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严格地来说,  这并不算是宝玉的熟人,  只是有过几面之缘罢了。

        一个,  不应该出现在京城附近的人。

        去年腊月去得意居的时候,还听琏二哥问掌柜的,怎么做鱼生的大厨丁老七没在,  掌柜的摇头叹气说丁老七回老家了,言语中不乏遗憾之意。

        贾琏还追问那掌柜,  丁老七何时回来呢。

        掌柜的也是愁苦,  隐晦地说,  好像是丁老七家里有长辈去了,得回去守孝。

        这便是了,不然得意居的掌柜也不会轻易放人走的。

        那么本该在老家守孝的丁老七怎么又出现在了城北呢?虽然他蓄了胡须、换了衣裳,但是宝玉当初去得意居几次,点了鱼生,看过他几次现场片鱼的技艺,  当时就觉得此人是身怀武艺的,  只做大厨却是可惜了,  所以多多留意了几眼。托绝佳记性和醒脑丸的福,  看到丁老七背影的时候宝玉还有几分不确定,等到马车转了个弯,  看到对方侧脸的时候,宝玉就确定了此人身份。

        一个人的皮相能变,可是骨相……这时代没削下颚角这样的整形手术,如何能变?

        前后盯人不过三秒,  可是高手对别人的注视特别敏感,就见丁老七似有所感地要转头往这边看,宝玉眼疾手快地放下车窗的帘子。

        贾环小心翼翼地看了宝二哥一眼:二哥好严肃啊,呜呜呜,我再也不说泥腿子、贱民了还不行么?

        宝玉哂笑,事反常即为妖,那得意居本来就不简单……瞧着挤挤挨挨的人群,宝玉心想,回头得找十**计一下。直觉告诉他,会有大事生。

        因人多进城耽搁了,一行人到府里都是用晚饭的时间,宝玉吃完之后,在院子里踱步消食。

        五月、六月这回不敢啰嗦了,尽管在心里念叨了无数回:多冷的天儿啊,宝二爷在屋里散步不也是一样的?还有地龙,暖和得紧。

        却不知,寒冷能让人的脑袋更加清醒。

        另一边,傍晚宝玉在城北门看见的人确实是丁老七,他于年前接了新任务,出城探查了一番,如今是回城复命的。

        其貌不扬的长相、半新不旧的衣裳,丢在十好几万人的京城,一点水花都溅不起来。只见这丁老七左转右转,从大街走到小巷,又绕了几个胡同,然后敲响了一座民宅的木门。

        “笃、笃笃、笃、笃笃——”

        一长两短,重复了两遍,开门的是个六十来岁的老头子:“怎么才回来?”

        “路上起冻,耽搁了。”丁老七憨厚地说。

        旁边住着的人家有出门恰好瞧见,也和老头子打了个招呼:“老丁,儿子回来啦?”

        “是啊,您买菜呢?”老头子不着急关门,还和邻居寒暄了两句。

        此期间,丁老七一直站在旁边憨笑,哪里还有得意居中刀如闪电、片出薄如蝉翼的鱼生的锋芒。

        关上门之后,原本亲昵的丁家父子好像被切换了频道一样,淡淡地相互点了头就算完了。

        然后两人转身进了灶下。此时未是生火造饭的时间,灶膛一点火星子都没有,只见丁老七挪开旁边的柴禾堆,在砖地上轻轻敲击,找到了空心砖,再不知哪儿一按,挪开空心砖之后,露出一个黑黝黝的洞口——这样的市井人家里,居然暗藏密道!

        丁老七身手敏捷地爬下去,留老丁将灶头旁恢复原状。

        进了密道,丁老七就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照明,赫然是一颗直径寸许的夜明珠!绝非一个普通大厨能够拥有的。

        走了一段,似是到了道路尽头,丁老七拿指甲在头顶似木非木的板材上划拉,不多时,就听见咔哒一声,然后头顶的板材慢慢被挪开了。

        一阵暖风扑面而来,丁老七从这边的洞口爬出来,给对面坐着的人行礼:“丁七见过大人。”

        鹤鸡皮、半眯着眼睛的老四喜睁开眼,冲旁边站着的存在感极低的一中年人点了点头:“丙七,带他去乔装一下,弄进宫直接与陛下汇报。”说罢,又闭上了眼睛。

        跟在丙七身后、暗卫丁册排行第七的丁老七真担心老四喜就这么睡死过去——毕竟这位祖宗都一百出头了,堪称人瑞啊……

        进宫之后,就丝毫不敢胡思乱想的丁老七将打探所得一一报与老皇帝。

        越是说下去,越是低头不敢看陛下的脸色。

        等到丁老七说完,老皇帝深吸了两口气,挥手叫他退下了。

        老皇帝喃喃自语:“是朕做错了……”

