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

话题变得有些突然，我猝不及防中摇摇头，说：“是韩靥说要来的。”话说出口就后悔了，但是那一刻能知道后悔，已经和我高中时代面对女生说话时的思维模式相比，算是很大的变化了，所以也没有更深一步的想到补救，看着拿下杯子、等我给咖啡机接好了水后、安静清洗杯子的王梦雨，我接着说：“韩靥说我也顺路，就一起来得了，嗳，厅里那个对联是你爸写的？”

        “…那个对联？哦，说是他的一个老同学－－－按一下那个开关，对，然后等着那水开了自己漏下去就行了，得有会儿呢。是我爸妈的一个老同学，很早以前写给我他们的，我算不上喜欢，也许天天看的缘故，早都没感觉了吧，其实连它存在都快没意识了，不过本来对对联我也没兴趣，而且北京灰大，我妈要时不常擦，一看她擦我就觉着怪麻烦的。”

        我说：“这倒是，我家以前挂过条幅，没多久就卷边儿，听说不维护纸还会裂，北京太干燥，只好收起来了，不过对联来历上要是有故事的话也挺有趣的，我知道的不多，趁这会儿没事儿，给你讲一个吧，要不也不知道我学识的博大精深。”我说了看着她。王梦雨一直看着我的眼睛眨了眨，里面全是笑意，让本来是半开玩笑看她的我，有些发呆起来。

        “你倒是说啊，人家等你这个博大精深的学问呢？”王梦雨笑出声音说。我恍然回过神，面部皮肤瞬间增温了1、2度，慌忙将视线挪到咖啡壶上一两秒，一边说：“啊对，有这么个经典的故事。金圣叹－－－你听说过金圣叹吗，和近代的王国维差不多，特会写批语。”

        “呵呵，都没听说过，你按自己的学问说典故好了，不用考我的学问。”就在面前的王梦雨说笑时的神情样貌、居家时才会有的闲散服装，都让我有些入迷的魅力，我定定神，说：“没有考你的意思，金圣叹是明末清初批《水浒》的一个文人，号称博古通今，但是有那种挺不合世俗的性格，他有回在金山寺和一个长老互对对子，玩儿的高兴，不知不觉的一下儿就到了半夜，老和尚随口说了句上联，是’半夜三更半”，金圣叹怎么也对不上来，急的他，死的心都有－－－”王梦雨不以为然的笑意，柔声说：“为个对子的下句死的心都有？怕是有你这样的爱夸张的，跟一旁撺掇，惹得人家难受吧，呵呵，哦，不好意思，你接着说。”

        “当然不是我惹的，都怪中国文人太好面子。他就使劲琢磨，到底是没想出来，一羞愧着急吧，哭的什么似的，后来就这么一路哭啊哭的，一直哭到了祭祀明朝皇帝的太庙里头，结果被人打了小报告给满清政府，说他身在大清，心在大明。结果这老头也是个找死的倔脾气，都被打这种小报告了，还是没有趁着暑假补写上一个保证书，声明自己没参加天安门的那个暴乱…啊不是，不是天安门暴乱，是太庙的祭奠活动，那清朝皇帝可是不干了，说我们拼了命地换了班儿来当家，整天抢着为人民服务，所有的无产阶级穷光蛋都认了，你敢不服，去死！呵呵。”

        “这么生气还笑啊？”王梦雨面带笑容，似乎满认真地问道。

        “没有没有，那些满脑子琢磨怎么为人民服务的笑不出来，是咱俩笑了。”

        “讨厌。”王梦雨捶打了我一下，说：“好好讲吧，人家这儿听得正起劲儿，你不好好说。”我笑笑，说：“后来被逮了起来，那年头为人民服务的青天大老爷给他拟定了个秋后问斩。很快就到了行刑的那天，正好是中秋，又有那个刁难了他的老和尚来给他猫哭耗子，结果人家金圣叹羞愤之下猛地来了灵感，临死冲他大声嚷嚷了一个：’中秋八月中’，老和尚惊叹退下，这下金圣叹好歹也算死而无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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