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洞中启智

后半夜下起雨来，等胡青牛醒来时，所有马儿都已经站了起来，火堆早已熄灭，山林和着雨点散发着阵阵寒意。

        不见白马，胡青牛发现原本跟白马睡着的小红马驹，不知何时来到了自己的身边，此时正团成一团卧在自己身边干枯的树枝上瑟瑟发抖。

        小火焰和几匹高大的马儿站在上方，刚刚好将自己和小马驹护在马腹之下，严严实实，几乎不见一丝雨水。

        雨好像越下越大了，噼里啪啦的打在林间、地上，还有马儿的身上，胡青牛好像能看到马儿身上蒸腾而起的白色热气。

        胡青牛小心的扶着草垛坐起了身，上方的小火焰好像也察觉到了人类的动静，特意埋下了头看了看。马儿不能动，便低着头轻柔的发出叫声安抚人类。

        一旁的小红马驹也发现人类醒了，有些害怕，讨好的伸出头冲着胡青牛“哞哞”叫，奶声奶气。

        胡青牛诧异，竟是又一匹学会了牛叫的马儿。

        看着小马驹冷的发抖的样子，胡青牛干脆小心的挪动着身子，坐到了小马驹身边。

        伸手半搂住小马驹，将自己宽大的衣服扯出来，尽量多的搭在小马驹的身上，为这个弱小的生命避寒遮雨。

        不知过了多久，从山林中由远及近的传来了一道马蹄声和马的嘶鸣声，原本安静的马群也忽然动了起来。

        风雨忽然吹落下来，原本挡在头顶的几匹马儿也动了起来。

        小红马驹四肢颤抖着站了起来，被母马领着藏进了马群中，自有大马再一次将他庇护。

        紧接着一只眉间带着白色火焰的马头突然出现在了胡青牛的面前，是方才挡在上方的小火焰。现在能动了，便赶紧来查看人类。

        没等胡青牛作何反应，温热的鼻息便已经扑在胡青牛的脸上，还有一条湿乎乎略有些扎人的舌头，差点把毫无准备的胡青牛舔了个仰倒。

        借着月光，胡青牛看见白马回来了，此刻正站在雨中指挥着马群有条不紊的进入山林。雨水顺着她的脊背滑落，显得冷峻异常。

        很快白马就发现了他，几步来到他的面前，环顾四周，将他的草药篓拽来放在地上，又冲着小火焰叫了几声，那匹小火焰立刻温顺的卧在了胡青牛的面前，一动不动。

        意识到这是要让自己骑上马去，胡青牛也不拖延，背上草药筐费力的爬上马背，跟着大部队一起消失在山林中。

        冒雨走了不一会儿，马群就到了一处山壁下面，但并未停下，依旧排成一列往前走去。

        胡青牛的视力不如马儿，虽骑在马背上居高临下，但是也看不清前方有什么。只能看到黑夜中一抹白色身影坚定的站在那里，守护着马群向前。

        直到被小火焰驮着进了一个无风无雨更加漆黑的地方，胡青牛才意识到马群应是找了一处山洞避雨。

        胡青牛再次小心的点燃了火折子，火光照亮了山壁。正好照见两匹骏马一黑一白踏着雨幕走了进来。

        白鹿使唤着小火焰在洞中找了些枯树枝给老头儿点火，就和大黑马依此查点起了洞中的马儿。

        马群在野外过夜总是避免不了恶劣的天气，白鹿和大黑马还小的时候，也随着马群淋过很多次雨。

        那时他们也像小红马驹一样被母亲和马群里的其他母马小心的护在身侧。

        对于阵雨、暴雨、雷雨，马群早已习以为常，甚至还有大雪、狂风。但如今已经长大的白鹿却想让马群内的马儿过得更安全、幸福、舒适一些。

        等白鹿查看完了马群，胡青牛也再次把火堆点了起来，火光在山洞内闪烁，显得影影绰绰。

        再一次见到火的马群们依旧有些骚乱，但这次不要白鹿安抚，就很快的安静下来。

        山洞足够大，马儿们找个地方甩掉身上的雨水后，便再次进入了睡眠。

        胡青牛也被淋湿了，但并不严重，脱下了外衣想用火烤干，却发现没有树枝。