        一旁的平安弓着身子,一点儿声音都不敢出。

        …………………………

        白日里那极其偶然的一瞥被宝玉记在心里,打算次日一大早就去找十六。

        今晚,宝玉洗漱完毕又吹了笛子,到了就寝的时间,则是放下床幔,悄无声息地把下午拍摄了滚滚吃笋子、洗澡、打滚等等的缩影珠交易给云谷子。

        因为几十年的老交情了,若是次次都以利益论交易实在太过功利,故而宝玉给云谷子拍滚滚是打算免费的,就让云谷子随意那些东西交易就行,譬如前些天刚刚传过去的瑞贝卡的珍珠也无妨。

        不过云谷子也仗义得很,先前听闻宝玉说起已经用了一些丹药,便想着给小友补充一点——毕竟只有宝玉小友长命百岁,才能给自己提供源源不断的猫熊缩影珠啊!

        并且这一回,他听取了宝玉给的建议,考虑小友那边大多是暗搓搓做好事的,更加兼顾了丹药入口即化的特性,保证做到完全无色无味,哪怕化入清水也尝不出来。

        宝玉倒是完全没有想到,一些滚滚的短片居然堪比通灵宝玉的价值——果然千金难买心头好,云谷子前辈真是有些任性啊!

        无论如何,这既是对方的好意,他也就却之不恭了。

        次日天明,吃了早饭,宝玉就出门了——长大就是有这一点好,再也不会被管束着,只要知会长辈一声,身为男性,哪怕在外头过夜也是没问题的。

        长风在庄子上,宝玉就坐了马车。

        吴郡王府侧门的门子都熟贾大人得很,正月见面,对宝玉说了好几句吉祥话,门子得了贾大人赏的银锞子,于是好话更是源源不断了。

        见到十六的时候,十六还在吃饭。这时间下人能够直接引宝玉过来,而非请他在花厅候着,可见是王府主子吴郡王的意思,再往深了说贾大人在殿下眼里压根就不是外人。故而日后,郡王府的下人对宝玉就更加恭敬了,此乃后话。

        十六看到宝玉来了,如蒙大赦:“宝玉,来来一起吃!”

        “殿下……”我吃过了……

        “玉、玉,吃!”跟着十六学舌的,是十六的儿子,亮亮。亮亮快满周岁了,走路比说话要顺溜得多。

        一旁的郡王妃郭氏则是更加麻溜,在下人来报贾大人来访的时候,就叫小东、小西添置了座椅和碗筷,如今她甩了甩帕子表示自己先退下了,临走之前给十六一个眼神,带着杀气!

        十六有些心虚地摸摸鼻子,看着尽管被奶嬷嬷喂粥也能成功吃他自己一脸的亮亮,恳求地看着宝玉:“今日的鸡茸粥不错,你尝尝?”顺便再熏陶一下我家胖儿子吧,这一个月没见着你,他吃饭的仪态已经和土匪差不多了……

        亏得宝玉每日运动量大,多吃一顿早饭也不怕胖。而亮亮在看见长得好看的宝玉吃饭也好看之后,终于‘见贤思齐’变得斯文起来,叫十六不服都不行。

        吃完早饭,十六吩咐奶嬷嬷把亮亮抱去王妃那里,亮亮还颇有些不舍,伸手就朝宝玉哦哦哦地叫,奶嬷嬷也不敢硬抱小殿下走,不然没走出三步,小殿下就能把房顶上的灰嚎下来。

        宝玉平时就因为面嫩貌美,深受老人小孩喜爱——也受青年男女的喜爱,基本是通吃所有年龄段。

        不过亮亮今天特别执着,大部分原因是因为宝玉的荷包。他的荷包里头装着泡了大还丹水的参片……也许亮亮这种懵懂婴儿的直觉就和动物(譬如说滚滚)一样灵敏吧,很能分辨出一些特别吸引人的气味。

        眼见儿子还没完没了了,十六叫初一接过亮亮,放在太师椅上哄着玩,又挥挥手叫奶嬷嬷先退下了。

        “你怎么有时间过来?我听说你昨个儿还出城去玩呢!”十六脱口而出的话有些酸,盖是因为他回京之后,应酬就没有断过,一大圈的哥哥们是真的兄弟情深也好、是居心叵测也好,每次吃酒都不忘关照最小的弟弟——也就是十六啦,酒喝多了,觉得肚子也大了起来,现在看宝玉还是芝兰玉树的样子,顿时觉得吃味:。

