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此时的吴郡王仪容是不甚整洁的,  跟在他身后贾瑛则是更加失仪,  那头,  很随意地用带扎成一束……若是平时,被言官瞧见了,一定会参他一个御前失仪之罪,  但是此时,无人在意这些细枝末节了,  乾清宫的人全都把注意力放在沈千针身上。

        这是怎么回事呢?

        当要从京城守卫赶去营救十六开始说起。

        死里逃生的十六火吩咐了赶来的守卫和晚几步随之而来的王府侍卫处理杀手、安置己方死伤者,  十六又将郭氏、亮亮等托付给大队人马,  护送回王府,点了宝玉、楚沂等人随自己进宫——这么大的变故,父皇到底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若是知道,怎么会任由其生?

        若是不知道……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就算不知道全部,也总有蛛丝马迹吧?父皇手底下的暗卫都是吃素的么?

        十六很想弄明白,遂往皇宫赶去。

        还没到朱雀大街,  就见到一队队人马往宫里赶——肯定出事了。

        恰一队人又策马狂奔,  十六认出来,  被驼在马背上的是年纪一大把的太医院左院判。

        宫里什么分位的人有恙需要大半夜劳动资历最老的左院判进宫?还是如此紧急的方式?

        十六的脑子今晚转得格外地快:“宝玉……”

        宝玉也认出了那被禁卫军队正环绕抱在胸前的小老头儿是太医院的,  十六方开口,他就明白了十六的意思:“我去把沈千针带来。”

        “好,  我在宫门口等你。”十六知道,若是宫里真的出了大事,凭宝玉的身份,是没办法进去的。

        “殿下放心,  很快。”宝玉点点头,拿起带把披散的黑随手扎成一束马尾,起身就要下马——若要真的快,骑马不如奔跑。

        一行人目送宝玉绝尘远去,若不是时间不对,定是要感慨:贾大人是吃什么长大的,蹄筋吗?这么能跑!

        非常能跑的宝玉三两分钟就到了荣国府东边院子的墙外,此时的荣国府东边灯火亮了不少,具是因为一月二月的禀报吓着了王氏。

        宝玉却浑然不知,在墙外大致算好了方位就助跑提气翻墙进去,果然没差错,正是自己的院子,把守在院子里的婆子吓了个好歹:“宝宝宝宝……”

        宝玉来不及管这么多了,一阵旋风似地卷进屋子,飞穿好外衣和鞋子——方才王府侍卫友情提供的鞋子太大了,不合脚,跑回来的掉在了路上。

        将原本穿着中衣、赤着脚,等同于裸奔的自己收拾好,宝玉又直接跳窗走了,外头的婆子还在磕巴:“……二爷爷爷爷!”

        宝玉来不及管自己被婆子叫做宝宝还是叫做爷爷,一意直奔沈千针和郝老大等人住着的客院。

        半夜被宝玉破窗进屋,从床上挖起来的沈千针原本是有一些起床气的,但是在知晓情势危急之后,也默默闭了嘴,把一连串的毒舌咽回去了,只是一边手忙脚乱地穿衣服,一边吩咐茯苓:“把我的药箱背上。”可见他并非完全不通俗物、不畏强权的。

        从进府到出府,前后不过五分钟,宝玉一手揽沈千针,一手揽茯苓,抱着约莫两百斤的肉,很轻松地就提气翻墙出去了。

        毫无防备的沈千针呛了一口冷风……

        一手提着一个人的宝玉以最快的度往宫门口赶,因为抄了小路,居然比十六等人早一步到达。

        (⊙﹏⊙)

        然后便是十六带着宝玉、沈千针等人,在宫门口缴了械,不携利刃入宫方能直奔乾清宫,出现了前头的那一幕。

        灯火通明的乾清宫中,一室的御医见了沈千针,如蒙大赦。

        **步跨进来,边走边胡乱给太子、醇亲王请安,又在别的宗室、大臣、御医给自己请安的时候快挥手:“免礼,这都什么时候了,别瞎讲究这些。父皇怎么样?”

        这一句是对着太子问的。

        太子殿下一脸沉重地说了情况:找不到病症,没办法唤醒。

        “我赶来的路上见到被传唤进宫的左院判了,所以顺路把沈千针带进来了。”十六抬手一指,“叫他给父皇看看。”

        太子有些犹豫:“这,来人身份不明,恐怕……”

        “不明什么不明,前几年他不是还给母后调养身子?父皇早就把沈千针查了个底朝天了,皇兄你又不是没见过他。再说了,当时还是皇叔特意请来的……”十六皱眉,说起醇亲王的时候,已然是半点不带几个时辰之前坚定拒绝不肯过继给人家做儿子这件事的尴尬了——在这时间尴尬、矫情就真他妈是脑残了,亲爹都快不好了,还管什么过继什么鬼!

