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魔神枭吴

　　邪灵手指的地方，是庙东南的墙壁一角。
封逸移目看去，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之处。青砖如旧，与别处毫无二致。
“难道那里有什么机关？”
封逸心做此想，却听佛像内的威严声音再度响起：“小僧见过陛下，一别经年，陛下安好？”
“陛下？”
封逸不知金佛这一声‘陛下’是什么意思，但念头一转，便即恍然。
“他给我当做了异世界的南方鬼帝杜子仁。”
有心解释，念头却又是一转，封逸轻声一笑，“谈不上什么安好。你认识我？”
“陛下仙容如旧，小僧怎会认不出？”
金佛说着，反问道：“陛下要往枭吴祭坛去？”
封逸双眼微眯，点了点头。
只是在点头的时候，轻抬右手，摸了摸自己的面庞。
“那只孽畜小鬼欺骗了陛下，枭吴祭坛的正确路径，并不在这里。”
金佛睁开的双眼中，发散出旧友相逢的欢喜神光。
封逸“哦？”了一声，问道：“既不在此地，那在何处？”
金佛道：“在一处极偏僻的所在，路径隐匿在天然法阵之中，极是不易找寻。”
说罢，见封逸眉头微皱，金佛嘴角微曲，接着道：“陛下要去，小僧本该主动为陛下引路才是。只是小僧误入此地，被妖魔暗算，身受妖法封禁，唉！现下行动不便，便是有心引路，也已无力为之。”
金佛的叹息声，真真切切地传到封逸的耳朵里。他听得出来，那叹息声中带着深沉的自责。
只是，自责得未免有些太过了。
“你被封禁了？”封逸问道。
金佛“恩”了一声，口宣一声佛号，“唉！妖魔猖獗，小僧也是一时大意，才至于此。”
“那该如何才能解开封禁？”封逸再问。
金佛道：“这封印在小僧的经年冲撞下，已多有破损之处。现下只需最后一击，便可瓦解。但这妖法也当真奇诡，破解封印的最后一击需得自外发动才行。小僧身在禁锢之中，自无法攻击封印外在。所以……”
“所以你想要我帮你攻击封印，助你脱困？”封逸接口道。
金佛神情激动，连连眨眼，“陛下若能助小僧脱困，小僧感激不尽，自当为陛下引路，并随陛下同去枭吴祭坛，助陛下一臂之力，共成大事。”
“帮你脱困原也应该，只是我现下修为大损，实力已不足全胜时的万中之一，只怕……”
封逸面起愁苦，神色间流露出很大的无奈。
金佛见状，急道：“不碍的，不碍的。这封印已是强弩之末，便是内息境玄修的全力一击，也能将其彻底震碎。陛下虽修为有缺，但比之内息境玄修只强不弱，只要发足了力，定能一击功成。”
封逸挑眉一笑，“那好，我便帮你破了这封印。”
说罢，移开了看向金佛的目光，转身朝庙宇东南角走去。
行至东南角，抬手朝身前的一块寻常青砖上按去。
这块青砖本无异常，但封逸细细打量过，那充塞了整间庙宇的佛像金光，难能真实地触碰到这块青砖。
由此可见，这青砖，必是通往枭吴祭坛的机关所在。
一掌按下，佛像蓦地大惊，“陛下？你……你这是做什么？”
手掌触碰到青砖，掌心传来一道轻微的反震之力。
封逸心头一喜，暗道：“果真是这里。”
当下右手加力，狠狠地按了下去。
霎时间，天旋地转，光景又变。
青砖消失，一道幽暗的门户，出现在封逸的身前。
门户内，光亮全无，只有一股腐败的气味轻轻飘出，不很好闻。
封逸松了口气，这才扭头看向左右。
左右两侧，青砖还是青砖，庙宇还是庙宇。
只是原本那洁净如新的庙宇，已重现原来模样。
破败，荒废，墙上蛛网堆叠，地面灰尘很厚。
“陛下，你不救小僧了？”
幻象消失，金佛还在等候封逸去营救。
可他等来的，只是封逸带着冷笑的回眸。
“我为什么要救你？难道救了你后，等着你来噬食？”
金佛脸色陡变，霎时间变得无比狰狞丑恶。金光退散，佛像崩塌，却是一尊生长着八条手足，四副狞恶面孔，五条毒蝎长尾的魔神。
体高丈余，青面獠牙。四张巨口唇角开裂，内中四条血红的长舌上粘粘着墨绿色的浓稠液体，正顺着开裂的口唇，兀自滴沥。
他愤怒咆哮，四声怒吼震得破庙几欲坍塌。
但有一条粗如成人臂膀的锁链，将他的手足捆缚，任凭他如何挣扎，也始终挣之不开。
“你个小畜生，竟敢出尔反尔。你说过要救我的，你为何要骗我？”
魔神怒吼过后，连声质问。
封逸站在幽暗的门户前，冷视魔神，淡淡地道：“我骗你？可你也在骗我啊。”
魔神怒极狂啸，“啊……三千年了，老子足足等了三千年，这才等到一个人来。我不甘……我不甘！”
正视封逸，魔神狂声喝问：“你是怎么看破幻象的？凭你的修为，怎能看破老子演化出来的幻象？”
封逸挑眉与之对视，“这很简单，因为我不是南方鬼帝杜子仁。”
魔神微微一怔，“可你能打开鬼门关，又怎……”
“还有，南方鬼帝杜子仁所在的世界，修为境界的划分与无疆世界不同。在那个世界里，没有内息境这一说。”
