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014】
跟在尤金身旁离开时，多洛莉丝没忍住，回头看了眼依旧站在原地的劳伦兹。
日光倾盆而下，覆盖在他身上形成了一层散着朦胧光晕的薄膜，有些恍惚，有些蒙眬。就像从另一个世界走出来的人，身上带着令人颤动的美好。
为什么会有人这么好？
因为思索着这个问题，多洛莉丝没有注意，被带着爬上副驾驶，与尤金并排而坐。
“安全带，小公主。”尤金说。
“哦、哦。”多洛莉丝立刻扭头抓安全带，哒的一声扣好后，她眨眨眼，僵住了。
她盯着安全扣两三秒，也不抬头，就保持着视线往下的姿态坐正了身子——背脊挺直，双手按在大腿上并克制不住握拳那种。
她能感觉到尤金在旁边注视着她，余光里，吸血鬼白到发光的手正握着方向盘。
气氛一时安静。
多洛莉丝默默把余光也收回来，看着自己压在大腿上的拳头，视线从左手手背的青筋滑到右手手背的青筋时，才又想起一件事。
刚才尤金是不是喊了她小公主？
虽然比起刚才被陌生吸血鬼称呼后生出的毛骨悚然，尤金的叫唤不会令她害怕。
但没有好多少。
多洛莉丝不喜欢这个称呼。
以致于越是回想，便越是觉得尤金本该无比正常的语气中，暗含了些许讽刺。
她怎么可能是公主。
多洛莉丝腹诽，极力掩饰内心生出的酸意。
就在这时，尤金开口：“刚才那家伙叫弗兰克，是我们这个世界的六大长老之一。”
他没有扭头看多洛莉丝，而是目视前方的道路，很自然道：“最近层出不穷的野兽杀人事件，就是这家伙做的。”
多洛莉丝看过去。
其实她根本没有察觉到他在说什么。
三秒后——
“可、可是，”多洛莉丝反应过来时，声音变得结结巴巴，“劳伦、劳伦兹说，那是一群非常坏的、非常坏的吸血鬼做的。他们出现，然后攻击人类。之前红树林事件也是他们。”
“劳伦兹说得没错，那些吸血鬼的确很坏。但我想，他一定没有告诉你，他们的出现不是巧合。”
“巧合？”
“也就是故意的意思。”
多洛莉丝完全的鹦鹉学舌：“故意出现？”
“对。”
恰逢红灯，尤金慢慢停下车辆。
多洛莉丝看着他，没等到下文的她一边恍惚地想着劳伦兹为什么没告诉她，忍不住问：“为什么？”
“一些——”尤金眉头微皱，他似乎在思考该怎么表达才能让少女理解，“很政治的理由。”
说完，他的视线也落到多洛莉丝脸上。
果不其然，一脸困惑。
尤金沉思了会，忽然道：“你想知道，为什么劳伦兹之前不放你离开吗？”
多洛莉丝愣住。
她没能跟上尤金转移话题的速度，表情空白了几秒。接着又被尤金的问题吸引过去，根本没意识到对方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缓慢迟疑地摇了摇头。
“因为我们有一条法律。”
尤金望着她：“法律规定，所有吸血鬼必须保守自身存在的秘密，禁止以任何形式向人类暗示或明示我们的身份。违者将接受最高法院的制裁。”
多洛莉丝觉得自己好像没听懂。
又好像听懂了。
她隐隐感觉到自己潜意识里排斥继续寻求答案，声音却无法克制地从喉间溜出。
“这个……”她艰难道，“和我有什么关系？”
尤金闻言，侧眸扫了她一眼。
“暴露了身份的吸血鬼接受制裁，这是其一。”尤金说道，“其二，知道吸血鬼存在的人类，会被最高法院派出的卫兵审判。而审判结果往往只有两种。”
“成为吸血鬼，或者……”
“死。”
尤金舌尖轻抵上齿，无声击碎了多洛莉丝的思绪。
