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和谈（上）
罗辑回过头，却看到了正低着头的斯蒂芬妮。此时的她已经失去了往日那股一往无前的气势，她宛如带了一张代表着兄弟会领的面具，而如今在罗辑的话语之下，那面具上已经出现了一道道的裂纹，露出了她的本来面目。
那是掩藏在实力之下的脆弱与无助，人类所共有的弱段。
“对不起，各位。”斯蒂芬妮一边说着，眼泪从她的双瞳缓缓溢了出来，“我实在撑不下去了。圣堂大人，你说的那些，我知道，我全部知道。那些被我们征服的山贼怎么可能安心归附，黑月又怎么可能真心诚意的帮助我们。有多少次我听到了部下们在下面悄然的议论我，说我是个疯子，说我整天做白日梦……然而，我没有办法啊！这么多人，这么大的规模，已经脱了我们的承受能力，每天我都在担心，要是食物不够，钱财不够，你们会不会继续跟着我！会不会和我并肩作战！”
说着说着，斯蒂芬妮的眼泪如同决了堤的潮水一般，止不住的从她俏脸上流了下来，这一幕不禁让所有人动容。一位杀伐果断统领万人的兄弟会领，将自己的心酸与苦楚娓娓道来，一层层的剥去自己强大的外装，露出了一个人的本心，这个时候他们才愕然想起来，眼前的斯蒂芬妮不过也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孩子罢了。
这时，斯蒂芬妮身后的那几人互相看了一眼，然后走上了前去，将自己的手搭在了斯蒂芬妮的肩膀上，斯蒂芬妮转过身。
这些追随着斯蒂芬妮的战士们坚毅的脸庞露出了淡淡的笑容，但是眼眶也有些湿润了。
“芬妮，原谅我重新这么叫你。”汉内斯道：“真对不起，不知不觉让你背负了这么多东西。本来这些应该由我们共同承担才对啊！”
“还有，小姑娘。”吉哈德也笑着说道：“我们可不是你的追随者。我们是与你共同并肩作战的朋友啊！所以，以后可千万别把这些东西让自己一个人背负了！”
“诸位……”斯蒂芬妮望着众人诚挚的眼神，一时间泣不成声。
罗辑望着这些兄弟会的成员们，不由的叹了一口气，然后对黑斯廷说道：“看来我的选择是正确的不是么。”一直反对双方和谈的黑斯廷没有说什么，重新向后退了一步站到了罗辑的身后。
“圣堂大人！”就在罗辑暗自思考的时候，斯蒂芬妮却喊道，只见她擦拭了一下自己的眼泪，稍稍正坐，然后道：“我为我之前对您的态度而表示道歉。”说着她向着罗辑的方向微微欠了欠身。
罗辑则道：“看来你也知道自己最大的问题所在了。由于兄弟会展的太快，已经过了你所能够掌控的范围了。”
斯蒂芬妮点了点头道：“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让我不得不答应黑月的条件，让我们配合他一些行动，由他们来提供我们物资。凭借着黑月我们很快统一了周围所有的山贼，但这也让我们更加的依赖黑月。虽然因为我的原因，一直以来我拒绝了黑月许许多多的要求，但是我知道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兄弟会会因此而崩溃。但是，我应该怎么办呢？为了推翻贵族和教会的统治！我必须要维持这么大一支部队才能对抗王国与教会的军队。但是维护这么大一支队伍的开支……虽然我痛恨黑月，可是如果真的没有了他们，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罗辑低头沉吟了一会儿。对于斯蒂芬妮的困境，他实在太了解了。斯蒂芬妮的处境与他祖国的历史又是何其的相似。只是可惜的是罗辑并不如那位元那样有着出色的战略眼光与分析能力，说来说起他不过是一个纸上谈兵的大学生而已。他所能做的，不过是把自己那个世界的经验告诉斯蒂芬妮罢了，至于斯蒂芬妮是否能够领悟，他自己心里也没有底。
“咳咳！”想了很久，罗辑这才开口道，“斯蒂芬妮，我想先问你几个小问题。你拼命的想要推翻贵族和教会的统治，是为了谁呢？”
