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
在一年中最后一天的夜晚，空气中似乎都开始弥漫起迎接新一年的喜悦，几乎是元旦晚会一开始，外面的砰砰砰的烟花就放了起来，一朵一朵簇在天上。裴衣恒在后台的走廊里看着，拍下了绚烂的烟花后递给旁边的人看，笑着说：“你看看外面的烟花，很好看像不像在对你说新年快乐？”
卫燃站在他的旁边，换了一身斯文装扮的他整个人也变得装模作样起来，正在翻看着曲谱，闻言看了看照片，抬头望向窗外绚烂的烟火，随即他又转头看向裴衣恒，瞳孔里映着明明灭灭的光，“新年快乐啊。”
裴衣恒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有人叫他：“好好弹，我在台下看着你呢。”
卫燃轻轻笑了笑：“那当然。”
卫燃的表演被放在了晚会的第一场，在主持人讲话之前，由他来演奏钢琴曲作为整场晚会的一个开始，学校礼堂在此刻漆黑一片，门外有人在陆续进场，裴衣恒趁着这会有空，偷偷从后台摸到了观众前排，学姐此刻正坐在前排，知道他来还特意给他留了个位置。
裴衣恒悄悄坐下：“谢了，学姐，你今天带相机了对吧？到时候要拍卫燃的时候拍好看点，拍完了记得发给我。”
学姐在黑暗中迅速转过头，裴衣恒觉得她可能有点无语，因为没见过有人白嫖的理直气壮的，最后她没好气地说：“给我滚过来，相机那么重，你好意思看着我端着相机然后在一边一点都不帮忙吗？”
裴衣恒：“可是我不会摄影啊。”
学姐哽住了，用脚踹了这个二货两下以示愤怒。
在礼堂的人陆陆续续坐满之后，现场逐渐安静，时不时会传来一些小小的窃窃私语，学姐看了一下时间，低声说：“要开始了。”
“咚——”
几乎是在她话音刚落下，舞台上就传来了钢琴声，咚的一声，钢琴中最高的音在整个礼堂里炸开，所有人瞬间一静。
紧接着，舞台上亮起了一束光。
礼堂里顿时出现了一阵骚动，所有目光都汇聚到那一束光之下，舞台上白色西装的男生笑着伸出手——
德彪西的《月光》。
卫燃在前两天练钢琴的时候跟他说过很喜欢这首曲子，说自己画不出来的时候就会弹这首曲子转换心情，转换过心情之后继续画画，裴衣恒当时心里想的是：原来还真的有这样的人如此喜欢的爱好啊，这样显得他这种胸无大志的人一无是处一样。
但是钢琴曲优雅浪漫的在静谧的礼堂里响起时，他坐在黑暗里，一瞬间仿佛所有人所有事情都离他远去，世界的中心从他脚底下荡出波纹，他在这些音符里总是能回想起他与他认识的那一段记忆。
裴衣恒觉得自己从出生到现在，一直是处于一种得过且过的状态，没有特别明确的目标，觉得随波逐流就很好，他很少见到在这个年龄段有很明确的规划和想法，所以他觉得那些平常不说，但是问道他们会如何做出选择的时候，都会很坚定的回答自己想要做什么的人，真的太酷了，太有个性了，他就很喜欢这种有个性的人。
摄像机轻微的咔嚓声在旁边响起，裴衣恒回过神来，学姐正放下了相机，他看见在学姐的眼睛里似乎亮着水光，她看着舞台上的人，脸上的表情是感慨而怀念的，“真好啊，以后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机会再听到，”她轻声说，“我明年就要毕业了。”
裴衣恒歪头看了看她。
然后他张嘴就说：“难不成你以后考不上大学了？大学里这种晚会不是多了去了？至于吗？”
学姐：“……”
学姐瞬间就从伤感的情绪中挣脱出来，一脸狰狞地在他胳膊上锤了一拳，差点把裴衣恒锤出狗叫。
台上，一曲毕。
卫燃抬眼，从钢琴旁站起来。
舞台上的那束光就这么打在身上，他轻轻拢了拢自己的西装，金色的链子从镜框往下延伸搭在他肩上，贵气十足的少年微微一笑，绅士地向舞台下鞠了一躬。
舞台下的掌声变得热烈起来。
裴衣恒见此，站起来溜到了后台。
