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番外二推陈出新
“王姐，您滑得真不错。”蓝道上，到达11度雪道缓冲的伏辰道。
他一旁的王晓听这话乐了：“什么呐，滑得还没你好，一看你就是该去□□的。老了老了！前几年那才是我的巅峰期呢。这点小坡算什么？□□都不在话下！”
“那您现在应该照样可以决战群雄。”
“得了吧。别看咱俩差不了多少岁，女人到了这年纪老得可快。唉！岁月不饶人呐，你王姐现在脸上是还没啥皱纹，头发堆里可是冒了不少白头发了。”
伏辰听出她话里的意味，微笑着点了点头。
王晓叹口气，又道：“你说是来和我聊聊尤希望的。怎么，真想追她？”
伏辰也被王晓的直率逗乐了，但没有言语。
“看看，看看。够闷的。今天一共说了几句话呀？”
到达下一个18度阶段，二人俯冲一段距离后悬空而落，屈膝伸肘，都十分平稳而漂亮地落了地。
伏辰灵巧地换了个话题：“您可能不知道，她也跟我母亲打听我呢。”
“哟！这我还真不知道。”王晓的年龄在平林不算最大的一批，但资历和见识却是同龄人无法匹敌的，当年的事情多少心中有数。她思量片刻，道，“那你可不够地道。尤希望还不知道你和你母亲的关系吧？这丫头也是够倒霉的，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呢。你倒好，还嘱咐我不要告诉她你来找我。你们这也忒不公平了吧！”
伏辰点点头：“您教训得是。可是王姐，您既然知道那些事，就也应该明白……”
“应该明白，你的动心，恐怕是世界上最不容易的事情，也是最危险的事情。”王晓接过话来，意味深长地看了眼伏辰，“不过，这也不是理由。”
伏辰没想到她能如此体察到他的心境，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因为你身上背着这么个事，它是你最大的执念，可你甚至都不知道这辈子能不能让一切真相公之于众……这恐怕是一种刻骨的痛苦与仇恨。一个人一旦担上了仇恨与使命，他的人生就不全是自己的了。你怕不但不能保护她，还反而会伤到她。”
伏辰依旧沉默不语。
王晓叹一口气，二人继续滑行一段时间后终于到达了终点，纷纷解下装备往休息区走去。
“噢！我说呢！”一坐下来，刚刚还满脸严肃的王晓眼睛放光地猛一拍桌子，震得那小塑料桌颤颤巍巍险些散架，“明白了，是不是正是因为你得知尤希望通过你母亲去了解你，你才有勇气和底气去喜欢她？”
“我……”伏辰一字出口，眼神竟罕见地炙热起来。他似乎在隐忍些什么，眼中的亮光在渐渐熄灭。但最终，他还是没有放任这给他雪中送炭、夜路照明的希望与他擦肩而过：
“我爱她。”
这次是轮到王晓不知如何开口了。
“我……我知道也许现在我不该做这样的事。但……我爱她。也许是我的错，是我不讲道理。这是我第一次不讲道理。”
正值好时间，雪场上无数穿着滑雪服的人享受着这场白色盛宴，大坡上像一道道展翅雄鹰的影子飞旋而下。
“可是，你不讲道理，这其中也有你的道理，不是吗？”
没有想到王晓会这样说的伏辰略显惊讶地看了她一眼。
王晓抿嘴笑笑，从背包里抽出一瓶饮料，打开来餍足地喝了一口：“你看，我这饮料是可以补充电解质的。不过其实我刚刚不大累，也没怎么出汗，但是我渴了呀，我也觉得它很好喝。其实有时候，一个人需要的，和别人想给他的，可能根本不是一回事。可是呢，这世上的缘分就是这么奇妙，闹不好，诶，你刚好就无心栽柳柳成荫了。你想想，是不是这么个理？”
“王姐，我明白您的意思，您是说我不用有这样不必要的担心，您说的观点大约是指现在比较流行的‘soulmate’。可是……我其实倒也不是没有信心我们的心灵能互相吸引，但如果这种美好的代价最终是伤害，又何必要有这样不切实际的美好呢？也不怕您笑话，我找您来聊天的目的之一也是想要证实一下我的设想与结论，可没想到您……”
