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宋清宁站在藤编摊位前，把样品逐一看了个遍，然后指着竹篮子，问：“老板，这怎么卖？”
摊主是个三十七八岁的中年男人，姓陆，见问价的是个清清秀秀的小姑娘，瞧着顶多也就十七八岁，看上去比他儿子大不了多少，以为小姑娘看着玩，也没多么上心，人坐在椅子中都没起身，随口道：“小的五毛，大的八毛。”
宋清宁：“我批发，便宜些，报个实价。”
陆新廷意外地看了她一眼，这才来了点兴致：“你要多少？”
“一百个。”
陆老板挑眉，似是不太相信她真能买这些：“小的减一毛，大的减两毛。”
宋清宁：“再便宜些。”
“哟，你这小姑娘还挺会砍价，你说多少？”
“小篮子一块钱三个，大的一块钱两个。”宋清宁将篮子拿在手中颠了颠，见质量不错，挺结实，继续说：
“先来一百个，行的话以后继续定，咱可以做成长期买卖。”
陆老板顿时乐了：“行吧，就是目前没带这么多货来摊子上，你先拿了这十五个，剩下的明后天分批给你带来，怎么样？”
藤编是他家祖传的手艺，陆新廷在这里摆摊挺久了，大多是零散顾客，来买椅子、坐垫之类，但很少遇上只要篮子的，还要上百件之多。
实际上，他家里也没这么多竹篮子现成货。接了这单，陆新廷准备回家让他娘和媳妇现编。
宋清宁道不在意是否能立刻交货，若是现在要她一次性拉走，她还担心小三轮车带不了这么多篮子呢。
心里想着，面上却做出为难状：“分次交货啊……”
陆老板见这大主顾犹豫，顿时有点着急。
连忙解释这竹篮子并不是他家常卖的货，自然不会带上百个出来，又给宋清宁介绍了他家畅销编织物，如椅子垫、床垫子、竹藤椅子、躺椅等大件货物。
宋清宁对其他编织物没什么兴趣，看都没多看一眼。老板见状，咬牙把小篮子让利成三毛一个。
二人敲定了付款、交货方式，宋清宁按批发底价带走了现有的十来个小框，又付了五元定金，约定明天、后天下午分批来拿尾货。
老板给开了个简易收据，并在反面写上供货约定，一式两份。
宋清宁穿来后，第一个简易合同，就这么达成了。
她此刻也只是想着先做几单零散小生意，赚点小钱填补住院的费用。并没料到，这个果篮生意，能为她以后积累下不菲的初始资金。
离开摊位前，见竹藤小板凳编的也不错，宋清宁顺带买了个。
老板只收了一块五，不用她砍价，就比零售价自动给她便宜了五毛。
宋清宁道谢后离开，其实，对于这种只买一次的生活用品，她很少会去砍价。实际上在她看来，这时候农副产品的价格大多是低得可怜，很多手艺人也就赚个辛苦钱。
对于生意，当然另当别论。
她载回竹藤篮子后，又骑着三轮车出来批发水果，除了本地产的非常便宜的苹果、梨、桃子。她还买了些许贵价的橘子、橙子、香瓜。甚至还打问着骑了很远的路，寻到了卖高级货的市场，买了些此地不常见的菠萝、香蕉、芒果、木瓜、杨桃这些南方水果。
别看这些本地少见的贵价水果耗钱不少，但往果篮里放两个，除了丰富品种，整个果篮的档次一下子就提上去了。
若不是她没外汇券，她倒是还想再去买点进口的稀罕水果。
回到旅馆后，她把各式水果分门别类，放入篮子中。
下面是苹果、梨这类便宜又耐挤压的水果，也搭配一两个橙子、橘子；上面再放几个贵价南方水果，再搭配上少见稀罕水果。
颜色也是红黄蓝相间，此刻在客厅地上摆了一排，分外吸睛。
这时，宋清宁突然觉得原本有些阴凉潮气的一楼房间还真挺好，住起来虽没二楼舒服，可论起储藏水果，保鲜效果却是顶好。
她甚至问旅馆老板借了个小喷壶，准备明天让这些果篮亮相之前，喷点水珠，更显鲜艳、新鲜。
准备好这一切后，托几小时体力劳动的福，宋清宁这会儿是真有了食欲。来到医院门口的包子铺，她点了两个肉包子，一碗蛋花汤，就着老板娘端给她的一叠小菜，吃得分外香甜。
恍惚间，上辈子那些日料、火锅、各式各样的美食都已离她很遥远了。其实，她穿过来也才一周左右。
上一世，宋清宁在孤儿院长大，那个五光十色的世界虽然有趣儿，但三十年一晃而过，好玩的、好吃的很多，若说真让她留恋到骨子里的人或物，还真是没有。
此刻，吃着八十年代无公害的绿色食品，宋清宁真觉得挺香的。
天色渐渐暗下来，305病房里赵刚已经来和他媳妇换班。
宋清宁明显发现，换赵刚来照顾后，于世诚明显比被赵婶子照料时要自在多了，连说话也多起来。
只是，赵刚并没他媳妇善于言辞，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唠着。
门外执勤的小护士也连连感叹，这位病患的家属，当初要求请护工可真是个正确决定，除了费钱，有专人照料就是真省事儿！
不止家属省力，连她们护士也能省点心。