这会卫燃已经从舞台上下来，李大力正站在他旁边，一脸高兴地拍着他的肩膀，亲切地说：“男神你知不知道，你在舞台上那钢琴曲弹完了之后，有多少人来问我第一个出场的人是谁，天呐我就没见过我q上有那么多小红点！”
卫燃伸手捏了下眼镜框，没说话，他眼神在后台边飘来飘去，大概是在找人。
李笠没发现，一边兴高采烈一边试图让卫燃明年继续入伙：“反正你都在晚会上表演两年了，明年最后一年，给自己的青春来个盛大的收尾怎么样？青春嘛，就是要有头有尾才算完美哦。”
“有道理，”卫燃终于把目光收回来，“你谈恋爱没？”
李笠差点被他哽住：“……什么？”
卫燃诚恳道：“既然这么想让自己的青春完整，你怎么还没有对象？”
李笠整个人无语住了，觉得这样的人不要红线也罢，不过他还没来得及吐槽，后面来了个人上来就搂脖子，笑眯眯地说：“哎哟艺术家，表演结束了？”
卫燃立即转过头，眼镜框擦到了对方的脸，来人瞬间把头往后一仰：“这眼镜怎么还伤人呢？”
卫燃默默地把金框眼镜摘了，塞到裴衣恒手里：“送你了。”
裴衣恒冷笑一声：“呵，抠门的男人，居然送我一个二手货？”
卫燃：“……”
李笠大笑道：“哈哈哈！”
等李笠笑着走了，卫燃才小声说：“这个眼镜是我很喜欢的一个小众牌子，很久以前买的，但是现在他们不做眼镜品牌了，转行做其他牌子了，可以说已经算是绝版了。”
裴衣恒厚脸皮道：“这么珍贵的东西不如你自己留着，然后送我点其他更有意义的，你觉得呢？”
卫燃思考了一下，点头，又把眼镜重新戴上了。
他转头望向窗外，惊讶地发现烟花还在放。
裴衣恒说：“当然了，这边的烟花会放很长时间的，大概是什么地方准许放的吧？我也不清楚，去年翻墙在外边玩的时候就一直听到噼里啪啦的烟花声，当时觉得吵死了。”
卫燃突然低下头看了看时间，“时间还够。”
裴衣恒：？
卫燃动作迅速地套上厚外套，然后一把拉住他的手腕，转头就往外跑去。
实不相瞒这一瞬间裴衣恒有丝丝的凌乱，他甚至在思考这样下去缺席了节目表演怎么办，难不成跟别人说自己跟人私奔了吧？这么一说不用学姐出马，李笠就能流星锤锤死他。但是卫燃都拉着他跑了，他总不能甩开人家的手大义凛然的说自己不去吧？
但是他抿了抿唇，看着卫燃拉着他的手腕往外奔去，嘈杂的礼堂都是来来回回匆忙的人，他们迎着人群逆流而出，那些同他们擦肩而过的人如同走马观花一样逐渐模糊成了看不见的阴影，月光隐隐约约地洒在地上，铺成了一首月光曲。
裴衣恒最终还是没挣脱开他拽着他的手，他们俩跑到了礼堂后面，这边是一座办公楼，这会除了晚自习和来看晚会的老师，其他基本都在办公室坐着，因此电梯很空闲，走廊也是又黑又静，等到电梯门关上就剩他们两个人的时候，空间里的氛围安静地只听到电梯缓缓上行的声响。
裴衣恒默了默，尽量优雅又矜持地收回自己手，问道：“你突然拉我过来干什么？我们后面还有节目呢，不想表演了吗？”
卫燃看了看手机时间，他抬头望向裴衣恒，垂在身边的手指不自觉地搓了一下自己的衣角：“……十分钟。”
“我知道这个楼上会有天台，我去年表演完节目就来这里看烟花了，”他这样说，想到什么又补充道，只是话语里明显透露着一些紧张，“我知道这会学校外面会放烟花，但之前没注意，不知道这么早就放了，因为我去年不是第一个表演的。”
裴衣恒看了他两眼，随即他伸出手，从肩膀上搭过去，轻轻的，捏了捏他的脖子。
他的手搭在卫燃的肩上摩挲了一会，一时间，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等到电梯即将升到顶楼时，裴衣恒轻声说：“我知道了。”
电梯攸地一下把他们载到顶楼，电梯门打开的时候裴衣恒能一眼看到天台的大门，因为走廊乌漆嘛黑，只有敞开的大门露出了外面烟花的颜色。
两个人摸到大门外，刚踏进这座顶楼的天台，“咻——”的一声，烟花就在他们头顶炸开了光芒。
