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收留（2）
在这样的环境之下遇见陈舟，顾小橄是不想的。
可在这样的环境之下，她能遇见陈舟又是顾小橄想不到的。
她记得以前她拉着陈舟来酒吧时，两人都是第一次。陌生又刺激的氛围很轻易点燃顾小橄外向的性格。她很快便适应了，跟着一帮人瞎玩，而陈舟自始至终就是坐在角落里等着她，时刻掌控她的尺度以及结束的时间。
她以为陈舟自那次以后，再也不会踏入这个不适合他的地方。
现在……是她看错了吗？
她没想好怎么打招呼，语言系统仿佛损坏了。
而面前的陈舟亦是吃惊地望着她。
服务员不好意思的向他们道歉，要给顾小橄另找一间，便抬手指路。这时陈舟率先反应过来，他说：“我们认识。顾小橄，进来吧。”
于是，顾小橄坐在了陈舟对面。
两人起初什么话都没有，陈舟简单的瞥了眼她的行李箱，似乎在等她开口自己解释。
顾小橄能怎么说？
说她因为网上的舆论迫不得已要住宾馆，但现在又因为害怕有人拿着□□大炮对准她？
在陈舟面前，这些话，她可说不出。
顾小橄秉承着谁先说话谁就占据主动权的原则，开口道：“陈老师竟然会来酒吧，真是稀奇啊！”
“那也没有你稀奇。”陈舟指指她的行李箱，丝毫不给她转移话题的机会，“来酒吧还带行李？”
“这不是假期结束了吗。这边司机顺路，我来这儿等等他。”顾小橄编起瞎话都不打草稿，说的那叫一个顺畅。但这话，陈舟并没打算相信。
“小枫很担心你。”陈舟说这话就意味着他什么都知道了。
“那你还装什么大尾巴狼。”
“如果你真的在等司机，我可以陪你等到他来。如果不是，我可以帮你。”
顾小橄抬头，“你能帮我什么？”
“至少可以给你找个住的地方。”
陈舟说这话是真诚的。
在顾小枫打来电话以前他很纠结。其实白天在办公室他就对顾小橄的事有所耳闻，同事们对八卦的热衷，让他听到了事情始末。
他问了同事以后，很难得地下载了那个软件。安装好以后，没用他费力，就看到了大家热议的那个话题。
这样看来，或许是他给她惹来了麻烦也说不定。
如果当时他没有拉她过去，而是直接离开，大概就不会被拍了吧？
顾小橄听完笑了，说：“陈老师，你怕是不知道互联网的厉害吧？今天也许他们没找出你，你躲过去了。明天、后天，只要你有迹可循，他们就能找到你。我是无所谓，习惯了。你一人民教师，就别跟我趟这浑水了。”
陈舟沉思片刻，说：“你说的都有道理。但我也不是那种了解了实情就放任不管的人。就算把我之前是你老师的身份抛出在外，以一个熟人的身份，我也不能坐视不管。顾小橄，我不是那么无情的人。”
陈舟每次说话都是一副认真的模样。顾小橄第一次见他就想起四个字——老气横秋。
一个少年脸上总是露出一种经历了世事沧桑的样子，似乎有那么一点点违和，所以顾小橄最初就已经给这样的陈舟下了定义，然后，她想打破这样的他。
她当然失败了。
任何妄图改变别人的人最终都会失败。
一个人的个性只有在他自己下定决心想变的时候才会变。
顾小橄没能改变陈舟，反而从陈舟老气横秋的脸上看出了他的魅力，对待一切事情都认真的魅力。
她就是会败给这样的陈舟，不是吗？
顾小橄喝了一大口冷水，冰凉凉地，一块铅球一样沉入胃里。
她说：“我真不想给你添麻烦，陈老师。真的。”
不想给人添麻烦的顾小橄还是被陈舟润物细无声的坚持打败了。
陈舟住在距离庚华一中很近的地方，坐公交也就一站，很方便。正因如此，顾小橄也很轻易地戳穿了他的谎言。
距离这么近，怎么可能放着一个舒适的家不住，反而天天住学校宿舍呢？
顾小橄没有当面说出来，不发一言地跟在陈舟身后。他开门，开灯，给她介绍家里的陈设，然后留下一把钥匙就离开了。
顾小橄起初四肢都无处安放，适应了好半天，才在沙发上坐下，打量四周。陈舟的房子果然像陈舟，家具色调都很干净，白黑两色交相呼应，简单规矩。
她收拾好自己以后，抱着抱枕坐在沙发上一一回信息。
张言问她住去哪了，她说一个朋友家。
【家都不敢住，住朋友家？】
还没等顾小橄打完字，张言又发来一条。
【男朋友？照片上那个？】
顾小橄回了个揍人的表情包。
张言：【不闹了。说正事。】
张言：【直播能不能借你朋友家一用？】
顾小橄：【为什么？】
张言：【工作室早沦陷了，宾馆你今天也看到了，难说到时候有什么差错。如果你朋友那儿还算安全，我们要不就借用一下吧？】
顾小橄想了想，住在陈舟这里就够给他添麻烦了，还要一堆人过来工作？她觉得不太妥当。
张言：【你给我地址，到时间我就带一个化妆师过去，播完就走。】
顾小橄迟疑了。
她看了看时间，然后回张言，说她问问吧。
顾小橄编辑了好久，才将自己的请求发过去，过了十分钟，陈舟没有回……二十分钟，陈舟还是没有回……
最后顾小橄都要放弃了，想告诉张言要不还是找个酒店的时候。陈舟回道：【睡了吗？】
顾小橄慢吞吞地回了个没，陈舟一通电话直接打过来。
