍的猴子？
可你的不回答落在他眼睛里却成了另一种景象。
他那玩笑般的神色落了下来，面色微沉，没有理会你，径直走进了房间。
他的房间左边有个小小的储物室。
你跟在他后面进房间时朝那里瞥了一眼，脑海里忽然闪过原身小时候的记忆。
那时夏油杰哭哭啼啼的，说那储物间里有怪物。
可原身还是把他骗了进去，将他锁在那个漆黑的储物间，许久都不让他出来。
你顿住脚步，伸手把墙面上的开关打开，里面亮堂起来。
对不起，夏油杰。
那间黑暗的、摆满杂物的储物间侵吞了他的无助和泪水。
从那天之后，他再也没在你面前哭过。
那今天呢？
现在他的父母又夺走了他哪一部分？
【与其等着被他们抛弃，不如先抛弃他们】
他的眼神明明在这样说着。
你低头，脚步沉重，缓缓迈进他的房间。
而他却像和往常一样，坐在课桌前，抬头问你这周的周末作业是什么。
像是那转瞬即逝的失望从未存在过一样。
你看着他，他亦平静地回望你。
你在心里说服自己，他只有九岁，不可能这么会装。
但你没办法说服自己。
如果你真的是那个9岁的北乃千恩，或许你会被他骗过去；如果你从没看过漫画，或许你会被他骗过去；如果你不知道‘苦夏’两个字的含义，或许你会被他骗过去。
但偏偏你看过，你知道，你不是北乃千恩。
“你看上去脸色不太好。”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硬着头皮胡乱讲了一句。
“是吗？”他扯了扯嘴角，从座位上站起来照镜子。
“哦”镜子里的自己看起来确实不妙，“应该是因为回来的时候有点晕船。”
晕船
你心脏一滞。
这家伙，总是会找一些该死的借口啊！
“笨蛋！”你恨恨地骂了一句，走过去把小小的他抱了个满怀。
你很用力地搂紧他的身体，想把自己身上所有的温暖都传递给他。
“你这个笨蛋！”
“我永远都不会害怕你，不管你是神经病也好，叛徒也好，杀人犯也好，永远都不会害怕你！”
“我永远都不会怕你，也永远都会是你的好朋友。”
【咒乙】夏油杰说他很讨厌你—26
可他却沉默。
周围陷入死寂。
在好长好长一段时间里，这个房间安静地只剩下你们的呼吸。
夏油杰被你抱着，眼睛却冷冷地看着窗外。外面那颗紫藤树下，破碎的阳光星星点点，风把上面的朵儿吹得滚动，仿佛暗哑地响着无数小铃铛。
明明该是最漂亮的景象，可此时他却觉得被树叶分割的光影像一群不会叫的飞蛾，纷乱的虚影在苍茫里游来游去，令人无端烦躁。
他感受到，心底那个最隐秘的角落里，那个隐藏的东西，似乎蠢蠢欲动，呼之欲出。
犄角、獠牙、利爪、鬼面一点一点暴露出来，慢慢现出原形。
是他吞吃的那个怪物。
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它偷偷潜进了他的心脏，成了盘绕在他周围不散的，潮湿而阴暗的，无尽的心魔。
那怪物咧开嘴，阴阴地笑了一下，说了些什么。
然后他也听见自己的声音。
“可是，北乃千恩，在这个世界上我最讨厌的人就是你。”
是了，一直都没有原谅过她。
那个把他锁进储物间，那个在父母面前装可怜诬陷他，那个联合班上所有人孤立他，那个他无数次想远离却永远无法摆脱的。
北乃千恩。
是这个世界上，他最讨厌的人。
你在这平静语调中微怔，短暂失了神，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夏油杰会对你说出这样的话。
他抬手抵着你的肩膀，把你往外推了一下。你没站稳，被他推了个踉跄。
这时候你才意识到，原来那个笑起来总是温温柔柔，平时有些沉默寡言的小孩，力气这么大。
也对，这位人类最强不光咒术实力超强，体术也是一流啊。
“对不起。”你没有丝毫犹豫，看着他的眼睛，再次道歉。
“我为我曾经做过的一切，向你道歉。”
“可是，你变得不像是你了。”
他没有接受你的道歉，反而突兀地说了这么一句。
你的后背猛然发凉，这个样子的夏油杰给了你非常强烈的压迫感。
