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封印
古朴，苍凉。这是插在身旁的那把剑给萧凡的第一印象，不知道是经历的怎样的风霜岁月，如同被时间的尘埃掩埋殆尽，剑身之上满是灰尘和锈迹，残破的像是一阵风就会将它吹散，成为这山崖谷底的一捧尘土。
然而就是这样一把看上去岁月悠久的古剑，此刻正倒插在虚弱的自己身边，在这个幽暗寒冷的崖底，悄悄的撑起一片温暖，抵挡着孤独和绝望。
剑身上闪烁的红色光芒，轻轻的将他呵护，在无尽的黑暗之中，一点，一滴。
是不是，当你在悲伤与恐惧中醒来的瞬间，有一丝光明在陪伴你，这一切就显得那么安心呢？无论是百年还是千年。
萧凡试着伸出手，想要去触碰它，却不知这一动牵扯了浑身上下一阵剧痛，痛的萧凡整个面庞都扭曲了，五官几乎挤到了一起，刚刚一动只感觉全身的骨头都碎了一般，经脉更是如同针扎一般的刺痛，萧凡试着运转真气，谁知真气稍一流转就像是体内经脉间就像是烈火灼烧，痛苦不堪，一呼一吸之间萧凡已经是汗流不止。
然而就是在这般近似油尽灯枯的情况下，体内仍然能够清楚的感觉到有一丝不一样的温暖气息在轻轻的抚慰着伤口，像是沙漠中的一缕清泉，细细滋润着干涸破碎的土地般，正慢慢的修复着萧凡的伤势。
一而再，再而三出现的这神秘的气息，每次都在关键的时候出现，数次帮助了萧凡。
看了看自己的胸口，感受着静静流动的气息，萧凡微微的笑了，在这空无一人的黑暗中，低低的，像是自语又像是诉说般的开口道：“谢谢。”
一动不动的躺在坚硬的地面上，伴着闪烁不语的红光，默默的看着上方浓郁的黑暗，偶尔翻滚的是漆黑的云雾，却始终看不到天空，看不到一点星光和月色。
有没有人曾悄然相问，若是孤独静谧之时，你会想起谁？
看似无聊的问题，然而此刻萧凡的脑海中却清楚的浮现着一个美丽熟悉的身影，清丽冷漠的容颜仿佛近在眼前。
师姐应该会悲伤吧？想到自己或许就要死在这幽暗的崖底，萧凡不禁在心中问道。他比谁都清楚，外表冷若冰霜的浅雪，其实内心里有个格外软弱而温柔的一面。
想到这里，突然手上传来一阵温暖，微微侧目看去，萧凡这才发现，自己手中一直紧紧握着的雪白莹润的玉笛，仿佛血肉相连，仿佛刻骨入髓。而此刻的玉笛正忽明忽暗的闪动着淡淡的白光，像是跳动的心脏一般，又像是爱人的轻语，安慰着萧凡。
萧凡一怔，兀自握着灵犀，眼神却渐渐的变得坚毅，运起天心道诀，咬紧牙关，一点一点的，虽然痛苦，虽然颤抖，却实实在在的，缓缓坐了起来。
只是一个起身的动作，却已经让萧凡痛的浑身大汗，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看了一眼手中光芒渐渐消散的灵犀玉笛，萧凡的眼中荡漾起一丝笑意，将灵犀缓缓的收入胸口残破的衣服之内。随即再次看向了身边插着的那柄古剑。
剑身依旧光芒闪烁，忠实的履行着自己的职责，将萧凡牢牢的护在光圈之中。
萧凡心中充满了疑问，为何这深不见底的崖底会有这样一把剑，为何这把剑又会出现在自己的身边，自己昏迷的这段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不自觉的将右手伸出，轻轻的握住剑柄，那一刻，一股血肉交融的感觉突然涌上心头，心脏猛地跳动了一下，如同被命运的石锤狠狠的敲打了一下。稍一用力，原本入土三分的古剑轻轻松松的就被拔了出来，萧凡也是一愣，这看似腐败的古剑，却似乎意外的锋利。