“你的意思是你要直播解释最近发生的所有事？”陈舟声音很遥远，像是人在另一头，手机开了扬声器。
“对。”
陈舟唔了一声，然后一阵杂音，顾小橄沉默好久，问道：“你是不是不方便……”
陈舟没有回答她，声音似乎更远了，顾小橄便将音量调到最大，听清了一两个字，应该是叫一个人回去。
顾小橄提高了声音叫道：“陈老师？！”
陈舟的声音终于变得清晰了，他说：“嗯，你说。”
“你要是不方便就直说，我就是问一下。”
“没有不方便。”陈舟说，“我家里正好有直播的设备，或许能帮上你的忙。”
“直播的……”
还没等顾小橄疑惑完，陈舟赶忙接上：“学生们上网课，我就拜托人添置了一套。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明天去帮你调好。”
顾小橄岂止是不介意！
简直是求之不得！
她本来还担心张言过来会带一堆奇奇怪怪的东西，乱动陈舟的房子，现在可省去了不少麻烦。
陈舟是有私心的。
如果实话实说，他的那些直播设备其实是他的一个秘密，不过，他现在并不打算如实相告。
在顾小橄说出直播的原因时，他本可以拒绝，可是一想到那张委屈的小脸，他再一次破例了。
他想，任何老师对于自己第一个或是第一批学生都会带有特殊的情感吧。所以不管是当初也好，现在也罢，只要不是有伤原则，什么事他都能满足顾小橄。
但令他没想到的是，工作里的顾小橄似乎跟自己印象里那个恃宠而骄的形象相差甚远。
他好像重新认识了一个人。
这个人有顾小橄的外表，有顾小橄的过去，但就是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他听到她沉默良久，而后说道：“我觉得有些人说的对，道歉就应该有道歉的样子。那我现在郑重地向张先生以及他的团队道歉，我不该在片场付诸真心随意交朋友，让大家误会我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并且，在事情发生后，也不该任由舆论发酵至今，引发诸多猜测。这是我能承认的，也是事实。”
“我现在是小演员，但这并不意味着我就可以任由别人打压、压榨。我相信公道自在人心。张先生是个好演员、好朋友，但只此而已。”
“还有，我记得有人说过，作品在脱离作者时，它就有了自己的生命力，任何人都能看到不一样的它。角色也好，故事也好，粉丝从戏中衍生出的各种感情都没有错。我不会做出任何偏激行为，但也不提倡这类粉丝的做法。”
顾小橄的直播进行了两个小时。张言准备的词顾小橄念了几句，就见到评论区一片乌烟瘴气，情绪一下子顶上来，真性情就暴露无遗。
她说完第一句话以后，张言的汗都冒了出来。
在这种情况之下，不可控行为完全是自杀，她恨不得当即缝上顾小橄的嘴，敲开她的小脑袋，看看里面都装了些什么。
可当顾小橄真情实感说到最后，直播间人数越来越多，评论区的风向似乎发生了变化。有更多的人开始为顾小橄辩护，有人提她的新剧，有人说她的演技，有人赞她的人品。
张言立刻点开微博，顾小橄这一次竟然真的凭借她自己的能力，冲上了热搜第一，而话题下也一改往常。也许还没达到真正夸奖的地步，但大多数人已经不再一股脑的攻击她，而是处于一种观望的状态。
对于顾小橄来说，这足够了。
直播结束，张言接了一个又一个电话，周旋在不同人之间。
临走前，她警告顾小橄，一定要听她的消息。
顾小橄送走了一尊大佛，整个人瘫在沙发里，完全忘了身处何处，直到陈舟递了杯水过来。
“陈老师，你觉得我做的对吗？”顾小橄问。
“你……做了什么？”陈舟不懂刚刚对于张言和顾小橄到底意味着什么，他只是听了一场荡气回肠的演讲。
顾小橄笑笑：“没什么。我似乎一个麻烦没解决就又惹了一个麻烦。言姐又要头疼了。”
陈舟握着水杯，认真想了想：“我不知道你所谓的麻烦是什么，但是我知道后面那些话才是你会说的话。你记得我以前说过的一句话吗？”
“哪句？”
“如果你是真诚的，那他们总有一天会接受你。”
陈舟柔和的嗓音再一次将这句话说出来以后，顾小橄忽然鼻子一酸。
那是在她另一个人生低谷。闺蜜不信任，半个班级的同学背后质疑她，与现在何其相似。
那时，是陈舟向她伸出手，并握紧了她。
顾小橄揉了揉鼻子：“陈老师，你有没有女朋友啊？”
“嗯？”陈舟不明所以。
“要是我说……”
顾小橄的话还没说完，一阵敲门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房门打开，许伽眉头紧锁，一边说着话一边进屋：“老陈，校庆那事，我有个主意……”
他一抬眼，顾小橄瞪大了双眼看着他：“许伽？！”
“顾小橄？！你……你怎么在陈舟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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