        “小十六,我知道你是心忧父皇。可是,凡是都得按规矩来。你自己来乾清宫也便罢了,还带来闲杂人等……这规矩何在?”太子往前一步,拦住了十六想要靠近龙榻的举动,又伸手一指宝玉和沈千针,对禁卫下令:“把他们两弄出去。”

        ‘闲杂人等’只是站在十六身后,眼观鼻、鼻观心,一言不、纹丝不动。

        太子似乎忘记了刚才在乾清宫咆哮平安,想要叫禁卫把平安拖下去可是未成的事儿了。

        于是,当乾清宫所有禁卫对太子的命令置若罔闻之时,连脑子一向比较直的兵部尚书郭大人都现了不对劲:太子,这是……

        随后,醇亲王再次黑着脸上前:“太子,陛下龙体为重。臣附议吴郡王的提议,让沈千针和太医院一同会诊。”

        “臣附议。”

        “臣附议。”

        “臣等附议。”

        ……

        太子一甩袖子,冷哼一声。他并不乐意让沈千针给老皇帝看诊,其中意思不言自明,但是这个时候,身为储君,他的一举一动都被所有的宗亲、重臣们看着,眼见是大势所趋无法反对了,再做阻拦,反而显得居心叵测——太子并不知道,他如今的样子,在有心人眼里就被记下了一笔。

        耽搁了小一会儿,又被搜一次身的沈千针终于可以上前给皇帝诊脉了。

        左右院判把沈千针围在中间,眼睛是眨也不眨地看着对方隔着帕子给陛下诊脉。

        皱着眉头的沈千针心下一惊:这是!

        但是惯来臭脸的他面部表情比较少,然后起身请示:“草民需要看一看陛下的眼睑、舌苔。”

        准还是不准?

        谁来拿主意?

        太子本就不同意‘来路不明’的沈千针给陛下看诊,身为储君的他都不出声,黑着一张脸站在上,看看谁敢出来拿主意。

        最后还是醇亲王拿了主意:“准。”

        恰在沈千针要让平安掰开皇帝的龙口看龙舌、翻开皇帝的龙眼看龙眼睑的时候,外头又有通传:“报、报、报——齐郡王带着一队人马,破了神武门、顺贞门,闯进宫里来了!”

        说闯进来还是客气的,齐郡王是一路遇神杀神,直奔乾清宫,高喊太子谋害亲手足、并要加害陛下等等。

        太子靠在背后的左手用力握了握拳,腮帮子鼓了鼓,可见暗自咬牙狠了。

        什么!

        宗室的人吓了一大跳:齐郡王疯了?许贵妃还在宫里呆着呢!

        阁臣和六部尚书却相互看了一眼,他们早在深夜被宣进宫的时候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了,此刻头一个想到的也是:去延禧宫把许贵妃‘请’过来!

        太子冷哼一声:“那妖妃许是知道她生出的是孽子,早已经寻死了。”

        是了,小太监来禀报许贵妃死讯的时候,只有平安和太子在场。

        醇亲王顿了顿:“把许贵妃的尸抬过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样的道理太子都不懂,可见是越活越回去了。

        太子再次冷哼:“投井死的,说已经死了好几天了,脸都泡烂了。抬来恶心人?冲撞了父皇怎么办?”

        在场的人没几个是傻的,一听此言,顿觉不妙,这许贵妃死得也太巧了!说不得就是金蝉脱壳之计!

        说话间,沈千针已经细细观察完了老皇帝的舌头和眼睑,正在和左右院判辨症。

        “怎么样?”十六盯着沈千针,等对方一停下来,就马上问到。

        “陛下这是……中毒了。”沈千针开口的声音有些涩,很艰难地说出了实情。

        “什么毒?”太子追问。

        “应当是,十日醉。”沈千针答。

        在场的众人心有一致地想到。

        “如何医治?需要耗时多久?可能完全康复?”太子再问。

        沈千针答:“草民只是游历四方的时候听说过这种毒,并未解过。”

        乾清宫中,一片哗然。

        虽然众人见到皇帝怎么都唤不醒,就大约猜测了万岁爷这恐怕不是‘病’,但是刚才御医拿捏着不敢说中毒,他区区一个民间非官方册封的‘神医’有什么底气说整个太医院不敢说的话?更别提他居然说自己只是听说过这种毒,并没有解毒经验!

        点破了陛下中毒这件事,就代表了需要追查下毒的人——可是如今,没有时间了!乾清宫内,没有时间了!

        虽然现在皇宫乃至整个天下的主人昏迷不醒,但是皇宫中的禁卫军仍旧是尽忠职守地守卫宫殿,但是,齐郡王一开始就靠着攻其不备占了大便宜,在禁卫集合之前就打散了对方的队伍——下手之快准狠,叫人不得不怀疑,铁甲禁卫竟然如此不堪一击?

