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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准的鸡同鸭讲


三天后,    麻仓家本家中堂,    又是一次聚众开会、

        因灵力丰厚、已经恢复了行动能力的麻仓叶贤,    本次得以坐着列席。

        三天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麻仓家为了完成高天原布下的诏令,不惜用各种方式、从各种渠道,收集了一长串有关帕契族祭祀和那位女神的消息。

        此次集会,    正是为了汇聚情报。

        虽然调查目标是外来者,    且大部分时间都在毫无目击者的深山老林里活动,但查实真相只要能抓住一条线索,    总能顺藤摸瓜查出点什么。

        这个线索很好抓

        之前麻仓叶贤埋伏恶罗王这事,    说功利点,就是为了打响名声。

        此时恶罗王因为危害人间比较积极,在异类间名气颇大,    但比起成名多年的斗牙王滑头鬼来,    勉强也能算是个品相颇佳的软柿子毕竟他麾下没有动辄一族、多则一国的妖怪投效。

        虽然退治结果不尽如人意,    但前半截总归是按计划走的。

        他挑好了偏僻的地方,布下了足以笼罩一座山传的迷阵,动手之前,    也曾经确定过方圆十里之内,应该是没有活人活妖怪的。

        于是问题来了女神无缘无故去那等深山老林做什么

        从这条线索上首,    麻仓家号召族人和在道场修习的学徒,    直接堵住了那座山的山口,地毯式搜索,最终,    在东侧山脚的树洞里,找到了个白团子一样的小妖怪。

        这团子的力量属性十分奇异,天生就不畏惧符咒和以符咒布下的结界,对探测的灵力也免疫性奇高。

        但脑容量明显不够。

        它又怂又傻,但凡碰到个比自己强的,马上就乖乖听话,听话以后,问什么就说什么,长时间没人跟它说话的时候,它就自己蹦跶,并锲而不舍的重复某些别人听不懂的短词。

        它嘴里还有个“主人”。

        据麻仓家一位阴阳师学徒的问询所得推测,这位“主人”,九成九就是把它带进了那座大山的女神小姐。

        坐在上首的大长老清了清嗓子,先问“你是怎么遇见之前那位主人的”

        白团子duangduangduang的原地蹦跶,答曰“在角落里被逮着的。”

        同座的阴阳师好奇只听说过霉神习惯猫在犄角旮旯等着坑人,可她不是个福神吗

        他抱着疑惑又问“她抓你做什么”

        白团子答说“让我找大妖怪”

        问话的阴阳师心说这难道是琢磨着要降妖除魔果然神明都向往着保护人类呢,这位新生的殿下虽然没受过教育,但是本性依旧在催促她这么做

        倒是坐在一旁的巫女心想只听说过武神诞生后会在本性催促下追猎妖魔,可她不是个福神吗

        于是她更疑惑,追问“找大妖怪做什么”

        这次白团子答的断断续续的,大约是答案的内容过于冗长,它的思考系统和发声系统都不太支持,所以在不明所以的蹦跶了半晌后,在座诸人能清晰听到的,只有一句意味不明的“想生病。”

        然后一连重复了七次,语调一次比一次雀跃。

        麻仓叶贤

        麻仓叶贤生病是不可能生病的,你就算是病的要死了,该回的话还是得回,胆敢有隐瞒,我倒是可以直接送你去死。

        那边厢,白团子对威胁视而不见,依旧按频率蹦跶着,高声欢呼“想生病”

        麻仓叶贤这玩意儿还挺有骨气。

        那边厢,围观了许久的姑奶奶眉头一皱,说“不对,这东西现在的妖气波动和刚才没有变化,它应该还是在回答你们的问题。”

        回答问题

        “等等”巫女不可置信的打断说“难道您是想说,女神四处寻找大妖怪,就是为了生病吗”