即使他现在只是一个才九岁的孩子。
“我”…你的话哽在喉咙里，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要骗他吗？
能骗得过吗？
夏油杰微微垂下头，对你摆摆手，“无所谓了。”
“怎么样都无所谓。”
他刚刚才尝试过希望破灭的滋味，连父母都无法信任，更何况是这个从小就欺凌于他的人？
宁愿，永久地沉溺于自我封闭中。
仿佛听见心里那个怪物在叫嚣，尖利的哭喊声直直灌进耳朵，无数张嘴在讥笑着，奚落着，诅咒着。
源源不断地，朝他席卷而来。
——夏油杰，连你爸妈都这么对你。你以为谁还可能对你好？
你这种怪物，生来就和他们不一样，还妄想得到他们的接受和爱？
别白日做梦了。
你不配！
【咒乙】夏油杰说他很讨厌你—27
你通身发凉，莫名觉得眼前这个夏油杰不再是你熟悉的那个小孩。
似乎在你没有看见的地方，已经发生了某种翻天覆地的变化。
原本奄奄一息的，彻底失去生机。
原本痴心妄求的，彻底断了念想。
“是。你说的没错，我变了很多。”你不想骗他，也知道骗不过他，干脆摊牌。
“因为我根本就不是北乃千恩。”
“我一开始接近你，就是想弥补以前的北乃千恩犯下的错。”
夏油杰根本没想到你会这么说，他的瞳孔微微紧缩，下意识问出一句，“什么？”
在说什么？
为什么听起来这么莫名其妙？
关于你这份突兀的改变，他是设想过很多丑陋的可能性，但还不至于发疯到去怀疑北乃千恩不是北乃千恩。
你哪知道夏油杰压根没想到点子上，还傻乎乎的自曝，“我也很懵啊，我一个中国人，在家里好好的睡着觉，一觉醒来就跑到日本来了，还变成了另一个人，你以为我愿意？”
“我跟你直说了吧，我根本不想呆在这，我就想上天别玩儿我了，我就想有一天能回家去，我真的受不了这个破地方了！”
情绪的阀门一旦打开，这半年来积攒的压抑和委屈争先恐后地蹦出脑海，气愤战胜了理智，你有些失控了。“你们日本的这些饭菜，难吃又单调，做来做去就是那么几样菜，天天吃，反复吃，我都快腻味死了！”
“还有那个该死的值日生制度，吃饭就不能好好吃饭？为什么还要自己抬饭自己当食堂阿姨！无聊不无聊？”
“一群屁大的小学生，书还没读多少呢，成天就知道勾心斗角的，孤立这个孤立那个，以为自己多了不起似的。”
可能是夏油杰迷茫的表情看起来和之前没什么两样，又或者是这些话你真的憋在心里太久。总之，你就这么不管不顾地都说了出来，“你以为我在这里呆着很开心吗？学校里上的那些课，我差点无聊到想自杀。”
你想起上几句说到的内容，觉得当时没有说够，又补充上一句：“班上那群人，又无聊又笨，还孤立我？？在搞笑吗？以为我想和他们当朋友？”
这傲慢的话有点吓到夏油杰了。
他知道你这段时间对人际交往不太上心，总是懒洋洋地打不起精神来，可你曾经是班上最受欢迎的女生，也是最喜欢拉帮结派的女生，所以他从没想过不是他们在孤立你，而是你根本不想和他们当朋友。
不对夏油杰这时才反应过来，“你说？你不是北乃千恩？”
“这是什么意思？”
如果心魔能说话，它必定会暗啐一句，小孩子的注意力怎么这么容易被带偏。
明明只差一点，他就能反噬这个宿主，霸占他的身体。
“什么意思？什么什么意思！”你倒是正说到气头上，声音不自觉地高了不少，“我说，我不是北乃千恩！”
“就跟鬼上身一样，明白吗？我就是那个鬼！”
夏油杰皱眉，鬼？是他见到的那种吗？那种又丑又恐怖又恶心的东西吗？
你看见他不由自主地向后面退了半步。
“？？”
“夏油杰？你什么意思？”这一退倒好，你气更是不打一处来，冲过去揪住他的衣领子，凶声凶气地质问，“你怕我？”
他也有点懵，眼神里带着许多不知所措，竟然忘记推开你。
鬼？
所以她是鬼？
所有可能性里最荒唐的一种。可他接受得竟然比想象中要快许多。
甚至内心深处还有一种隐隐的愉悦。
怪不得，北乃千恩不像是北乃千恩了
“我不怕你。”他看向你的眼睛，摇摇头，竟然笑了出来。