“这就是我说的，‘你的道理’，或者其实应该说，你们的道理。你王姐我可不是个没事爱撮合别人的人，还没到那年纪呢。不过我看人却是准得很，几乎从未有过差池。尤希望那丫头跟你母亲聊你，我不敢说她就喜欢你，但她一定对你有兴趣。她那样的姑娘，不是随随便便感到心动了，或者呆一块久了呆出感情来了就能喜欢上的。那得是她打从心底里头觉得这个人出众，与众不同，刚好卡在了她的脑子里。你也一样。这种与众不同不一定得是特立独行，但一定刚刚好契合在对方的心坎上。
“这世间的事啊，非常奇妙。别说我封建迷信啊，这是在跟你讲道理。一个人这辈子的很多事，都是注定好的。你看着它是个劫，殊不知，你们跨过去了才知道什么叫作拨云见日，豁然开朗。就好像你告诉我，对之前做的错事后悔了。你们过去和今后，都会犯无数的错误，但每一个错误都是一个教训，只要记得坦诚，记得改过，记得理解。而未来永远向好，向着光明，向着自己的心。这，就是我说的你们的道理，都在自个dna里刻着呢，自己不知道而已。”
伏辰看着说得头头是道的王晓，想说点什么来应和着打趣，却只觉得眼睛和喉咙都酸涩无比。
“哎哎，哎，我跟你说，院里那些个小伙子想撩妹，知道我和姑娘们都交好，就找我帮忙，那德行，我才不帮。这不害人姑娘呢吗？”王晓又喝了几口饮料，继续道，“其实都一个道理。你说，我能去害尤希望吗？不过话说回来，你这事，也确实棘手。我知道你绝不可能就此罢休，但你要记住，别把她再往里拉了。”
别把她再往里拉了。
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他原来从不知道，他已经爱上了她。又或者说，是欺骗自己还没有爱上。
究竟是什么时候呢？
是某次看到她在手术台上接过手术刀时的笃定与从容时吗？
是哪一次的抢救台上，看到她如炬的双目时吗？
是深夜里，她在办公室里又一次最后一个休息且彻夜不归时吗？
还是因为她一次又一次说的，绝不放弃希望？
“向着光明，向着自己的心。”
可是他真的能做到吗？
可能自他七岁那年起，生命里便并不存在所谓的光明与自己的心了。
他一直记得，父亲病后家里是怎样的光景。外公身体更加不好，母亲一个人工作养一整个家。陈乐康潇洒地结了婚走人，只偶尔寄一点钱回家。他的妻子得知此事后一直良心过意不去，最终还是偷偷把钱送了回来。可惜为时已晚，早已经错过最佳治疗时机，把这些钱全部花光，最后也救不回他父亲的生命。而他的外公也因为这件事早早离世，临终前对着他们一家人忏悔。
他的童年匆匆谢幕，生命成了灰白色的，连呼吸都感觉不到热度。
是尤希望给了他色彩，给了他温度，给了他无数新的意义，还有新的希望。
想到这里，伏辰早已经泪流满面。王晓拿出一包纸递给了他，能读心似的道：“你们会给对方的，一切尽在不言中。”
在这个世界上，一个人一辈子所犯的绝大多数错误都是无法挽回的。尤其当人长大成年以后，会慢慢发现原来不是所有错误都和小时候打架一样，大家互相道个歉，一切都过去了，又都是好朋友了。那些所有的悔恨、不甘、无奈、挣扎，都会永远地埋葬在生命里。不论是他伏辰、尤希望、陈乐康或是什么别的人，全都如此。但生命也会教会你，不要惧怕错误，要学会接受与面对，挣脱与打破，得到心灵的成长，与长久的宁静。
最精妙的是，你永远不会知道人生这个巨大的盲盒下一次要给你什么。是惊喜还是绝望，是悲哀还是雀跃。你更不会知道自己这一生都是由怎样的故事组成的，其中有多少的悲欢离合，又有多少嬉笑怒骂。但它永远都在带着你前进，绝不回头。
伏辰觉得心间有什么东西在缓缓地升腾起来。他笑道：“谢谢您，我明白了。如果她愿意，我想，我会一辈子把她安在脑子里。”
王晓也笑起来，笑得非常大声，险些把周围坐着的人的目光都招引来。她道：“你们呀……唉，我就知道。”
紧接着，她又拿出一瓶一样的饮料递给伏辰：“呐，补补电解质吧。”
“王姐带了这么多饮料，辛苦了。”
“少来。”
饮料入口，甜中带着一股咸味，还有一丝酸涩。
滑道上依旧是络绎不绝的人流，在这遗世独立的一片冰天雪地中徜徉，点点彩色组成了滑雪大军。
“再来两趟？”
“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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