有那么一两秒，她再次对尤金说的内容陷入茫然，之后更是想不明白为什么吸血鬼的法律会牵扯到人类的生命。
明明那是吸血鬼的法律……
不是吗？
“但这里有个漏洞。”尤金轻手轻脚地拼凑多洛莉丝的神志，“如果人类答应不会将我们的身份说出去，最高法院也不会知道有吸血鬼破坏了这条法律。”
多洛莉丝双唇无意识地张合，她直觉尤金还有话没说完。果然，下一秒，他开口了。
“可人类总是无法遵守诺言。”
我能——！
多洛莉丝差点叫出声。
但当她对上尤金的眼神，看到里面若隐若现的红光时，所有声音都化作一份虚无。
“劳伦兹刚开始不放你走，就是因为这个。”尤金轻声道。
多洛莉丝磕磕绊绊道：“可、可是——”
可是他放我走了。
“他还是放你走了。”
尤金的声音与多洛莉丝的心声重叠，与此同时，红灯转绿。
哔哔——
后面的车辆开始按响喇叭。
尤金重新看向面前的道路，神色淡淡：“所以我一直很不明白，你到底有什么样的魅力，让劳伦兹宁可冒着犯法的危险，也要放你走。”
多洛莉丝微微垂眼，神色怔然。
她也不知道。
“不过不管怎么说，你回来了。”尤金的声音拉回了她的思绪，“虽然过程曲折，对你而言也肯定不美妙。可为了你这事，劳伦兹没少被长老会和法院里的那些家伙烦。”
多洛莉丝没有说话。
她抓着身上的安全带，手指头扣着安全带坚硬粗糙的皮质布面，满脑子都是劳伦兹。
他什么都没跟她说。
“哦还有，”尤金又想到什么，“或许你不相信，但在送你离开之前，劳伦兹还吩咐我去买你要换洗的日常衣物呢。”
说完，他轻哼了声：“他当初对我可没那么好。”
“……”
尤金愣了下：“什么？”
“……”
“你说什么？”
“我说，”多洛莉丝尾音轻颤，“我相信。”
尤金惊了。
他似乎没想到她给出这么一个答案，想转头来看她，却又碍于正在开车，只能看一下她，看一下路，再看一下她。
多洛莉丝被看得有些羞愧。
她垂着脑袋，极力想忽视尤金的视线。
理所当然的不成功。
“所以，”多洛莉丝不知哪生出的勇气主动开口，想拉回之前的那个话题，又忽然卡壳。
刚才他们说的什么来着？
哦对！
多洛莉丝抬眸看向尤金，张嘴，然后又卡了。
该怎么说？
她看着尤金也有些疑惑的样子，忍不住心急，一心急，就更不知道怎么说：“那、那个！”
“那个？”尤金试探道，“那——哪个？”
“那个啊！”多洛莉丝急得腰板挺直，安全带也被拧成一条细带，“那个，那个弗——”
“哦！弗兰克！”
多洛莉丝一扯安全带：“对！”
安全扣被扯得发出响声，吓得她浑身一僵，立马扭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而后，又在尤金的声音中转了回去。
“你是想问，这条法律跟弗兰克有什么关系。”
多洛莉丝恍然大悟。
于是点头。
“很大关系呢。”尤金眉梢轻挑，语气也轻轻的。
他没继续说，只是沉默着停下车辆，一直等他下文的多洛莉丝这才发现，他们已经回到城堡门口。
她看着尤金熄火，开门下车，也赶紧想开车门，却忘记解开安全带，被勒得慌慌张张的。
正当她解开安全扣时，只听哒的一声轻响。
车门打开了。
多洛莉丝转头，看向身侧打开的车门。
尤金站在车门与她座位中的空地上，弯着腰，露出一张完美的脸对她说：“走吧，我们边逛边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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