剑并不重，不如说反倒是有些轻，就像是被一具被掏空了灵魂的躯壳，早已不复往日的神采。
“哎~”一声叹息，包含着萧凡无尽的感慨与惋惜，似是对时间的无奈，又是对物是人非的可惜。
手掌轻轻的抚过剑身，剑身凹凸不平，坑坑洼洼，但是虽然残破却意外的没有金属的冰凉感，反而多了几分温暖在手心。
当萧凡正暗暗好奇之时，指尖上突然有了别样的触感，剑身上有一些特别的凹痕，指尖不断的抚摸感受，好像是文字的刻印，萧凡心想，并将剑身凑近眼睛想要看清到底是什么字，可是古剑实在是太过残破，剑身不仅黯淡颓锈，还满是尘屑，根本无法看清。而且，本来一直微光闪烁的古剑，不知不觉间光芒已经变淡消失，像是被吸入了剑中一样，四周又渐渐的被黑暗包围笼罩。
然而此时的萧凡却好似根本没有发现这些变化，紧紧的盯着眼前的古剑。
虽然剑身上的文字已经无法辨认，然而萧凡的心中却隐隐约约的有一个声音在飘荡，黑暗中，他轻轻地开口，鬼使神差一般的吐出了两个字：“冥渊”。
话音刚出口，原本已经黯淡的剑身之上突然再次爆发出刺眼的光芒，一时之间周围的黑暗轰然消散，几乎整个崖底都被照亮。萧凡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无数模糊的片段，命运的石门在这一刻被无形的双手轰然推开，一幕幕熟悉的场景越来越清晰的倒映在头脑中，萧凡全身的血液都如同燃烧起来一般，这种感觉已经过了多久？
光芒渐渐收拢，萧凡手中的剑早已不复刚刚那般破旧残败，此刻剑身清亮如水，灵气内蕴，隐有清啸龙吟之声。
可是萧凡却根本没有在意手中之剑的巨大变化，此时的他整个人已经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中，过了许久许久，当他渐渐的回过神来之后，目光中的神情已经完全不同了。
“龙依！”有些激动，有些痛苦，有些开心，有些悲伤，沉默之后的两个字，包含了太多太多复杂的感情，跨过了千百年的时光，一步踏入轮回的你，无数年之后，是否为曾经的义无反顾而后悔？
看了看手中的剑，萧凡再次微笑着开口道：“好久不见了，老朋友。”
剑光闪动，似是回应。“还有没完成的约定呢。”慢慢站起身，刚刚还无比严重的伤势，此时居然已经好的七七八八了。萧凡扫了扫周围的环境，确定了一个方向，头也不回的步入了黑暗之中，一如往昔。
不远处的崖底地面之上一个巨大的八卦阵图正缓缓的流转，一把巨大的石剑巍然立于阵图中央，八个森然粗大的锁链自阵图的八个方位升起，紧紧的缠绕在石剑之上，周围云雾缭绕，如梦如幻。
当萧凡在阵图前停下脚步之时，默默地看着眼前流转的阵图，即使隔了一段距离，依然能明显的感觉到阵中法力的波动，可见这禁锢的厉害。
“我来晚了。”萧凡低声道，声音虽然温柔，却难掩那份颤抖和痛苦。
随即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将手中的冥渊紧紧握住，面色沉静如水，眼中更是流露出无比坚毅的精光。
风，渐渐变强了，吹动萧凡破烂的衣衫，根根布条在风中狂舞，也将他的头发吹得凌乱。
但是，他手中的剑，却越来越亮。
他开始低吟，无数复杂的咒文自他口中飞出，声音中带着无尽的亘古苍凉之感，虽然风声肆掠，这颂咒之声却清晰的在山崖之中回荡，低沉**，似晨钟暮鼓，在灵魂处回响。
