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岳清辉，他家这事，现在处理的是什么状态？而且，你怎么也不随时汇报一下，还要等我问？”宋鹏的问话，打断了我在会议中对往事的回忆。他是采购部唯一的科长级干部，负责所有产品的采购进度和问题管理。

        我和王舒湲、韩洁吃罢午饭回来，刚进办公室，位于办公室大门外的会议室门被推开，同为采购部人员、负责冲压件的许扬高大壮硕的身躯从里面出来，轻柔地关上门说：“你们才回来啊，我们都开了10分钟会了，赶紧拿了纸笔过来，总部的人也来了。”

        我们三人听了，心态顿时从刚才的悠闲慵懒中惊醒，鸟兽散之状分别奔向自己的位子取了记事本和笔，几乎同时强忍着喘息来到会议室前。

        我尽量不出声音地推开门，上午除了我们三人以外，采购部其他人全在里面，他们上午去公司主楼，与三崎公司总部出差前来的销售科系长川村义宏开公司领导主持的会议。估计是那边的会议一结束，就返回这里继续开采购部单独的会议。我们三人进去时，正是川村义宏在讲话，冷朝阳部长和方鹏则站在一旁。感觉自己像贼一样，猫着腰、蹑手蹑脚进屋，找了外围靠墙的椅子坐下后，我打开笔记本，连头也不敢抬，装出一幅认真倾听、专注记录的样子，脑子里却装满了冷部长严厉的目光，川村的讲话反倒是和尚念的经文一般，几乎一个字我也没想着要听。

        不过，在一阵子的紧张之后，精神很容易进入疲乏困顿状态，看看川村和这里的两个部门领导商量似的讲话，来自瞌睡的攻势令我有些难以招架，不知不觉的，就在迷迷糊糊中对师院那个入学的回忆慢慢铺展开来占据了大脑，直到宋科长叫过来。

        “啊？”因为根本没有听领导讲话，我心下慌乱中，一个小声惊呼随口而出，好在马上定神先应付一下的心理说：“噢，那事儿是吧…我－－－”

        “对呀，亚龙那里怎么打算的啊，到底？”比我还性急的宋鹏无意中给了我提醒。亚龙是河北保定的一家生产弹簧的工厂，近来供应的产品因为经常出现断裂，我正在和厂家交涉如何解决。

        “そうよ、埼玉大変困ってるさ。”（译：可不，埼玉工厂受到很大影响啊。）虽然说不好，但颇能听懂中文的川村也是面带焦急说。我皱眉道：“亚龙的游科长说了下回发货时候，把准备替换的样品一块儿发过来。”

        “啊？”冷部长皱皱眉头，“听不清啊，你过来说，老是这样，每次还得请你。”他抬抬下巴招呼我道。宋鹏则指了指白板，上面写有日期，说：“今天10号，周六，嗯，不能过了周五－－－サンプル送ったら、今週金曜とても早い方ですか。”（译：寄样品的话，这周五特别早吗？）

        “こっちに聞くのは、ちょっと…”（译：怎么问我？）川村困惑的样子。已走到跟前的我赶紧解释道：“そうじゃなくて課長が言いたいのはサンプル送るなら、今週金曜一番早い方で、それ以上早いのはまずないでしょ。”（译：宋科长想说的，是寄样品最早也是这周五，更早怕是不可能了）。

        “国際便、水曜に1つあるでしょ？”（不是周三有国际快递吗？）冷部长指指白板上写的14日，“这还5天呢，保定那儿的话，随便什么快递还不都能到，你先把准备都做好不就行了？”

        我为难道：“这事儿跟我反映也就是上个月29号吧，结果赶上国庆，亚龙那儿说最快14号寄出来，他们也要先做一下测试，要不寄过来的，还是不行的话也没有意义。”宋鹏神情焦躁地说：“什么都让他们说了还行，催姓游的，还想不想做了？去年咱们的年终供应商打分，他们就刚及格，我一直犹豫换呢。”

        冷部长反而微微笑道：“你也别就意气用事－－－小岳，这说话你都给人家翻一下啊，别真以为他全听得懂，川村这人又客套。”

        我赶紧张开嘴，要说的话还没越过口腔里可以发出声音的分界线，川村摆手道：“あ、先の大体分かったと思うよ、でも正確にはやっぱ、後のを岳さんよろしく。”（译：哦，刚才说的我估计听明白了，不过为了准确，后面的就麻烦岳先生啦）

        冷部长随即说：“那你先问问周五寄能不能将就接受。”

        川村却马上回应道：“そうじゃ当分生産に支障が生じちゃうじゃん？金曜送る場合…つくのは早くても－－－”川村掰着手指头算了两秒，“18か19になるでしょ、確認が最速2週間掛かってとすれば、まあやっぱ早いほどいいわ。”（译：这样的话，生产肯定被耽误了。周五寄出，最快也要18、19号到，品质确认起来怎么也得两个星期，反正越快寄出来越好吧）。

        冷朝阳点点头，说：“不能这么听他的－－－”

        “啊？”我挺身一愣，冷部长道：“我是说不能听亚龙的，叫他们马上寄样品，这样品确认起来还得至少两三个星期，三崎那边的效率你又不是不知道，比我们差远了，厂家那也是，不是天天打电话问了对方，就算你为这事工作了，懂不懂？咱们这要的是结果，大家谁不干活？一个个的每天至少到8点来钟都走不了。可正确的结果才有意义，公司业绩就看结果。这马上可又年底了啊，今年部门人员的淘汰指标，赵总那儿给的还是10%到15%，我们部门11个人，所以都自己掂量掂量工作成绩，统计数据也都邮件发给大家了，今年采购费用目标，是比去年节省5%，这是我央求赵总半天，要他手下留情，人这才充分考虑到日元走低以后，给我们的最低要求了，可实际情况怎么样，大家自己也该心知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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