这一笑又让你的后背有种瘆得发慌的感觉。
“我不怕你。“他轻声说，“我们都是怪物。”
【咒乙】夏油杰说他很讨厌你—28
他突然这么笑一下，倒把你给整不会了。
你在心里犯嘀咕，总觉得他这幅表情看上去好病娇难道打这么小起，夏油杰就已经开始心理扭曲了？
所以其实他一直都是个白切黑？
也不对啊。这些天和他相处下来，你真真切切体会过他性格里的温柔善良，可是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你一时没往咒灵会蚀人心神那方面想上，沉默了一会，硬着头皮反驳他，“怪物个屁啊！”
“不准摆出这种奇怪的表情！”你索性上手把他的嘴角拉平。
你心想，管他的呢，夏油杰现在才九岁，自己可是个二十多岁的人了！难不成还怕他个小孩儿？
“我告诉你，我不是怪物，我是活生生能跑能跳能吃能喝的人！”你把手叉在腰上，大声解释，“原本的北乃千恩应该是在水里淹死了，而我的灵魂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其妙来到了她身上。所以我并不是什么怪物，知道不？”
“那，你会走吗？”
你正打算继续往下说，他却突兀地插话，眼睛里带着读不懂的执拗和病态，语气里竟然有几分失落。。
“啊”你张了张嘴，又闭上，把原本那句‘不知道’噎进了肚子里。
好吧，你承认，你怂了。
夏油杰这么一凶起来，真的很恐怖啊！尤其你还是看过漫画的，知道他疯起来很有可能当场给你一个痛快。
毕竟这家伙连父母这样亲的家人都没有手软啊。
你突然很想念过去那个任你怎么迫害都无底线包容，不管发生什么总会朝你温柔勾起笑意的小夏同学。
但似乎再也回不到原来那个样子了。
“不会走的。”你咽了口唾沫，违心地说了谎，急急忙忙扯开话题，“那个，话说回来。”
夏油杰在听到你的回答以后明显松了口气，他略略偏头，像是想听你接下来要说什么。
“你也不是怪物啊！”
说完这句，你卡了壳，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总不能说你知道他吃咒灵的事吧？这样一说显得自己更像个女鬼了。
就算要剧透，也要等夏油杰愿意把自己的秘密告诉你才行啊。不然要是说了他也不信的话，那不就成无效剧透了吗？
哎，这难度怎么陡然就升了。明明前段时间还是悠闲养老局，怎么突然就变成绝地求生局了！你在心里暗自焦急，拼命想说辞。
一道影子摇曳，从夏油杰的侧脸闪过，你追着那道光望过去，发现是窗外的紫藤花树。
明媚的阳光斜照在上面，铺成一片绛紫色的瀑布，瀑布上竟然还微妙地闪着些金粉。
福至心灵似的，一句古老的鸡汤脱口而出。
“不是所有的花都要开在春天的。”
你指着外面那花对他说。
“也许大多数花都在春天开，但我们也要允许开在其它季节的花存在，对不对？”
“而且这种花也不少呀，你看，现在是紫藤花开，等过段时间到了秋天，会有百合花开；就算是到了冬天，最冷最冷的时候，也还有梅花盛开，是不是？”
“所以不要因为自己没有在春天开花，就觉得自己是怪物，好吗？”你牵起他的小手，很认真地对他保证，“我的小夏同学才不是怪物，是开在冬天的花，是很漂亮很香的花。”
“而且我向你保证，你今后一定会遇到许多这样的花。有开在夏天的，也有开在秋天的。你们一定变成很好很好的朋友。”
五条悟，家入硝子，七海，灰原他们都会成为你的好朋友的。你在心里默默地说。
夏油杰眸光颤抖，被你握住的那双冰凉双手不自觉捏紧，随着你的指尖去看那树紫藤花。
你见他表情松动许多，舒了口气，想问问他最近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让他整个人变化这么大。
等他把咒灵的事情告诉你之后，就把这个世界是漫画的事情告诉他吧。你已经在心里打算好了。
纵使你知道这样做的风险很大，万一故事线改变，这个世界将有可能在一瞬间消失湮灭，不复存在就像“祖父悖论”里推论的那样。