        想了想，便使坏把衣服松松的搭在了小火焰的马头上，让小火焰给自己当着晾衣架。

        因着衣服不算太密实，又正对着火光，所以小火焰被蒙上了头也只是乱动了几下，被胡青牛摸了摸头安抚了以后，就乖乖趴在那睡觉去了。

        而胡青牛则是拄着拐杖，在马群中找到了小红马驹，一瘸一拐的走了过去。

        小红马驹身上湿漉漉的，乖巧的靠着母马睡觉，母马正一下一下怜惜的舔舐着小马。

        胡青牛试探的走近，母马只是看了他一眼就垂下了眼继续舔着小牛，并不被打扰。

        小马也感受到了胡青牛的气息，睁开眼睛恹恹的冲胡青牛叫了一声。

        胡青牛伸手摸了摸小马驹的头，边摸边轻声的哄道：“小马儿，起来，跟我走，我带你去烤火。”

        如此反复了五六次，小马驹好像听懂了，艰难的站起身来，跟在胡青牛身边往火堆走去。

        回去时，衣服还没有干，胡青牛干脆又用小刀从下摆处裁了一块下来，给小马驹擦拭身体。

        小马驹乖巧的卧在胡青牛脚边，好像也感受到了胡青牛的善意，讨好的“哞”的叫了一声，奶声奶气，带着些奇怪的音调。

        胡青牛听着忍不住笑了起来，摸着小马驹柔声的哄道：“你知道‘哞’是我啊！你怎么这么聪明呢，别的马儿都不会，就你学会了，真棒！”

        好像听懂了胡青牛的夸奖，小马驹又“哞”的叫了一声，眼睛亮亮的看向胡青牛。惹得胡青牛忍不住低下头来跟他顶了顶额头。

        不想身后很快也传来了一声奇怪的叫声，不是马叫，却也绝对不像牛叫。

        胡青牛回过头去，才发现挂在小火焰头上的衣服不知何时被他拽到了地上去。

        此刻正睁着一双大眼睛幽怨的看着他，好像再说他怎么能如此厚此薄彼。

        看胡青牛没有反应，小火焰又叫了一声，奇奇怪怪，勉强能听出一个“哞”。

        胡青牛不动，他就一只叫，直到胡青牛擦干了小马驹也过来弯腰碰了碰他的脑门，小火焰才停下了他奇怪的“哞”叫声。还主动用嘴叼起了刚才被他弄掉的衣服，作势认真的给衣服烤起了火。

        等忙完了一切，小马驹也在腿边安然入睡，胡青牛才从火堆旁拿起了温着的竹筒，里面是之前没有喝完的水，放在了草药筐里一起带了过来。

        缓缓地喝了几口水，驱散了身上的寒意，赤红的火苗照的整个山洞看起来暖烘烘的。

        胡青牛将视线投向了山洞口，外面的雨依旧在下，白马就一直站在那里看着天幕，好像在思索着什么。

        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但胡青牛知道这匹白马真的有智慧，能听懂人言，会像人一样思考，甚至会教导马群。

        此刻白马一瞬不瞬的盯着外面的雨，胡青牛也看了很久。猜测她可能在为雨苦恼，甚至在不满意马群淋雨的这件事情。

        就像是一个已经写了字的学童，想要求索更广阔的知识。只是她作为一匹马，这一切何其艰难。

        不过，自己懂，不是吗？胡青牛心里头盘算着，再次和衣而卧，静静睡去。

        睁眼已是天明，清脆的鸟鸣悦耳动听。山洞里早已空空如也，只剩下了胡青牛自己。锤了锤酸痛的老腰，胡青牛拄着拐杖来到了洞口。

        入目的是一片草坪，再远处是昨夜他们走来的树林。经过一夜的春雨，青草显得更加青翠诱人，马儿都在这里三三两两的吃着草。

        白鹿看着他出来了，便叼着方才咬下来的树枝给他送过来，树枝上挂着两个红彤彤的果子，勉强能当个早餐。

        接过白马递过来的树枝，摘下一个果子拿在手里，胡青牛没着急吃，而是看着白马试探着开口：

        “其实这天地间的风云变化，即便是人类也难以预测，你如此聪慧，定能护佑你的族群，不必太过在乎一次的得失。”