        齐郡王带着人破了顺贞门之后,还在御花园和殊死抵抗的禁卫打斗一番。终于还是他带着的人更为狠辣,走的是江湖的路子,路数繁多、攻势下作,竟然在两刻钟之内闯过御花园、破了坤宁门、绕过交泰殿、直奔乾清宫!

        乾清宫中,禁卫一次一次来报,就连方才跟着十六而来候在殿外的楚沂、孙云飞等人,都已经另收了武器,准备投入到防守之中——别忘了,他们原就是乾清宫的铁甲禁卫。

        户部尚书谏言:“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眼见乱臣贼子要至乾清宫外了,太子殿下请带着陛下暂避吧……”

        然后礼部尚书却说:“陛下如今不宜挪动,依臣只见,请派人与齐郡王喊话,争取时间,以待京中守卫赶来支援。”

        兵部尚书郭大人摇摇头:“只怕先前因为诸郡王遇刺的事儿,京中守卫分散开来,一时半会儿赶不来!”

        “京郊大营赶来也不远,正好包抄齐郡王……”

        工部尚书的孙女阴氏是闽北郡王妃,而闽北郡王和齐郡王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往日愣不隆冬的阴大人现在啥意见也不敢表……

        ……

        六部尚书里,认同暂避的和附议固守抵御的三三开,于是众人又把眼光移到三位阁臣身上。

        三位阁老中平日是默认了以陈阁老为的,今次他主张暂避。

        蔡阁老认为不战而避太窝囊。

        卫阁老往常都是和稀泥的,见所有人都盯着自己看,居然还说出了一句有建设性的话:“安知退走未有遇伏也?”

        对啊,谁知道避走出宫,外头有没有埋伏呢?

        在宫内,好歹有不断整队出来的铁甲禁卫,禁卫们也是目标明确地直奔乾清宫护驾的。要是大家伙儿撤退了,这么几十个没有战斗力的人,恐怕走不多远,就被射成筛子了——此时乾清宫内,就连智商掉线的太子都明白了,今日刺杀弟弟们的杀手十有八/九就是老七的人,没跑了。又有小十六说了,杀手们用的是军中制式的武器,连弩/箭都是具备的……

        一群人抬着御驾、打着华盖和灯笼,跑出去当靶子么?

        太子本是想避走的,但是又恐出去被射成筛子,一时间也拿不定主意,还是靠阁臣和六部少数服从多数,选择了先固守乾清宫。

        既是要守,就得立即安排防守事宜,不然禁卫投鼠忌器,也不知道上头对齐郡王是诛杀还是要活捉……平心而论,活捉比格杀勿论难多了,可是对着皇子,天然有敬畏之心的皇宫禁卫不敢下狠手,也是被逼着打退的一个原因。

        蔡阁老原是军中出身的,后来投戎从文,走到这一步很不容易,见此自愿站出来去与齐郡王喊话谈判。

        “殿下,蔡阁老既是要与……交涉喊话,臣愿助阵。”不知如何称呼齐郡王是好,干脆隐去称谓。宝玉拱手,他实在是烦透了这些龙子龙孙们,尤其是齐郡王这样的,尽走歪门邪道,贩私盐、养死/士、搞谋/杀……光明磊落在哪里?

        当然,东宫也没好到哪里去:玩绑架、玩联姻、坑臣子家私、放出风声引倭寇北上就为了能够师出有名地遏制齐郡王势力(这是洪总兵悄悄告诉林如海,林如海转告宝玉的,宝玉还没来得及找机会告诉十六)……受害受苦的,都是百姓。

        作者有话要说:  土豪大大:

        摸摸头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o17-o4-11  18:26:48

        哈哈哈,你们真是小说看多了,套路深,吓得我差点想玩神转折(并不敢)

        no理顺思路时间:

        如果没有宝玉替元春造势,元春是入齐郡王府而不是皇太孙府。

        如果没有宝玉宝应县救了十六,十六那时候死了,对皇后打击很大,皇后不久也会死。

        皇后提早死,太子和皇帝之间的缓冲没了(皇后、十六),然后太子内忧(宫内胡嬷嬷)外患(老七)被废,齐郡王登基。

        然而现在是:

        元春换老公,

        十六没早夭,

        皇后多活了几年,

        太子没被废(秦侧妃生的小郡主就是原著中的秦可卿,但是本文中宁国府的秦氏并不是原著的可卿,前文暗示过几次),

        齐郡王私盐案被揭露,

        江北大营北上抗击倭寇(明)、遏制山东(暗),

        老皇帝精神瞿烁,沈千针诊脉都说他身体好,

        所以齐郡王等不住了,动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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