        倒不是她大惊小怪了,和人类不同,神明生病便是“安无”,沾染神体侵蚀神智,一不小心就要堕落,再一不小心,可是要死了的

        哪怕可以依靠手段治好避免死去,但开头发病时受的苦一点不会少。

        那女神出生拢共不过一年半就这婴儿般的短暂神生,她能有什么迈不过去的坎,要上赶着找死啊

        于是线索更进一步,变成了女神为什么想找死。

        因为从白团子这里知道了女神喜爱流连钻犄角旮旯,麻仓家又全家出动一番,在都内的犄角旮旯搜索了一番。

        前文也提过,都内大部分的地区都是被刻意清理过的,能留下的,都是毫无威胁能力的小妖怪,而且也没留多少。

        仅仅第二天,他们就在东南城郊的某个街角,找到了一个咸菜坛子变的付丧神。

        咸菜坛子才妖化不久,形态半变不变的,话也说不利索,也不爱动,据捕获后审问的结果来看,女神曾经蹲在这个街角,一边戳它玩一边碎碎念。

        负责这件事的青年抬手指向中央施术,向在座诸位展示了他们还原出的、属于咸菜坛子的记忆。

        术法的光晕一闪而过,显现出的画面是付丧神的视角兜头先是一张大脸,眼睛凸的很成问题。

        然后那张脸慢慢向后退,画面稳定下来后,眼睛的比例也正常了。

        圆脸杏核眼,正是那位新生不久的女神。

        女神手上抄了根木棍,碎碎念。

        “怎么办啊”

        她抬手戳了“大家”一下“哎呦你好弱啊,结果找了半天你居然是这条街上最强的。”

        “都是你们这个水平的,就算搞成了神器,你们也没本事把我折腾病啊”

        她把这几句话翻来覆去的说了好几遍,说一遍,就要戳人家一下,活脱脱一个没事撩闲的熊孩子。

        大长老眼前木棍子乱飞,面色严肃并沉着的评价想这娃儿手真贱嗨。

        那边厢,熊孩子一点不顾忌自己穿的衣服有多白净,直溜溜往青石板上一瘫,生无可恋的哼唧“拢共就剩两个月了,时间一到他就要回美洲了,再不生病我就真得跟他一起走了”

        “什么玩意儿”

        拐角一老头唰的掀了桌子“那外道之人居然敢掳掠高天原的神女”

        大长老说你先冷静,这哪里就是掳掠了

        巫女小姐沉着行礼,“恕我直言,殿下宁愿想方设法生病都不愿意和他走,明显不想和他在一起的。”

        只有生病才能避免和他一起女神分明是不想走,又不得不走。

        “你看把孩子都逼成什么样了”

        掀桌老头怒发冲冠“谁家的神明这么锲而不舍的找病生”

        倒是姑奶奶冷静的很,端茶杯,说“这也不一定呢,这里头只能看出来女神不想走,说不定只是难离故土呢”

        这年头虽然没有婚前恐惧症这种说法,但是结婚前人多少会感到恐慌这件事,几百年都不会变得“说不定两情相悦,只是一时没转过来弯呢,这孩子又没受过教育,她可能根本不知道生病有多难过,纯粹想找个借口拖延下时间。”

        姑奶奶本人几十年前相亲前,还想辙生了点病,多拖了小两年的时间呢。

        这么一说居然也挺有道理。

        在座诸位大都和姑奶奶同年,当年相亲事件中不是同谋就是同伙,大家追忆一下往昔后,不得不接受还是有两情相悦的可能的。

        大长老心想这位阿婆婚前虽然作的很,但婚后倒是一直秀的很烦人,干脆拍板道“既然如此,还是将人找来问一问算了。”

        虽说牵扯到了神明的感情归属,他们也一直将沙尔瓦甘纳称作外道,但帕契族总归是精灵王的守护者,而祭祀是最出类拔萃的族人,总讲究个先礼后兵,不好随便冤枉了他。

        总归是跨国会面,以一方神明眷属的身份,会见另一方神明的眷属,就算只是为了试探,也必须要摆出正式的排场来。

        当晚,一众长老分别署名,递了一份正式的请柬过去,会面那天,架势更是严肃庄重。

        乍一看能吓人一跳的那种严肃庄重。

        饶是麻仓叶王那等见过了大世面的,进门也叫唬的一愣。

        难道他有哪里暴露了

        虽然对自己的力量很有自信,但在这个似乎只要有人摔杯为号,大家就扑将上来把他拿下的严峻场合中,麻仓叶王也稍微谨慎了些。

        大家喝茶问好,然后进入正题。

        长老们摆出一副谈心的架势,可惜对于有人僭越神明这事心中有气,就比较严肃。

        先问“您可还记得,自己渡海而来是为了什么”