        “不过，你若是想学，我能教你一些简单的观测之法，能帮助你辨别一些简单的天气。”

        白鹿转过头来，诧异的盯着老头儿，老头儿也只是拿着个果子平静的看着她。

        白鹿深知这是个天赐的难得机会，如今身为一匹马，还有人愿意教她，这是白鹿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于是没有一丝犹豫，白鹿端正了态度，正对着老头儿，低垂下头，欠下身，毕恭毕敬的行了一个大礼。并在心中暗暗下决心，一定要好好的照顾好老头儿，直至痊愈。

        那日的马群没有在移动，就在这个洞口，胡青牛指着天，指着云，指着远处的群山，就像是对待着一个刚刚开蒙的孩子，认真的讲授着脑中关于气象、关于自然的知识。

        讲累了，便停下来吃口果子，喝口水；站累了，便坐在白马趴卧的脊背上，这还是胡青牛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接触白马。

        之前的时候，白马总是矜持的高贵的，停留在离他不远不近的地方。不显得冷漠，但也绝对不热情。

        如何能像现在一样乖巧温顺呢。莫名的，胡青牛心中生出了一股自己都没发现的骄傲感。

        还是当老师好啊，胡青牛对于这个新身份满意极了，丝毫忘记了人教马，若是被别人知道了，是如何荒谬的一件事件啊。

        马群里的马儿好像也在白马的示意下对他愈发亲密，不时有马儿好奇的走过来听他在讲什么，亦或是给他衔来各式的果子。

        就连小小的小红马驹都蹦跳着叼来了几根青翠的小草，放在了胡青牛的脚边。

        这个时候胡青牛便会停下来，伸手为马儿搔搔痒，看到眼鼻有脏的地方，也会不嫌弃的拿帕子给马儿擦擦。

        大黑马也来了一两次，但这匹马儿明显话很多，一来便对着白马唏律律高高低低的叫个不停。

        白马有时候会回应，有时候烦了干脆伸头去咬大黑马的鼻子。

        两三次下来后，大黑马便只能小心的跑开，站在两三步远的地方故意冲白马的吐口水，调皮极了。

        不过就算吐口水都也只是假装的吐在地上，根本不敢再招惹白马。

        胡青牛看的好玩极了，不禁好奇他们的关系。便也停下来讲授，一个一个的称呼问过去，若是说得对，白马便会点头。

        很快胡青牛就知道了大黑马是白马的兄长，也再次惊叹于白马的“智多近乎妖”。

        其实胡青牛还很好奇白马的性别，只不过他看了白马好几眼都没敢问出来。

        怕白马鄙视他，也怕白马把坐在她身上的自己撅到地上。胡青牛决定等后面的日子里，自己悄悄观察。

        后面的几日，马群都没有再移动地方，就暂时住在了这个山洞里。

        白日里马群到四周吃草，胡青牛便给白马讲一些气象，也拿自己的药框讲一些关于人类的草药知识。

        每到这个时候，胡青牛就总遗憾自己以前怎么能没学过一点兽医知识，这样也能给白马讲的更清楚。

        如今只能讲一些用于人的，若是马儿哪一天真的能用上，也只能真的“死马当活马医”了。

        到了晚上，胡青牛便会点燃火堆，接替了曾经白鹿的角色，恶趣味的给白鹿讲了很多恶人害马的故事。

        虽是想让白鹿明白人世险恶，若是在未来遇见人类能够保全自身，但也掺杂了一些老小孩的恶趣味。

        总之也不管白鹿能不能听懂，自己是心满意足。

        但是胡青牛不知道的是，白鹿也很满意他讲的故事。转头就会把故事瞎编乱造一番，唏律律的叫着，讲给马群听，让马群如果遇到人类一定要离得远远地。

        就这样，第二天起来，胡青牛就发现马群里的马儿看到他总是奇奇怪怪，想靠近又很害怕，总是不远不近的围着他打转。

        胡青牛前后一想，便明白一定是白马趁着自己听不懂乱讲了什么。这就像自己收了个聪明又调皮的学生，总是趁老师不注意的时候，带偏其他学生。

        为了维护自己的形象，胡青牛只好开始讲起了好人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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