        不过现自己语气不对的十六连忙解释:“我可没派人跟踪你,是有人瞧见了告诉我的。”

        宝玉也没追问是谁瞧见的,总归自己昨天出门马车还挂着荣国府的标识,被人看见也是正常。

        于是他开始说正事:“说来也巧,我昨天在城外也见到一个人。”

        说了丁老七的身份和身手,又说了本该回乡守孝的人居然又出现在京城的可疑。最后提起贾环说起的,近来入城的人比往年多——说起这一点,就算是守城的大头兵都没注意,只觉得是因为众多皇子进京了,所以进出的人比往年多一些罢了。

        十六正色道:“你说,他叫丁老七?”竟然是一句质疑宝玉会不会眼花看错的话都没有。

        “是,是否化名,我就不得而知了。”

        十六沉吟了一会儿,对初一说:“你带着亮亮在这儿候着。”又转身叫宝玉跟自己进里间。

        初一是想好好完成殿下交代的任务,可是小殿下不配合,揪着贾大人的腰带不放,还开始在眼眶里蓄泪泡,大有“你敢走、我敢哭”的架势。

        眼见想说正事的十六脸已经快黑了,宝玉连忙把自己的荷包取下来。拿到荷包的亮亮瞬间开启泪水蒸技能,一点要哭的意思都没有了。

        进了里间,十六颇为严肃地说:“我猜测,那丁老七应当是父皇的暗卫。”

        宝玉没说话,但是眼神已表达了一切。

        “不妨事,我信你。而且朝中不少人都知道暗卫,也算是个不公开的秘密了。”十六顿了顿,“说起来,咳咳,我得和你坦白,那个伍毅……”

        宝玉恍然大悟:伍毅也是暗卫!难怪了,当初十六通过他提醒自己藏巧。

        十六给宝玉解释了自己得了伍毅(原先的暗卫丙六)的前因后果,并表示当初伍毅去荣国公府纯属是为了洗白身份,绝对没有监视宝玉的意思。

        便是昨晚,伍毅叫人送来了消息,说去年跃然茶楼掌柜的反常、近来城中陌生面孔颇多、宫中禁卫调动频繁,并提醒主子上元节公中家宴务必小心。至于伍毅的消息来源,十六也不追问——虽然伍毅跟了自己,想来从负责刺探情报的暗卫丙部出来的他在探听消息方面还是没丢了看家本事的。

        另外,关于为何薛蟠突然抖起来了,十六也给出了合理的解释:“我伍毅听说你亲戚——那个薛家的呆霸王和胡家的小子搞一块儿去了,还听说他妹妹恐怕要准备入皇太孙府了。”

        宝钗?从未听薛家人说起这事儿……但是也说得通,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何薛蟠今年对着自己特别不能克制地傲慢、为何薛家人要匆匆搬走!

        薛家原本就是□□,但是薛蟠父亲去世之后,他们这一房就算没落了,自有别的族人顶上去为东宫效力。从前在金陵,薛蟠就算有心也没力对东宫使,如今进京多年,总算是又搭上了东宫的路子——确切地说是另辟蹊径搭了皇太孙妃娘家的路子,真的该夸他是愚者千失,必有一虑么?

        宝玉来不及考虑若是宝钗入太孙府对贾、薛两家和对大姐姐元春的影响,而是快和十六分析起来:

        跃然茶楼说是太子妃曹氏的产业,实际更多作用是给东宫收集情报(伍毅报来);

        跃然茶楼的掌柜去年打了儿子回乡祭祖(伍毅报来);

        东宫年前要以贾雨村换宝玉被拒之后再无动静;

        年前沈千针给陛下诊脉说陛下龙精虎猛、福寿绵长时候一众皇子的唱贺;

        京城多出的生面孔;

        ……

        “皇兄他准备干什么?兵变吗?”十六咬牙切齿。

        宝玉微微摇头:“除此之外,还有一人很反常。”

        “老七?”

        宝玉点头:“太子殿下毕竟常年在京城,若是要养私兵,该设于何处?反而不如各位藩王便利。再者说,苏北先前私盐案的赃款,可是大多都没追缴回来!”岂不是用来养兵的最好钱财来源?

        作者有话要说:  摸摸头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o17-o4-o8  22:o2:4o

        我真的很讨厌有些老外,尤其黑人居多,很没礼貌,进来我店里就开始刷刷刷从货架上把样品取下来放地上,我问他是要拍照么,可以直接拍。他说订货。然后等我报完价,拿了个名片记下价格就走了……

        踏马乱拿乱放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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