但你真的不想要那个杀父弑母的夏油杰，不想要那个苦夏的少年，不想要他在你面前再露出那种讨人厌的表情。
“能不能告诉我，你刚刚为什么会觉得自己是怪物呢？”你小心翼翼地问。打算从这个话题侧面切入，好让他自己讲出咒灵的事情。
夏油杰从那满眼繁花里回过神，转头来看你。
他的表情软和了很多，似乎一切都恢复如常了。
“啊只是因为在路上捣乱被我妈妈这样骂过，所以就情不自禁地说出口了。”他恼火地摸摸自己的头发，看起来是在为自己的胡说八道感到烦躁。
你的心凉了半截。
【咒乙】夏油杰说他很讨厌你—29
夏油杰。
不当个演员可真是埋没你了啊？
小小年纪，演技倒是精湛得很。
你觉得胸口气闷得慌，想不通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是因为自己的劝说太没水平了？
还是因为他觉得自己是怪物的想法，早在经年累月中根深蒂固了？
又或者是，他其实没有完全信任你？
你想不通。
“那关于我的事情，你有没有什么想知道的？”你心乱如麻，想随便说些什么来消解自己的情绪。
中国人，灵魂，穿越，随便问一个也好。
可他摇头，表示没有什么想问的。
就连你的真实姓名是什么，也完全没有半点在意的迹象。
你震惊于他的冷漠，又想起之前他冷笑着说自己最讨厌的人就是你，原本凉了半截的心一下子全凉透了。
夏油杰，好狠一小孩。
根本不按套路出牌！你想给他剧透，他倒好，根本就不把自己能吃咒灵的事告诉你；想告诉他点关于自己的来头和经历的事情，他还觉得不感兴趣。
“算了，该吃晚饭了。我去把菜热上。”你抬手掩掩眼皮，重重抹了一把，无精打采地往外边走。
你很清楚自己心里的感觉。
是失落。
更是无力。
像是不管你怎么努力，不管你怎么努力让他开朗起来，冥冥之中总有一只大手把他往原本的轨迹上拉扯。
他没有给你他的信任，即使这几个月里你们朝夕相处，亲如姐弟。
即使在他吞下咒灵的那天，你忙得脚不沾地，尽心尽力照顾他吃饭喝水帮他揉胃。
夏油杰的生命中只会有一个挚友，那就是五条悟。
这是他命格上写好了的，是他的宿命。
而你，北乃千恩，是他最讨厌的人，这也是写好了的，不会改变。
就像他刚刚亲口说的那样。
夏油杰在这个世界上最讨厌的人，就是北乃千恩啊。
无论你怎么对他好，怎么努力弥补之前对他造成的伤害什么都不会变。他的挚友不会多也不会少，最讨厌的那个人也不会改变。
是你。
哎。
心情变得无比低落，你垂着头，拿着锅铲在锅里胡乱戳来戳去。
而房间里的夏油杰正站在窗户边上，怔怔地盯着那颗紫藤树。
不是所有的花，都要开在春天。
我不是怪物。
是一种开在冬天的花。
是花。
不是怪物。
心底忽然有某种力量一泻而过，原本紧缩而压抑的沉重消逝殆尽，某种新奇得令人微微战栗的掌控感遍布全身。
他情不自禁地抬手想释放出这股力量。
是之前吃下的那个怪物！！
他竟然能操控它？！
【咒乙】夏油杰说他很讨厌你—30
这顿晚饭你们都默契地保持着某种沉默，谁也没有开口打破这份安静。
克服心魔之后的夏油杰觉得浑身充盈着力量，有一种奇妙的飘飘欲仙之感，要是不加以克制的话，甚至可能会情不自禁地笑出来。
你哪知道夏油杰这破小孩现在是这么个状态，本来心情就差，抬头看见他把嘴角压得死死的，一副冷漠的表情，更觉得难过了。
凭什么啊，北乃千恩做的孽要你来还。这死小孩儿还一点儿都不领情！
吃完这顿饭，夏油杰迫不及待出门去施展他新领悟的本事。他想去上次你溺水的那片水域看看，那里有一只很恶心的怪物。
而你没管他干嘛天黑了还往出跑，只是无精打采地回房间坐下来拿了作业准备写——
夏油杰不在的这段时间，你怕字迹对不上被老师怀疑，从没写过作业，也因为这个天天挨老师的臭骂，还被请过一次家长。
你当时想着，不能因小失大啊。夏油杰回来以后还要接着给你写作业的，别到时候又得因为字迹的事情出什么幺蛾子。
哎。
你叹了口气。