“为了谁……”斯蒂芬妮稍微愣了一愣，这如此显而易见的问题，也不知道为何罗辑会问她，于是她答道：“当然是为了那些被压迫的穷苦镇民们？或者说您想问的是我的动机？那我可以毫无保留的告诉您，虽然我从小就是一个贵族出生，但是……”
“不不不。”罗辑轻声打断了斯蒂芬妮，然后道：“我问的不是动机。无论在座的各位是因为受到压迫，还是看不惯被压迫者，或者是想要建立一个强大的国家，这些都不重要。好了那我再问一个问题，那么你的这个目标如果实现了，对谁更有利呢？”
“当，当然是那些平民了。”身后的克莉丝脱口而出道。显然这也是一个简单的问题。
“那么……”罗辑问道：“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直接动那些镇民们去反抗教会与贵族们呢？”
“这……”几个人面面相觑，然后这时汉内斯才道：“圣堂大人指的是奴隶起义，或者是北方国家的贫民起义之类的吧？这样鼓动人反抗的方式根本不可能成功……”
“为什么？”罗辑问道。
“因为这些起义在最后没有一个成功。哪怕是席卷北方最大的一次起义——黑天鹅之启，最后依然被镇压了。而伴随着每一次起义的开始道终结，最凄惨的依然是那些平民，被起义的部队蹂躏后，又被镇压的部队蹂躏。”
“是，你们说的没错。”罗辑像是早就料到了斯蒂芬妮他们会这么说了一样，慢条斯理的说道：“可是你们有没有想过这些林林总总的起义为什么会失败么？”
“这个……”这一次，几人彻底语塞了。最后还是斯蒂芬妮道：“大多数的起义，最终都是因为那些领们意见不合，且一旦稳固了自己的势力之后就开始了享乐，从而使得整个起义军分崩离析，最终瓦解。”
罗辑道：“是啊。这些起义都在大6之上掀起了惊涛骇浪。可是，为什么他们都在起义的巅峰时刻猝然崩塌呢，为什么他们都会在起义成功之后就开始堕落呢？”
这一连串的问题让斯蒂芬妮有些茫然了。诚然他们只知道这些起义都失败了，但是却从来没有深层的想过原因。
罗辑叹了口气，然后道：“先，是他们的初衷，斯蒂芬妮，还有各位，你们认为这些人起义的初衷是什么呢？”他扫视了一眼众人，见没有人回答于是说出了答案：“他们的初衷，不是因为要改变这个世界，或者像你们那样拯救平民。而是因为，他们走投无路了。”
“走投无路？”斯蒂芬妮显然对罗辑的答案表示疑惑。
“是啊。”罗辑道：“萨尔丁起义的根源是因为饥荒以及赋税，拜沙羯的狂沙起义则是因为水源长期被贵族把持以劫持镇民，北地的雪盟起义则是因为百年一遇的寒冷，而城主却拒绝为他的领民们进入他的庄园取暖，于是饥寒交迫的领民疯狂的围攻贵族的城堡。诚然我不怀疑这些领的正义以及勇敢，然而可惜的是如果不是因为走投无路，你觉得他们会走上这一条道路么？”
斯蒂芬妮想了片刻，无奈的摇了摇头。
“所以，当他们打下了属于自己的一片土地之后，他们便不不愿意继续战斗下去了，反而摇身一变成为了他们最讨厌的人，开始沉醉于享乐之中。”罗辑道，“这也是为什么，那么多轰轰烈烈的起义，最终都因为失败而消失在了历史长河之中。但是你们不一样……”罗辑话锋一转：“你们，或者说斯蒂芬妮你，从一开始就不是因为走投无路而将矛头指向贵族与教会的吧。所以你，与那些起义军的领不一样，你从一开始就有着自己的目的与理想，所以即使偏安一隅，你也不会因此停歇脚步。”
斯蒂芬妮的眼中闪过一丝坚决，然后点了点头。
“然而即使有了坚定的信念，只会避免你堕落而已。”罗辑道：“想要真正成功，你的路还长着呢。如果你将一个腐朽的世界给推翻了之后，你必须要用一个新的世界去代替他们，否则的话即使你没有堕落，最终也依然不会成功。”
“就像黑天鹅之启那场席卷整个西方诸国的叛乱那样？”斯蒂芬妮若有所思的说道，“他们虽然不断的胜利，而且领斯巴达克斯也是一个信念坚定的英雄。他们让起义的战火燃烧了整个西方，但是他们除了战斗什么也不会，最终还是被贵族们联手扑灭了。我想圣堂大人就是这个意思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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