他踏步、举剑，手中长剑直刺苍穹，脚下连踩七星，原本万丈闪耀的光芒突然如长鲸吸水一般尽数被吸到了亮若秋水的剑刃之上，天地之间突然暗了一下。
虽说本就是无边黑暗，却让人清楚的感觉到黑暗的深处涌出了一片诡异的黑暗，像是一轮黑月，在幽冥中升起。
远处的天空，雷声阵阵，电光游龙。
一把古朴巨剑腾然出现在萧凡背后，剑影凝实，一股苍劲古老的气息扑面而来，仿佛自洪荒远古奔腾而出，席卷天地。
如果此刻有玄天宫弟子在此，一定会大声惊呼，这正是玄天宫的无上功法，斩仙剑诀！而且看萧凡游刃有余的样子，相对于当初东方言所施展的更加熟练震撼。
风声消散，时光静止，天地屏息。只有那沉沉的心跳声在耳边萦绕。
萧凡的身体迸发出炫目的光芒，无穷无尽闪耀至极，光芒之中的萧凡双目炯炯如电，双手持剑，人剑合一，口中一声大喝，手中仙剑猛然挥下，似是斩断因缘凡尘一般的果决，他身后的巨剑随着他挥剑的动作，携带着万丈霞光轰然而下，隆隆的呼啸声似鬼哭神鸣，剑身还在半空，地面之上已经是尘土飞扬，云雾翻滚。
星月失色，群山匍匐，天地之间，尽数笼罩在这道家至上仙法的无尽威势之中。
轰鸣转眼即到，这柄由神奇恐怖的真法凝聚而成的沧桑巨剑携无可匹敌的威能斩下，直接斩在了缓缓流转的阵图之上，一股浩然无比的力量瞬间爆发，大地震颤，崖谷之中像是突然升腾起一轮明日，迸射出巨大的光芒，将这片天地，照的如同白昼。
飞沙走石，烟尘弥漫，光彩于最盛处迸发，闪耀苍穹，好久之后才徐徐黯淡，黑暗再度席卷而来，将四周包围。
清冷的夜风悠悠扬起，待得烟尘消散，原本翻滚的云雾已经消失，头顶之上，点点星光闪烁，星河如梦，一轮明月照耀天地，皎洁的月光飘然而下，洒满这深崖。
萧凡微微气喘，脸上有淡淡的红光，以及明显的疲倦之意，可是此时他的双眼却静静看向前方，一眨不眨，就像是害怕自己一不小心错过了人生。
原本森然矗立的禁锢阵图在斩仙剑诀的恐怖威力之下已经成了一片废墟，只剩下四散的碎石。一道光柱自原本的石剑之下射出，直插云霄，空气飘荡的尘屑在光柱中折射出淡淡的光彩，有一种不真实的美。
一个龙形身影猛然自地下窜出，沿着光柱，盘旋而上，势若闪电。
就这样，一直冲上夜空，一道苍亮的龙吟之声自九天银河之间爆发，响彻这片天地，于四野久久回荡。
夜空之中，银月之下，一条巨龙横亘苍穹，白色的躯体在月光的照耀下灿然生辉，优雅之中不失端庄，美丽之下更具威严，让人对这种传说中的生物不禁兴起一种顶礼膜拜的冲动。
萧凡仰望着飞舞的白龙，面上挂着满足的笑意，嘴唇微动间似是轻语了什么，随即手上一松，手中冥渊倒插于地，而萧凡则是视线渐渐迷离，力量用尽一般倒了下去。
然而，他却没有倒在坚硬的地上，而是被一片柔软清香接住，白衣飘飘间，一双玉臂轻轻搂住萧凡，让他枕于膝上，目光如水，温暖柔和，缓缓的在萧凡的脸庞上流转。皓腕如雪，纤纤素手，轻轻的抚摸着萧凡的头发，动作轻柔如同呵护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千年了...千年了...”千言万语，只有这三个字低低的回响，如梵音清唱，似清溪流淌。
终究是，一滴泪，划过两个人的面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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