算了，这小兔崽子算是指望不上。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吧。
其实日本小学生的作业说不上难，更说不上多。主要是你已经习惯有他帮忙写作业了，现在自己动手写总觉得膈应。
于是你一边写一边分心骂夏油杰。
这小屁孩真是讨人厌。
之前还拉钩约定过要当一辈子好朋友，才多久啊，转眼就“我最讨厌的人就是你”了。
yue！说变就变！
你心想，那我还最讨厌你呢！你这个弑
弑父杀母
这四个字堵在你心里，你把铅笔一摔，恼火地把手插进头发里，把它抓了个稀巴乱。
夏油杰真的还会走上这条路吗？
你不敢想。
那他到时候会怎么对你？也会为了所谓的大义，把你杀掉吗？
那如果真的被他杀死，能回到你原本的世界吗？
理不出头绪，心里烦躁得要命。一开始还想过要给他剧透，可现在你冷静下来了。
你之前就觉得这种情况和著名的祖父悖论很像。假如一个人回到过去，在自己父亲出生前把自己的祖父母杀死，可回到过去杀了你年轻的祖母，祖母死了就没有父亲，没有父亲也不会有那个人，那么是谁杀了祖母呢？
那个人的存在就表示着祖母没有因他而死，那他何以杀死祖母？
就和现在一样，你赖以生存的这个世界是漫画家笔下的宇宙，如果你告诉夏油杰一切真相，那之后的剧情怎么走？
五条悟还会濒死突破成为真正的全天下最强吗？挚友没有死亡他还会选择教育这条路吗？之后的狱门疆剧情是不是就不复存在了？那主角团怎么蜕变？甚至于有没有可能，夏油杰甚至都不会进高专学咒术？
你之前也想过这些，但从没有这样深入地去考虑。仔细想想才发现这样做变数太多，不可控的因素太多，一旦改变了其中的一环，后面的情节定会随着蝴蝶效应发生巨变，那这个世界是否还会存在？
更何况可以吞吃咒灵的事，他选择说谎瞒了下来。这足以说明他连信任都没有给你。
这种情况下还给他剧透，无异于自寻死路。
可你哪知道，他不告诉你这件事。
并不是因为不信任。
只是因为他害怕。
连自己生身母亲都无法接受的事，他又怎么敢告诉你？
【咒乙】夏油杰说他很讨厌你—31
乱七八糟地想了好多有的没的，你才意识到作业还没动。
救命，这是什么人间疾苦。
有气无力地抓着笔涂涂划划，随意把空都填满，你抬头看了一眼小闹钟。
十点多了？
夏油杰怎么还没回来？
你觉得有点不对劲，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爬遍全身。
这小兔崽子又在外面干嘛？
也太让人不省心了吧？
你皱着眉站起身，掰着手指算他可能去哪些地方。
啧，按以往来说，夏油杰从不在晚上出去啊？你是真的想不出来他这个时候能去干嘛
看他今天反常得很，会不会
会不会，一时想不开闹自杀？
也不知道你的想法是怎么拐到这个点上的，但自杀的可能性迅速打败了其它猜想，令你遍体生寒。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想不开做傻事了吧？
你在家里急得团团转，又不敢贸然出去找。毕竟一个小女孩大半夜出去，万一遇到什么事情那真是冤都没处喊。
本来想给大人打电话说这个事情，快接通的时候却想起今天他妈妈的态度
万一这事儿是你误会了的话，夏油杰绝对没好果子吃。
你犹豫了两秒，还是把电话挂掉，去房间翻了一件宽大的衣服披在身上，准备出去找他。
这样起码从背影看来，不像是个小女孩的轮廓或许能降低遭遇不测的可能性吧。
你叹口气，壮着胆子摸黑出去找他。一边走一边心想，要是这次能找着夏油杰，之后一定要买个手电筒备着。
他这一家子真的都太让人不省心了。
上次吞了咒灵发烧，家里就没有备用药，现在想出去找他吧，家里还没手电筒。
好吧其实你家里也没有备这些东西，毕竟你从来不在晚上出门，而且几乎没怎么生过病。
可这夏油杰成天状况百出的，怎么也不备着点儿啊？！
你裹紧衣裳，一路找过去。借着幽暗的路灯去了学校，去了公园，去了图书馆，可是都没找到。
