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今天的午饭就是如此，钱秉智以一家中秋节都没能这么团圆一回，要陪老父亲喝上一杯的理由，开了他存在这里数瓶洋酒中一瓶最好的苏格兰威士忌，并要在场的大人都品尝品尝。据说这酒是他前两年去英伦“考察”时，在专门店花大价钱买的名酒。妻子和毕薇还拿饮料掺了，颇为津津有味地一起喝了起来。

        我是开车而来，还要开回去，何况本来滴酒不沾，很不懂得如何体会酒桌上热闹氛围、以及酒精带给人情感上的微妙变化。但这次席间，虽说属于酒文化的圈外之人，也似乎能够感受到好酒助兴、人生几回的醇厚。因为眼看着钱家父子推杯换盏了两回，钱秉智便推心置腹地唠叨起些他走上仕途的经历，动情处竟然眼中似有泪光，几欲潸然。

        这对我又是一个前所未见的场景。毕薇才说少喝些，或者也掺些饮料，妻子隔着半张桌子跟着劝解说：“洋酒度数都高，哥，跟家就别喝猛了，而且，哥你要是这么不顺心，能不能想办法换个轻松点儿的闲职，记得你们人事那个顾上峰，当年你还帮过他大忙，应该他有办法吧，你们单位那么大，什么职位没有，我就想呢，你管的那一摊儿心太累，太多人惦记吧，你不也说过，再往高了估计也没什么希望，那干脆就别太拼了。”

        “还往高了？差不多得了，我早就这么想了，老话说的，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你一直是个小科长、小职员，妈都不提心吊胆的，你刚工作那会儿，头一次知道买回你爸爱吃的鸭子，妈跟你爸都高兴得什么似的，现在都记得特清楚，可搁现在，你就是拿金子进来，我血压倒肯定上去了。”庞琮满面愁苦的说话，带给饭桌上压抑的氛围，甚至令启旻都停下了筷子。若雯却沉稳地说：“这我爸要能说了算，早就不着急了。”毕薇甩甩手，说：“你一孩子，甭瞎插嘴－－－哟，启旻，没事吧，舅妈筷子上的汁儿甩你衣服上了吧，呵呵，你看这叫怎么…”

        妻子拦住她伸过来的手，说着没关系，一边用纸巾擦着儿子衣领，说：“反正多小心吧，这大国企的，比宫斗剧还厉害呢。”若雯看向我，说：“要我就不怕，宫斗怎么了，最后还不是好人赢了，是吧，姑父，要是您的话怎么办？”

        “啊？”我有些惊讶，这出于对问话来得有些太过高看自己的感受，再有，虽然若雯还是小孩子，但毕竟自负多年、又是长辈的钱秉智本人就在面前。略作吱唔，我说：“嗯…说实话姑父可是没资格说这些，小百姓真不懂官场的事儿，你爸算是最成功的一类吧，现在属于’幸福的烦恼’，孙中山不就和蔡元培诉苦过？说他成功的时候，反而不踏实，总觉得不知所措，遇到挫折了却精神焕发，特别有斗志。”

        钱秉智苦笑一声道：“我这点水平，和孙中山比得了吗，我－－－”若雯打断他说话道：“诶，姑父，孙中山我知道，后来认识到必须依靠共铲（抱歉，写成‘产’的话，不允许上传，请读者理解，你们懂的）党才能救中国，那蔡元培是…是共铲党还是国民党？”

        妻子笑道：“你们历史都教了什么呀，连我历史不好的都知道的人，蔡元培是北大校长，一二十年代的吧，就是他开创的北大精神，他之前的北大，就是个纨绔子弟聚会的地方，风气特别不好，蔡元培当了校长，好多大学问家才被他请去任教，李大钊就是一个，还有胡适、嗯…反正好多，我记不得了，你姑父知道，啊对了，他还特别能破格招聘人才，徐悲鸿高小都没上过吧，他也请去教美术，特有眼光，还有魄力。”

        “哦，这么不拘一格，还旧社会呢，现在还不都论资排辈儿，而且他跟徐悲鸿好啊，还有李大钊，那肯定是咱们这边的了，跟鲁迅一样了，共产主义者？”若雯欣喜的样子说。妻子鼻子出气的笑了一声，说：“嚯，你们这爱国教育真是够厉害的，而且刚才能那么总结孙中山的思想，也不想想人家愿不愿意，呵呵呵－－－嗳，清辉，我们那时候都没这样哈，不过这种思想说爱国合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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