        语气贼冷硬。

        叶王心说摆在明面上的,不就是审查通灵王大赛的参赛者吗,摆出这样一幅兴师问罪的架势难道是看出了什么,故意试探他

        想到这里,麻仓叶王便借着喝茶的动作,无声无息打量了一下周围,意外的发现人居然来的很全。

        他本也是麻仓家的人,五百年前还当了小二十年的家主,需要这样全家齐聚非大事不可,仔细算起来,这种场面他也就面对过两次。

        一次是麻叶童子入族谱,改名成麻仓叶王的时候。

        第二次就是临死前。

        那时,他正准备借族中集会,出言安抚一下族里最近诡异的氛围,哪知心头血气突然一阵翻滚,前脚摔掉了手里的茶杯,惊觉自己和猫又股宗的契约消失了,后脚眼前一黑,迎头就是一阵铺天盖地的暴打。

        然后他就gg了。

        想到这里他居然有点想笑。

        叶王忍住嗤笑的冲动低头又喝了一口茶,心道难不成这帮玩意儿觉得他是来报仇的,准备先下手为强了

        他心想跟你们报仇有什么意思

        别说当年对我动手那一拨人早都死绝了,现在五大精灵我都搞到手了,谋划精灵王不比折腾你们这群老头好玩多了

        但是面上,他放下茶杯,不动声色的给了个标准答案“来甄选参赛者的。”

        后排,一位长老神色矜持的侧头看了看角落。

        叶王敏锐的顺着他的视线瞥了眼角落。

        角落里坐了个老太太,老太太背后是一面大屏风。

        麻仓叶王眉目一敛,屏风后头,似乎还有个人。

        屏风前的老太太闭目顿了顿,打了个不可言说的手势,老头们注意到后,眉头虽然皱的更狠,但明显感觉到屋子里气氛松了不止一筹。

        到底搞什么玩意儿呢

        那边厢,放下了第一层担心的大长老,复又认真打量起来面前的异国祭祀。

        他卖相真的不错。

        麻仓家走关系请了个擅长相面的灵媒,现在就坐在角落的屏风后面,刚才已经卜过一波了,从玄学角度讲,这人似乎并不是薄情寡性的那种长相。

        大长老对面,长得情深似海的叶王指尖掐了个印,占卜结果中平。

        不是好事,但也不是坏事

        他下意识又看了眼那道大屏风,虽然隔绝气息的符咒非常隐蔽,外人根本看不出问题,但他总归是姓麻仓的

        哪怕屏风后那个灵力波动诡异的存在,非敌,非友,也没什么恶意,但一看这通眉眼官司、和明显是安排好的手势语言,他平静的灵力场还是不由自主的出现了一丝波动。

        难道真的暴露了,这是找人望气,试图通过灵力场,观察他的灵魂信息

        可惜啊,在座诸位阴阳师的老祖宗不无嘲讽的失笑道,他和火灵缔结契约时,灵力属性出现了变化,已经看不出来是一个人了。

        对面,面相严肃的老头盯着他看了半天,愣是没得到什么反应,心说这人到现在都不动声色,说是心机深沉也行,说是沉得住气也行,但是观察这些玩意儿都不是重点

        这他妈是替高天原的某位殿下考察对象呢

        于是老头清了清嗓子,问他“您是在哪里遇到园子殿下的”

        帕契人淡定反问“这事和通灵王大赛有什么关系吗”

        老头更加严肃的说“和通灵王大赛无关,但我等供奉神道倾尽全力,和殿下有关的,自然就和我等有关。”

        老头寻思着女神到底是神裔,私事不可拿在大庭广众之下任意说嘴,开口之前少说得斟酌三个来回,不合适的话都咽回去了,似是而非一通套话,配上那张煞有介事的脸,搞得人完全搞不明白前因,只能听个后果

        重点是神宫也在注意这件事具体什么事说的云山雾罩的,你若是真心,不,你若是想留得性命安全离开,就郑重我们回答。

        然而在叶王听来,这倒真像是发现了他接近新神是别有用心,才顺势猜测起了他的身份,最后提及高天原这句,倒像是恃威恫吓他的。

        叶王垂下眼帘呵呵一笑,说“我遇到殿下时她新生未久,很多事情无法证实,我要是撒个谎,老人家也看不出来啊”

        麻仓家通过白团子和咸菜坛子那里得到的消息,加上占卜算卦得到的情报,便很有信心的说“你说你的,对错我们会判断。”