这一路要多提心吊胆就有多小心翼翼，特别是边上有居民房的地方，更是恐怖。你很担心被哪个坏男人看到了，抓进去不可描述一番。
日本hentai很多的
越找越远，越找越心惊，都快走到上次溺水的地方了，但就是不见夏油杰踪影。
你站在不远的地方，心里发憷。那片水域你完全不敢靠近，因为从你灵魂来到这时间的那瞬间，就感觉那儿有什么东西在阴暗出窥伺着自己，恐怖得要死。
你想，还是回去给夏油杰他妈打电话吧
这怎么找都不见人，肯定是出事儿了啊。
【咒乙】夏油杰说他很讨厌你—32
紧了紧拢在身上的外套，你小心翼翼地朝家里走。还没迈出两步，一阵狂风自不远处的水域呼啸而来，几滴雨点儿像是被那风带过来的一样，以极其凌厉的速度从你的脸颊边掠过。
你心道不好，怕是正赶上夏天那说来就来的雷阵雨了！
你着急起来，想要快些赶回家去，紧走了几步，又担心夏油杰现在到底在哪里，一会是不是会挨淋。
暴雨才不会给你迟疑的时间，站在那踟蹰了没几秒，淅淅沥沥的雨点儿就劈头盖脸地朝你发顶砸来。
“操！”你咬唇，盖上兜帽，恨恨地骂了一句。不敢再多作逗留，拔腿就跑。
可不知是幻觉还是什么，你越往前跑，越觉得身后有什么奇怪的异响。那响动夹杂在嘈杂的雨声中，但站定下来细细听去时，又似乎只是电车驶过的声音。
这种怪异使你下意识地想起刚穿越到这个世界时，在不远处那片水域边醒过来的场景。那时候就总觉得那儿有什么东西在窥伺着自己，在被树荫遮蔽的的阴暗处偷偷打量自己…
？！
你突然直接意识到，原身怎么会溺亡在在这片湖里？
因为是岛国的原因，日本的小孩子在年纪不大时便要学习游泳，学校也都会开设这门课程，原身没理由不会游泳
会游泳的人怎么可能被淹死在这么浅的地方？！
一阵寒意从尾椎骨升起，你浑身汗毛直立，连牙齿也控制不住地格格打颤，比起这种彻骨的恐惧来说，暴雨带来的冰冷倒是显得有些不值一提。
忽然间，一阵稍大些的轰动响起，天上的雨竟也随着这声异动停了几秒。
你想起刚刚的推测，只觉得毛骨悚然。那片水域里，绝对有什么东西！
湿黏的空气、凛冽的水珠、呼啸的冷风，在这几秒里像是都凝滞住了一般，你站在那，感觉这种诡异让你的心跳也跟着停了下来。
好在这种异样很快就结束了，暴雨依旧，风声如常，路灯像刚才一样忽明忽暗地闪烁着，空气中却莫名弥漫着某着腥甜。
9命！！
你实在绷不住了，瞅着前面不远处坐落着个神龛，忙不迭地冲了过去。
日本的鬼应该也讲点规矩吧？？！！这里可是有神像罩着的地方啊！！你蹲在这个不大的神龛下面瑟瑟发抖，拼命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神龛的顶棚替你遮挡住了暴雨，小小的空间似乎隔绝了外面的寒气，让你终于找回了几分体温。
身体慢慢暖和起来，失控的心跳慢慢和缓，雨声也渐渐和缓。远处电车行驶的声音清晰了起来，这里应该是安全的。你安慰自己。
平静了一段时间，内心的恐惧慢慢被抚平，你便借着外面那忽明忽暗的路灯整理一身的凌乱。
即使戴上了兜帽，头发也还是被淋湿了个透，宽大外衣下穿着的短袖短裤倒是半湿半干的，你索性将那外套脱了下来，赌气似的摔在地面上。
这都什么事啊，大半夜的，跑到这里来活受罪！
你在心里埋怨夏油杰，没骂上两句，又止不住地为他担心。
他到底去了哪儿？
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这场暴雨他躲过去了吗？
想着想着，你自己都觉得好笑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当初自己不是挺讨厌他的吗，现在搁这儿瞎操心什么？
你记起第一次见到夏油杰那天，自己还语重心长地感叹了句眯眯眼果然都是怪物。现在倒是觉得那双上扬的狐狸眼其实看着也没那么精明吧，感觉还是挺亲切的。
被倾盆大雨和未知恐惧困在佛龛里的你，此时正饶有兴致地想着小夏油杰的眼睛。