烟花很亮，亮的都有些刺眼，而五颜六色过后骤然陷入了漆黑，裴衣恒微闭上眼适应了一下，却察觉到旁边的人轻轻地靠过来。
他转过头来看向旁边的人，卫燃微微地垂着头看他，他的手插在口袋里，另一只手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栏杆，见到裴衣恒的视线望过来，他微微闭了闭眼，随后又坚定地睁开来，认真地看着裴衣恒。
两人对视着，片刻过后，裴衣恒轻声笑起来。
他也跟着一起靠在栏杆上，两个人抬头望着新年的烟花，那些五彩缤纷的烟花炸在天上，那些欢笑打闹过的场景即将被珍重地放在记忆里，去一起迎接新的未来。
他们肩膀靠在一起，他们谁都没说话。
因为天上的烟花很好看。
之后卫燃说话算话，掐着十分钟的点把裴衣恒从天台上拉走，两个人一路狂奔到礼堂后台，刚进去就立刻被带走——他们要在上台前把节目再过一遍，至于为什么重视，除了是学姐带出来的节目外，节目的编剧也是个要毕业的高三生，她表示会把这个节目从头到尾的录一遍，李笠这厮美名其曰要给青春留下美好的回忆，当然会强烈追随各位学姐的步伐。
因此穿着女装的男同学上台时，大家都能保持住一脸的严肃，很好的维持住了自己演员的修养。
在节目的一开始是程萱和另一个女生的主场，程萱个高，她的搭档比她还矮了好半截，男装一换，乍一看还真以为是牛郎织女的情侣档，高中生对这种暧昧的情节反应都比较夸张，因此台下一片掌声，除了李笠拉的水军之外，还真有不少人看的兴致勃勃。
然后等到严浩宇的白雪公主上场时，全场掌声雷动，后排男生多的地方甚至对着舞台吹起了口哨。
严浩宇经过了一番艰苦的心理斗争外加周围一群畜生的轮番洗脑，现在已经对自己身上的这件白雪公主裙适应良好，甚至觉得自己还能更进一步——于是他小鸟依人的依靠在王子的怀里，用充满翻译腔的调子说道：“哦——我亲爱的王子——”
裴衣恒王子一边演戏一边觉得头皮发麻，觉得这真是两败俱伤，下次死都不会再来这种节目了。
最后等到周旭尧这个重磅的主角人士上台时，大家反而都适应良好，周旭尧这人完全不负他的妇女之友名称，把人家负责化妆的女同学夸的心花怒放，因此超常发挥，站在卫燃旁边时出了身高差不多以外竟然毫无违和感！居然还挺漂亮！
旁边过来串戏负责充当花草角色的裴衣恒觉得自己眼睛都快瞎了。
在节目临近到最后，所有人物上台，他们扮演的人物在舞台上跳起了并不协调的舞，最后嬉笑着哗啦散开，露出了幕布后面高三音乐舞蹈班的身影，舞蹈生们优雅的向舞台下方鞠了一躬，在舞台上演奏的乐器之中，跳起了晚会的终章。
下了台，裴衣恒就听到有人在李笠旁边感慨：“学长学姐马上就要出去集训，然后去各个地方考试，之后很难再有这么记忆深刻的晚会了吧……”
本来可以用来反驳学姐的话，裴衣恒还是没说出口，他从两人身边晃过去，走到了后台化妆间内，而在化妆间里，一群结束表演的二货们正在疯狂的群魔乱舞，他们一脸扭曲地调戏还穿着舞台礼服的演员们，笑得咯吱咯吱响，就这种情形，再伤感的情绪也能被冲得一干二净。
裴衣恒：……出去就说我不认识他们。
这场晚会在喧闹中结束了，天空中的烟花早已销声匿迹，但留下来的绚烂和璀璨都在祝福着，新的一年里要快快乐乐。
在这天晚上，临近跨年的最后一个小时，裴衣恒收到了一条消息。
【印象：放假的时候，我想去隔壁城市看看画展，你陪我去吗？去一天就好】
裴衣恒想了想。
【清秀的大帅哥：可以啊，但是我们赶得上吗？】
【印象：你傻吗？我家里有司机啊】
裴衣恒：“……”
fine，就当他没问过大少爷这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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