封逸不等魔神说完，身躯一闪，退进了幽暗门户之中。
破庙依旧是那个破庙，魔神依旧是那个被禁锢着的魔神。
只是当封逸的身影消失后，魔神忽地恢复了冷静。
他呆立在破庙正中，凝望着庙门外的冰天雪地，呢喃自语：“内息境？仙道的修为境界划分，怎会没有内息境？无疆世界？无疆世界是哪里？这里难道不是地狱？”
呢喃过后，魔神陷入了沉寂。
可才沉寂片刻，忽又发起狂来，“我是谁？我在哪？我为何被封禁？”
魔神喝问苍天，可苍天并无应答。
他茫然四顾，“是谁？是谁扰乱了老子的记忆？为什么我会知道无疆世界，会知道内息境？会知道杜子仁，会知道幽冥地狱？”
“是我。”
一道冰冷的女子声音，自魔神的身畔响起。
魔神左侧面庞上的血色双眸里，倒映出一个身穿墨衣，面罩黑纱的女子身影来。
她就那样站在魔神的身旁，可不管魔神如何张牙舞爪，拍挠抽打，都始终碰她不到。
“别费力了，枭吴。”女子轻声一喝。
魔神八眉齐皱，“枭吴？你说我是枭吴？”
女子没理会枭吴魔神的问话，而是移目看向破庙东南角的幽暗门户。
内中，浓稠的黑暗好似能淹没生机。
“他竟没死？他竟能来到枭吴分身的埋骨地？他来这里做什么？他既没死，玲儿若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
黑纱下，女子的嘴角边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但笑意转瞬消散，她冷视枭吴，冷冰冰地问道：“你是异世界的魔神，此地是无疆世界与异世界的重合点，也是你的埋骨处。”
枭吴恍然，却又升起了新的茫然。
“你是无疆世界的人？”
女子点头。
枭吴再问：“那个少年当真不是南方鬼帝？”
“南方鬼帝？”女子皱眉。
枭吴不再问了。
女子道：“我可以放了你。”
枭吴头颅转动，四张面孔上的八只血眸仔仔细细地看了女子一眼，“有什么条件？”
“告诉我异世界的修行功法。”
枭吴愣住了，垂着眉，沉心思索。
思索良久，才道：“你能扰乱我的记忆，难道不能从我的记忆里搜查出修行功法？”
女子冷声一笑，“腌臜太多，不屑多观。”
枭吴四面皆露尴尬神情，沉吟片刻后，说道：“我记忆散乱，需得整理一番。”
“不急，我有得是时间。”女子丢下这么一句话后，迈步来到幽暗的门户前。
枭吴连忙问道：“你做什么？”
“去把那个不知死活的小子带回来。”女子回道。
说罢，已迈步走进了幽暗的门户之中。
“女娃儿，你叫什么名字？”
“游侠儿……”
墨光忽闪，身影消散。
墨光起自破庙，也止于破庙。
冰天雪地之中，破庙孤立。
东南角上，有一道幽暗的门户，通往枭吴祭坛。
东南角上，也有一道白亮的门户，通往灵雾山脉。
两道门户重叠交融，却又各自独立，看起来虚虚幻幻，很不真实。
而破庙外，风声忽起，一艘战船架云而来。
船上，金族太子傲立于前，天剑宗宗主于红尘、霸刀门门主项倾，并立于后。
待到破庙前，战船停止。
“虺躲进去了？”金族太子面朝船下，高声喝问。
船下，庙门前，十位身着白袍的老者躬身并立，一人道：“回太子殿下问，虺……躲进去了。”
“碧眼金雕呢？”金族太子再问。
十位老者中，一人迈步而出，“被木族长公主……”
“被柯若那老贼婆救走了？”金族太子面色大变。
那老者忙摇头道：“倒不是救走，那碧眼金雕已死。只是尸体被柯若硬抢了去。”
“内丹呢？”金族太子的脸色很不好看。
老者道：“内丹被火族人抢走了。”
“伏龙鼎呢？木族圣技呢？木族太子柯黎呢？江落鸿、云飞燕还有他们的孽种呢？”
金族太子连声追问。
老者长声一叹，只是摇头。
“也就是说……忙活了几个月，我金族屁也没捞着？”
众老者不言不语。
“殿下，枭吴祭坛危险之极，内中还有九阶异兽蠃，随时有可能冲出来做恶。此地实在不宜久留，咱们还是回去吧。”
于红尘迈前一步，低声说道。
金族太子怒而回身，冷眼瞧他，“赶紧给洛冰长老寻回来，送到皇宫。三日后若还不见她人，你天剑宗……哼！”
于红尘身躯陡颤，连声应是。
一旁的项倾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脸面上泛起一抹淡淡的冷笑。
可冷笑还未尽数露出，便被金族太子恶狠狠的目光生生给瞪了回去。
“洛冰长老不知去向，全是你霸刀门山老贼做的孽。三日后若还不见人，你霸刀门也休想好过。”
项倾钢牙猛咬，但念头一转，终究长声一叹，忍下了怒火。
他躬身道：“属下定竭尽全力为殿下寻找洛冰长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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