那时候说他是藏狐，他不知道藏狐到底什么样子，还成天偷着乐呢，哈哈！
想了一会，你又收敛了笑意，开始抿着唇认真思考他是不是真的长得很像李荣浩。
其实只是侧脸的某些角度像吧？你盘着腿，把手支在膝盖上，捻着下巴对比着，但没过多久就又分心了。你想，真实的夏油杰，比漫画上画的好看太多了吧
亏jjxx还被称作最会画男人的漫画家呢，你有种预感，长大后的夏油杰会比漫画里的他还好看一百倍。
哎呀，突然就燃起了要更加认真学画画的热情了诶！你顿时觉得画r本子竟然都没那么香了。
画帅哥才是王道啊！尤其是眼前就有个现成帅哥模特诶！
你嘴角勾起，乱七八糟地想着这些有的没的打发时间，却听见一串脚步声从不远处传来，忽明忽暗的灯光下出现了一个黑黝黝的影子。
你呼吸一窒，本能地感觉到了危险，下意识地朝佛像靠拢了几分。上天保佑，千万别是鬼，千万别是坏人，千万别看见你啊！！
脚步声还在靠近，听上去有些踉跄。你紧紧地抿唇，稍稍弓起身，做好了时刻逃跑的准备。
路灯又闪了一下，再亮起来的时候那道身影终于被照得清晰了。
原来是夏油杰。
【咒乙】夏油杰说他很讨厌你—33
初初听见有人在唤他名字时，夏油杰以为仍是那怪物在作祟。
在这样一片荒芜之中，怎么可能听见北乃千恩的声音？
他警惕地打量四周，喉咙里再次涌上腥甜，胸口升起一阵后知后觉的惶然。
这片湖中的怪物太强大了，比第一次收伏的那只厉害上太多。如果不是它似乎被什么人重伤过，自己可能连半成胜算都没有。
好险，差点死掉他轻轻吁了口气，左手掌心托起右臂，确认那声音没再出现后，继续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你往哪儿走呀！快过来躲雨！”那道和北乃千恩声音一模一样的催促又出现了，这次比上一次听上去更加急切。
他皱起眉头，望向发出声音的神龛，那里黑漆漆的，看不分明。
又是什么伎俩？
夏油杰冷冷地看着那个佛龛，没有主动进攻，也没有靠近一步。现在的他实在拿不出半分力气去和它战斗了。
在那藏着的…就算只是最低级的怪物，也能轻而易举地杀死他吧？
蹲在佛龛里的你哪知道夏油杰现在是这么个想法，见他傻站在外面被雨淋，自己又不想出去把刚刚才晾干了点的衣服再打湿，一时间竟有些纠结。
“真服了。您可真是我小祖宗！”没纠结上多久，你皱起鼻子，小声地埋怨了句，还是跑出去将他拉了过来。
神龛下，夏油杰愣愣地看着你，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怎么会在这”
“我怎么会在这？”你语气不虞，捡起刚刚扔在地上的外套拍了拍，扔到他怀里，“你说我怎么在这？”
“”他垂下眼，左手指无意识地勾紧布料，低声向你道歉，“对不起，千恩。”
他的声音很轻，是精疲力竭之后勉强从喉咙里挤出来的语调。话音刚落，便身子一歪，倒在了地上。
……
人的身体在应激状态下会分泌大量肾上腺素。这种应激激素可以瞬间给人强大的机能提升和恐怖的爆发力，人的专注力和反应力大幅提高；大脑飞速处理周围的环境信息，使躯体做好防御、挣扎或者逃跑的准备。
心理学家将这种现象成为“战斗或逃跑反应”，在这个过程中，人的呼吸加快，运输更多的氧气到细胞中，以便为肌肉提供更多的能量；心跳加快，使流到肌肉和其他器官的血液流动加速，有更多的血液为胳膊和大腿所用；肌肉系统轮流为骨骼提供服务，以便作出更快速的反应。
战逃反应会在主体进入安全的环境后得以缓解，肾上腺素逐渐恢复至正常水平，透支精力带来的虚脱感开始显现。
这些都是作为医生的父亲教给夏油杰的，可他想不明白，这座隐在黑暗中的佛龛，为什么会被自己的大脑判定为安全？
在外面那片沉寂中，明明还隐藏着不知道多少怪物。
他应该要一直警惕着，戒备着才对。
绝对不能给那些东西半点可乘之机啊。
可为什么一直紧绷的神经会突然松懈下来？
【咒乙】夏油杰说他很讨厌你—34
