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6章 醒后
当我醒来的时候，小翠守在我身边。
我问：“我睡了多久？什么时辰？”
小翠道：“两天两夜。现在一更天了。我和寒莫在玉溪山的一个洞穴里看见你和何将军睡在一起。”
“胡说！”我伸手要打小翠，“紫魂刀呢？还有龙兽？”
“什么紫魂刀？什么龙兽？今天酉时东王的大军到了镇江，天王还派人过来问候你，不过您没醒，我就回绝了。”
“洞穴里的事情你都对谁说了？”
“对谁说？当然是和军营里的每一个人都讲了，大家都笑小姐呢！”
“你！”我伸手要打小翠，小翠躲闪着，一边道：“我谁也没说，还叮嘱寒莫也不要说。你当我们是三岁孩子呀！这种事情一旦传出去，谁说得清楚？孤男寡女在一个洞穴里，铠甲丢在一边，你们就是没做什么，别人也会想出些什么呀！”
“我看你是越来越能说会道了。”我看着小翠，几天没见，觉得她瘦了许多，心里一阵不舍，轻轻地叹了一声，“我也变娇贵了。这点事情就闹成这样，也真不中用。让你担心受苦了。”
我一边说，一边看自己的手，我很怕看见那绿色。还好！自己的手一切都正常，只是自己的手腕处有黄豆大的一块疤痕。
“您说什么呢？路上没休息，又连夜赶路，过来就指挥备战，还受了这么重的伤，又上战场埋伏敌人，换个男人都不行，您这已经是很好的了。”
我微微笑着道：“我几年都没生过什么病了，真怕这一病会沉重。还好有小翠你在。”
小翠眼皮一沉，眼神里尽是柔情，笑道：“不过是受了点伤，歇歇就好，只是你不在的时候，小翠好担心，我真怕再也见不到你了。小翠的父母都战死了，现在就你这么一个亲人，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小翠还怎么活？”
“哪有那么严重。你以后总是要嫁人的，你嫁了人，有了自己的老公和孩子，还会记着我吗？”
“我发誓！小翠再不要嫁什么男人，这辈子就跟着小姐。”
见小翠认真的样子，我的心像小鹿般在心房里四处乱蹦，跳跃着，我红了脸。
小翠温柔地问我：“饿了吗？要吃什么我去准备。”
“何将军起来了吗？”我疑惑地问。
“他早起来了。我们毕竟是女人，这体力怎好和男人比？那男人是泥巴做的，再怎么碎了，用水一搅合，重新一捏吧！还是和以前一个样子。而我们女人，就是那石头里的美玉，一旦碎了，就不值钱了。”
“你倒是会打比方，男人是泥巴，自己倒成了美玉了，要知道美玉是要靠泥巴来养的。你不用管我了，这两天你一定没好好休息，我也不想吃什么，你去休息吧。我再坐一下就歇着。”
“那怎么行？你都两天没吃东西了。有番薯稀饭是现成的，我去热一下，你少吃一点再睡下吧。这回我也安心了。”
我依了她，点头答应。小翠转身离去，到门口的时候还回头看我一眼，眼睛里尽是柔情和甜蜜。我披起一件长袍离开床铺，走到木桌前。桌台上，笔墨纸砚都备好放着。我信手拈起方石，悠悠地研起墨来。
回忆过去的一切，不像是做梦。我和何震川中了赶尸匠的尸毒，洞穴里被刀子蕞救了。然后又去白马山的温泉里解龙兽的毒。何震川是救了，自己呢？自己有没有获救？却一点记忆也没有。
我根本不担心自己的死，因为自己本来就不属于这个世界，我只是担心自己变成旱魃给水深火热的百姓造成更多的伤害。战场上看到的一切，深深地刻在了我的脑海里。我不能忘记那些倒在马蹄之下、烈火之中、厮杀之间的垂死之人。
梦里紫魂刀说的千年秃鹫的血和魔鬼的脚跟到哪里去寻呢？我明白，一旦自己的手变成了绿色，就要该毫不犹豫地去做自己要做、能做的事。
想到这愁绪满怀，铺开纸张，提笔写道：数年徒手困，空对旧山川，龙岂池中物，趁雷欲升天，将军浴白马，龙兽浴休泉。水湿春衫袖。却有无法再续，又想到自己与何震川在洞穴里发生的事，觉得何震川不但才华横溢，而且风度翩翩，对自己舍身相救，不免生出爱意。看窗外中秋月圆，望月遐思，不禁接着写道：花开三日暮，人到五更愁；相见不相识，长江滚滚流。