要是其他家属也都这么省心就好了。不过，这也就是在心里想想而已，四块钱一天的看护费，可不是人人都愿意出的……
于世诚见宋清宁过来，找了个借口支使看护出去后，他胳膊抬起，挣扎着从枕边的衣服里摸了又摸，拿了个小布包出来。
宋清宁：“叔，你别动了，要找什么，我给你拿。”
“嗨，咋就这么娇贵了，不就是被医生割了一刀，又不是胳膊断了。”于世诚自嘲着，不让宋清宁伺候他，摸出小布包后，叫她上前两步，硬是要把小布包塞给她。
宋清宁挑眉，在手指触到小布包的瞬间，就明白了里面装的是什么，她把小布包又给塞回去，说：“这钱我不要。”
于世诚脸上带出些许不好意思，讪讪道：“丫头啊，你可不是嫌少？”
他醒来后就一直在想，虽还不知道这次住院具体花了多少钱，但看这医院宽敞的病房、先进的设备，还动了手术，又请了什么护工，不用看缴费单子也能猜到，宋丫头定是垫了不少钱的。
宋清宁笑道：“我都没打开，怎么知道多少？真不用，我还有钱，您就放心养病吧。”
于世诚不同意：“你还是孩子，哪儿能让你出钱，你先拿着，别嫌少，叔身上的钱都在里面了，不够的话就算欠你的，以后干活挣了钱再给你。”
宋清宁摇头，不肯收。
见于世诚还要在去拿那小布包，她垂下视线，做出一副哀伤的模样，低声道：“办宴请那日，也是我不懂事，才让叔叔和于越哥面上难堪……其实，我也不是有意的，之前我娘真没和我说这桩婚事……前些日子考试前我发了两天烧，选拔考试没考好，不能参加今年高考了，我回家后，还怕她非要我去打工，不让再复读了。”
“没想到，打工的事她提都没提，只让我在家休养，还破天荒的给我拿了药……”
宋清宁垂着视线，低声慢慢把章红英怎么事先瞒着她，又怎么给她灌了迷药，再怎么一睁眼，就被送到了北沙村的事，大致叙述了遍。
于世诚听完，沉默了好一阵子。
难怪了，这孩子喜宴上哭成那样……估计也是一醒来被突来的场景吓蒙了吧。
“所以，于叔叔，之前是我不懂事在先，住院这些花费就当是给您赔罪了，您就别再提给我钱了，这样以后我心里也能好受些。”
宋清宁半真半假地说着，她不在乎这几百块钱是真，理由自然是顺着原主的性格随口编造的。她不喜欢欠别人什么，原主托她报恩，这便算是报了吧……而且，宋清宁私心里打着算盘，于越五年后颇具实力，若是提早存下救父之恩，到时候，若形势紧急，她挟恩上门寻求帮助，以于越性情，总不会将她拒之门外。
……
于世诚自然不能知晓她心底所想，又沉默片刻，终是叹息：
“唉……丫头啊，瞧你说的，你有啥错？事情办成那样，也怪会珍嫂子和你娘没提前告诉我，我要是早些知道，怎么能够……唉，现在说这些也晚了，论起来，还是我们害了你，我跟于越那混小子，也成帮凶了啊！”
“这事你啥错也没有，要怪也只能……”于世诚不好说怨她娘，长叹一声：“你娘怎么能……这么对你？”
宋清宁也不遮丑：“她是我爹后来娶进门的，在家不打骂就算好了，不能当亲娘指望。”
于世诚越发觉得这姑娘身世可怜，叹息着，提议：“闺女，你要是不嫌弃，就把我当亲叔，我也当你是亲侄女，如果你还想读书，我出院后找点活计，赚了钱下半年供你复读。”
宋清宁点了点头，只说复读的事暂不着急。
于世诚以为她怕自己赚不到钱，想了一会，才说：“你也别担心，其实咱家没村里传的那么破落，咱家就是人少，看着没什么正经主样儿，但供你上学，我这把子老骨头，还是办得到的……再不济，你于越哥在外面也打工赚着钱呢。”
“要是我这学费拿不出，我和他说说，叫他先给垫上。”
宋清宁推辞道：“倒是不劳烦于大哥，我想法子去赚些钱，等连大学学费都攒齐了，再去复读也来得及。”
于世诚听了却似不高兴，声音也低沉了不少：“这就是见外了，我老于这条命都是你救的，他小子供你念书，那不是应该的？算哪门子劳烦，你不用担心，要是那小兔崽子敢说个不，老子打断他的腿！”
大陆南端的一座正在飞速发展的城市中，天气闷热。
工地旁，于越正掀起背心擦着脸上的汗，突然，打了个喷嚏。
王凯看了笑着打趣：“哥，你快把衣服穿好了！你看远处那路上还有大姑娘、小媳妇过去呢，就你这张脸还不够招惹人的？你还再把腰给露出来，小心明天又有人来送盒饭了……”
于越沉着脸，脱了身上早被汗浸透了的背心，一把扔在王凯脸上，糊住那张编排人的嘴。
“洗好了，晾干拿回来。”
丢下一句话离开，只剩王凯在原地嚎叫。
于越边走边想，也不知他爹一个人在家怎么样了，不是挂牵他了吧……那老头子嘴上不说，心思可细着呢！
等忙完了这个工程，给他爹再汇些钱，顺便写封信问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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