耳边淅沥的雨声逐渐淡去，意识坠进昏暗与光亮的边缘，眼皮上时不时地闪过白光，一阵一阵划过，阻止他堕进更寂寥的深渊。
刚刚咽下的那怪物孕育自阴冷的湖底，经年累月积攒着通身寒凉。此时它在胃里，在血液里，在身体里横冲直撞，像是想用料峭的冰寒将他的四肢灼烧出缺口，好让它能够逃出生天。
冷到极致是什么感觉？
不再是冷了，他开始觉得皮肤上有种烫痛的燥热，似乎有人拿着温辣椒水，从指尖开始，一寸一寸地往他身上浇。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努力打颤，生产热量，但这些热量反而使他变得更加焦躁。
太热了，比夏天的操场还热，比烤箱里的面包还热。
他像是在沙漠中穿行了好长时间，滚烫的汗滴落在沙粒上，发出刺拉拉的响。仔细听去，原来是自己的心被炙烤地嘎吱嘎吱响。
他拼命地往前走啊走啊，终于看到了一片绿洲，几棵小树围着湖泊，像是一颗美丽的珍珠，镶嵌在沙漠里，闪烁着神奇的色彩。
多清澈的一片湖啊，夏油杰不禁走了过去，屈膝跪下，急切地用手捧起一斛，想要用它来缓解自己周身的燥热和干涸。
扑通——
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从背后袭来，猛地将他掼进面前的湖水里，死死地压着他的头，将他按在水下，不得喘息。
一切的声音都没有了，只有他不断的挣扎，和水灌进耳朵的声音。
那些水从耳朵，从喉咙里流进他的肺，剧烈的撕裂感、灼烧感同时发生在他的头脑和脏器。他想屏住呼吸，好让水不再从鼻子倒灌进肺里，可是屏不住，反而呛了更多的水进去
谁能来救救他？
能吸进的氧气越来越少，他仅剩的力气也消失得干干净净了，水钻进了身体的每一个细胞，他的皮肤开始变得肿胀了。眼前一片黑，耳朵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他还在心里祈祷，谁能来救救他？
可是谁都没有来。
他只靠着自己的挣扎，勉强活了下来。
再睁开眼，父母担忧的脸庞出现在他的视野中。
鼻尖飘着淡淡的消毒水气味，凉润润的液体正通过针管输进他的静脉，似乎是流速调得有些快了，让他觉得钝痛。
“小杰，你真是把妈妈吓死了！”夏母提心吊胆了好几天，此时见儿子情况终于好转，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
“好了好了，小声点，别吓着小杰。”夏父搂过她的肩膀，安抚性地拍拍，自己也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小杰，再闭上眼睛好好休息一会吧。你放心，爸爸一定会把伤害你的人揪出来。”
夏父示意妻子好好看顾着孩子，自己匆匆离开医院，又踏进了警察厅。
“福田警视，我儿子醒过来了，辛苦您跟我去医院做个笔录可以吗？”他小心翼翼地请求着，生怕再遭到拒绝。
大野市警察厅的警察不作为早已是公开的秘密。之前发生的少女囚禁案就是因为他们不理会女孩家人的报案，导致那孩子被活生生地虐待死了。
而对于自家小孩被人袭击的这桩案子，他几次三番地上门请求调查，都被他们以各种理由搪塞敷衍了过去。
本想着孩子醒过来以后，案子能有新的进展，可这些警察还是把他赶走了。
“不就是断了条胳膊吗，接上不就行了，别跑过来浪费我们的时间好吗，夏油先生？我们的警力很宝贵的，要用在大案、重案、要案身上，没空管你们这些屁大点的小事，知不知道？”福田一郎冷着脸，半拉半拽地把夏油拓推出了门。
这个在医院备受尊敬的中年男人落寞地站在警察厅门口，一遍又一遍地读着上面的标语。
读了很久，他对自己摇了摇头，沉默地走回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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