我刚把这诗写完，有人推门而入。我抬头一看，是何震川。何震川看到我站着，顿时释然，道：“已经起来了，觉得好了些么？”
我笑道：“本来也没什么，有劳费心。”随手将写字的纸揉成一团，就要丢掉，却被何震川一把拦住。
“为什么要丢？”
“写得不好自然要丢。”
何震川展开看了看，又惊又喜。小翠端着食盘进来，听到我两的话，忙说：“什么好东西，让我也看看。”
我刚想抢过来，小翠已把纸展开。
何震川笑道：“小翠在就好了。我还要巡夜就不打扰你们了，先告辞。”说罢走向外面。末了，脚步停在门槛处，回首看烛光下神色幽远淡雅的我，叮嘱道：“好好休息。”随后，身影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第二天一早，我发现，军营里这些血性十足的男人，我平时管教起来要摆足官威才行，这次再看却听话了很多。心里不禁苦笑，看来对这些军人，尤其是下面的士兵只有军功才能服众。
绿旗黄袍女元戎，珠帽无龙结束工；八百女兵都赤脚，蛮衿扎裤走如风！
中午时分，何震川找来了：“元帅请你过去，说是天王有旨。”
我整理一下随之前往。猜想是要升我的官职吧！
东王正坐在中军帅帐里。这烧炭出身的东王不喜文人墨客，绝少与文官交往，就是平常处事也没什么好脸色看。但对我却没有发现这些迹象，这次对我倒是很客气。说起三天前的伏击战，更是赞不绝口，态度也亲切了许多。我也能看得出来，这里面应该有何震川的关系。东王就好像看自己的儿子一般，我帮了何震川的忙，自然也被看重。又说到备战事务，东王称赞我“办事利落，妥帖周到，比那些一锥子下去哼不出一声的废物书生强太多了”。
我心里想笑，正要告辞，忽然两人掀开帐帘闯了进来。为首之人，紫金战甲狐裘镶边，外罩猩猩红战袍，披风上绣猛虎下山图，衣冠甚是华丽。看相貌，浓眉大眼，五官倒也中看，只是满脸骄横之气，大有飞扬跋扈之意。
我一见，立刻顿悟，这便是洪秀全堂弟洪仁桑。可谓是皇亲国戚。
洪仁桑问：“东王，那赶尸匠现已败退扬州，我军正可一鼓作气，收复扬州，好为我天朝日后开疆辟土扫清障碍，为何驻兵已经两日，迟迟不见动静？”
东王没好脸色，有些漫不经心地说：“安庆曾国藩部迟迟不见动静，若是我军和扬州赶尸匠交战，芜湖曾国荃乘机攻我天京怎么办？”
“可是停留时日太多，兵士们恐会有懈怠。”洪仁桑不依不饶。
“懈怠？”东王冷哼一声，“才刚开始安扎，众人忙得连喘口气的工夫都没有，人甚至都病倒了，”说着指了指我等人，“就这样还抽空打了个胜仗。只怕没有懈怠的时间。你要是空闲不如去督促教头帮忙练练兵，或者去安抚民众看看镇江的山水，再不济也可以在近郊看看有没有墓藏，去挖挖坟，收集一下地下的财宝。”
洪仁桑涨红了脸，“本官是来战场杀敌，报效圣恩的。又不是来游玩打猎挖坟的！”
东王沉着脸道：“既然知道这是战场就应该明白事关重大，要沉稳谨慎。一将功成万骨枯，身为将帅，一句话就能牵涉到成百上千条人命，怎可任性莽撞？尤其是作战，众将都应谋而后动，齐心协力。如若不然，只怕还没等人家来攻，自己就先乱了阵脚，已然输了。众将听令，从今日起没有命令不得贸然开战，否则军法从事。”
众人齐声答应。
“哦？”又一人没有通报，掀帘而入，有些阴森森地笑道：“何震川未经请示，本该取芜湖，却中途返回镇江，不知东王要怎么算？”
来人是韦昌辉。他有些得意地看着何震川等人，似乎抓到了什么把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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