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梁小六火葬张启然，奸人害汪文言卒…
得知皇上召见，汪文言来不及多作休息就立刻备马上路，赶往皇宫。身上的伤更是无法顾及，虽说伤的并不算太重，但也有好几处不大不小的刀伤。
急着快马加鞭，倒也是很快到了正阳门。再往前走一段路就可以到皇城。
这个时间这样急的召见，汪文言敏感的政治头脑告诉他十有八九不是件好事，自己得做足了心理准备。
一路上急走带小跑地到了金銮殿门前，在殿前跪下。不久，天启皇帝竟然还真的来了。
要知道天启皇帝每天都忙得很(虽然主要不是忙政事)，所以并不是常常都能见得到皇帝。
皇上让他靠近点，这让汪文言既有些奇怪也有些后怕，但见陛下神情温和，应该不会遭到哪去。
果然，皇上温和地笑着，对汪文言掏心窝似的说道：“汪先生，朕也听闻了你遇刺的事情，朕深感难过，亦感震愤，没想到竟有人敢刺杀大明官员。但先生莫怕，今后朕会派锦衣卫提防着这些贼人的。”
“多谢皇上厚爱，臣不胜感激。”汪文言大拜谢道。
虽然讽刺的是，汪文言基本可以确定那些暗杀他的黑衣人就是锦衣卫，但陛下应该不知情，陛下愿意抽时间对他说这些话就已然难能可贵了。
汪文言不知道陛下召见他对他说这些话是不是另有含义，但他也不敢往坏的地方想。不过就他长久以来的观察来看，皇上说这些话应当只是关心之词。至于皇帝是怎么如此迅速知道这件事的，他觉得这和魏忠贤应当脱不了干系。
就这样，汪府平平静静度过了不到两个月。大家也都认为应该没事了，魏忠贤也应该收手了。可谁曾想，这平静的日子也只过了两个月。
天启五年三月
这是一个普通的早晨，天气虽然仍有点冷，但阳光却很是明媚。汪大人结束晨练，穿过竹林，放飞了笼中的鸟，等着它再飞到自己手中。没想到，他没等到自己的爱鸟，却等到了一群身着飞鱼服的锦衣卫。
而且领头的竟是锦衣卫千户陆项田。
他知道，这群锦衣卫过来，绝不是要保护他的，而是来逮捕他的。
“我汪文言犯了什么事，值得锦衣卫千户大人亲自过来登门造访？”
“汪大人，你犯了什么事，我也不清楚，但到了诏狱，一切就都清楚了。汪大人，我们可是有缉捕令的，跟我们走吧。”那人拿着缉捕令阴阳怪气地说。
燕自远他们想拦也拦不住，毕竟这是锦衣卫不是别的。他们只能看着锦衣卫千户吧汪大人带走。汪歆语也只能哭着目送父亲离开。
小六毕竟年轻，压不住气，他直接冲向了锦衣卫，但因为旧伤未愈，被一个锦衣卫一脚踢到在地，竟还咳出了口浓血。
那锦衣卫恶狠狠道：“好狗不挡道！”
其他锦衣卫都哄笑起来。
燕自远把小六扶了起来，他们此时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目送着汪大人被锦衣卫带走。
这虽然也不是汪文言第一次进诏狱了，但这一次，他觉得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
汪文言进了诏狱，才知道自己的罪名竟是因为与辽东经略熊廷弼“通贿”。这个是一个可以治死的罪名。因为朝廷里的官员与边关将领结党是有谋逆之嫌，也有了谋逆的可能与基础，所以这是杀头的大罪。说到底都是之前他为了就熊将军的原因，此时却被阉党成为挑头了。而这熊将军也是受阉党诬陷所害，因而才向汪文言求助。
进了诏狱的汪文言什么也做不了，只能靠外面的东林党帮忙与阉党周旋。虽然东林党几乎皆是科举出身的真君子，可随着阉党势力的越发壮大，身为东林党另一大智囊的黄尊素也不知道自己能为汪文言撑上多久。果然，没过多久，锦衣卫镇抚司指挥使刘侨走了，继而来的是由魏忠贤亲自命任的凶恶的许显纯。
这个人是武进士出身，而且他就是魏忠贤手下“赫赫有名”的“五彪之一”。
许显纯受魏千岁之命，前来劝降汪文言。
原来是这魏忠贤学聪明了，他发现杀了汪文言，只能够断了东林党的一个臂膀，却毁不掉全身。而且他暗杀了两次也因为燕自远他们在的缘故，没有成功。所以他不玩暗的，转玩明的了。
毕竟汪文言不是正正规规的科举出身的官员，所以他身上有很多文章可作。再让汪文言屈打成招，捏造东林党其他核心成员的罪名，那东林党从此就会逐渐瓦解，那天下彻彻底底就将成为我魏忠贤的了。