        好笑。

        你们拿什么判断

        麻仓叶王薄凉的想相遇之后的事只有他和园子知道,这些人敢说能判断他话的真假,分明就是已经从她那里得到了一份答案

        想起她之前和麻仓叶贤一起抓鬼受伤,听说还是因为她肯拼死才救了那家伙一命无缘无故的,那怕死的玩意儿为什么会拼命去救麻仓叶贤

        该猜他们早有预谋吗

        打从猫又股宗开始,他就应该知道,所谓的守护誓言并不可靠。

        何况园子那家伙,似乎从来没有对他立过任何守护誓言。

        麻仓叶王并不擅长相信别人,但总不好浪费自己付出的心血他这辈子真是没这么耐心的顺着谁过所幸他已经想好了接下来的处理方法,结了役使契约后,她总会听话的。

        这大概也算是废物再利用了吧

        他本身并不担心被围攻,意外的是这些麻仓家的人并没有围堵他的意思对麻仓家诸位来说,他好赖算个备选女婿,表情被理解为恼羞成怒了。

        回到山居时,太阳还没落山,他穿过中庭,看到了坐在回廊前吃点心的铃木园子。

        园子嚼着红豆糕,抬头看到他,一愣“你干什么去了”

        叶王俯首冲她一笑“我干什么去了,你不知道吗”

        园子“哈”

        哪知叶王并没有细究下去的意思,转而收起那份笑容,若有所指的问她“园子最近总是去外面玩,都在干什么呢”

        “最近”

        “之前,”他改口,“是去外面见谁了吗”

        考虑到她一岁半的理解能力和小女孩差不多,叶王质问时并不如何遮掩语气,甚至刻意严厉了些,问“园子你,做了什么坏事了吗”

        他本人其实非常讨厌提起背叛这个词。

        如无意外,并不想问她你是不是背叛我了。

        话音一落,园子后脖领子的毛都要乍起来了

        园子含着一坨化开的豆沙,看着这张让她神魂颠倒的帅脸,满以为自己寻摸着小妖怪、试图借此装病和他分开的事情暴露了,瞬间就方了。

        就铃木园子这张脸,无措的表情她根本就藏不住,哪怕五官控制得住,眼神也分明就是心虚了。

        麻仓叶王的笑容突兀的淡了下去。

        嘴角的弧度还是个弧度,但园子莫名觉得他整个人都变得凉飕飕的。

        直觉系生物觉得自己的人身安全受到了威胁。

        园子心想我今天没耍流氓啊,为什么突然要弄死我了

        早上出门那会儿他戴了个可好看的头冠,印第安风格的长羽毛有一只挂在耳边,晃来晃去的碰着耳肉,园子当时可想上去亲一口,最后都硬生生的忍住了她都把自己憋上火了,这人怎么这么难伺候啊

        无奈现在他就是可爱啊,园子戴着深情滤镜,看他发火都觉得可爱

        尤其因为知道他早晚要凉,园子对这段单恋抱有谜一样的悲剧情怀是她很喜欢的浪漫元素了,本着能处一段处一段,能多看一眼美人多看一眼的心理,特别没有逼数的把自己放在了包容者的位置。

        有花堪折直须折啊。

        毕竟一个大帅哥呢。

        于是铃木小姐决定主动转移话题。

        她谈恋爱的时候特别全心全意,那恋爱脑,成天到晚除了对象根本想不到别的,为他们做什么都行,今天白天,又坐那伤春悲秋的回忆了一番麻仓叶王糟心的同年,顿感心如刀割,怜爱异常,为了弥补他缺失的同年,一口气买了三串糖山楂两盒绿豆糕。

        结果对象一天没回来,她没注意都给吃完了。

        所幸还有个别的

        铃木园子嗖的一下站起来,鞋都没穿,光着脚吧嗒吧嗒的跑回了屋里。

        兴冲冲的脚步声中,远去的铃木小姐并不知道,在她突然产生异动时,那印第安裔祭祀的袖子里,曾敏锐的亮起过一阵不祥的红光。

        三十秒后,随着又一阵吱悠悠的轻响,铃木园子举着个橘黄色的纸风车,又吧嗒吧嗒的跑了回来。

        园子把纸风车举到他眼前,鼓起腮帮子送了它一阵烈风。

        全是混了蜂蜜的豆沙味。

        作者有话要说  总归在十二点之前,明天见真的明天见了,我难得说到做到一回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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