魏忠贤志在必得。他相信诏狱的实力，就是铁人也能让他屈打成招。
许显纯走进诏狱，见到汪文言，本来毫无表情的脸立马笑起来，脸上的横肉堆成了几条线，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黄牙故作和气地对汪文言说：“汪大人，咱们就开门见山地说了，只要你承认杨左都(即杨涟，字文孺）受过贿赂，我也没必要难为你。你知道的，诏狱的刑罚，铁板做的人也能给你打残。”
“我不知道。”汪文言冷冷地说。
“我这人性子急，咱们不要墨迹时间。快点说吧，汪大人。”
“哈哈，可笑！天下岂有贪赃枉法的杨大洪(杨涟）！”
我汪文言虽只是个小吏出身，但坑害忠良、伤害百姓的事也绝不会容忍！
我既非举人，更非进士，但我宁死也不愿向你们这些恶毒的奸人妥协！
此后，汪文言就一言不发，眼睛都不瞅他一下。
“他娘的，给我用刑！”
用刑这方面永远都是诏狱的特色，也是许显纯最喜欢的事情，他没日没夜地给汪文言用刑，就是希望汪文言能够承认杨涟贪污受贿，这也是魏爷爷(魏忠贤)交给他的任务。
可这汪文言就是硬的跟铁板似的，怎么也不愿承认。许显纯好像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硬的人，他很无奈，给汪文言用完邢后，再用凉水泼，把晕倒的汪文言再弄醒，然后再用刑，反复如此。
可汪文言始终是一言不发。
这把许显纯都气坏了，他不明白，就是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说完不就好了吗？说完不就不用受这么多苦了吗？可这汪文言为什么硬得跟石头一样，有必要吗？
总是有一些东西是这些人永远也不会明白的。
在家里的汪歆语、燕自远、小六自从汪文言入狱就着急如焚，可诏狱毕竟不是普通人能去的，他们也只能干着急，想去看一眼汪大人都没有办法。
汪文言的侄子亦是心急如焚，想着叔叔在狱中还不知道情况如何，隔三岔五的就要来汪府坐坐，了解一下叔叔的情况。可汪府的人对汪大人的情况也是知之甚少，只能通过燕自远在诏狱里的几个兄弟来打探一下汪大人的情况。
经过长久的思考，众人决定利用燕自远在诏狱中那些兄弟的关系，再送些银子，让大家能去看一看狱中的汪文言。
果然，钱和关系还是好说话的，经过一番沟通，他们终于来到了诏狱。可是狱卒又难为他们，说是最多只能一个人进诏狱探望汪大人。
汪歆语身为汪文言的女儿，自然很是想见一见自己的父亲，只因为父亲在狱中，她就几乎终日以泪洗面，小六劝了多会，效果也不是很大。而汪文言的侄子自然也甚是关心汪文言的状况。燕自远和小六都知道汪大人是个重情重义、爱护人民的好人，自然亦是时刻担心着汪大人。
最终大家决定让汪大人的侄子去探望汪大人，毕竟诏狱阴森恐怖，大家也不愿让汪歆语看到自己父亲受伤的模样。
可狱卒仍说不行。
“行行好吧，两位兄弟，我们只是去一个人，难道还不行吗？”燕自远和气地笑着说，接着掏出来许些碎银子，“银子不多，够两位兄弟换些酒喝，两位兄弟就通融一下，让他进去吧。”
“谁要你的碎银子，你以为打发叫花子吗？”那个年轻狱卒说。
“唉，唉，小何，不得对燕大侠无礼。燕大侠，不是我们绝情，主要是魏千岁有令，犯人家属绝不可探望犯人，我们也是没有办法呀。”
大家都没想到魏忠贤竟然下了这样一个无耻的命令。
因为燕自远和狱卒比较熟悉，狱卒就让面生的小六进狱中探望。
阴暗的诏狱里曾经关押的多是穷凶极恶的贼人，可如今关的更多的是正人君子、政治犯。
小六穿过散发着血腥、腐臭、仇怨的诏狱，来到了汪文言的面前。此时的汪大人已经是血肉模糊，甚至难辨真容了。
汪文言睁开了一只肿胀的眼睛，可也只睁开了一半，瞧着小六，“小六，你来啦。”他的声音很是苍老无力。
“汪大人！”小六瞧见汪大人受了奸人如此的迫害，心里又怒又气，又悲又伤，他直接跪倒在铁门前，失声痛哭起来。
“小六啊，我恐怕是再也出不来了，你是个好孩子，记住啊，千万要避开阉党，好好过自己的生活就行。”
“汪大人！对不起，对不起……”
“小六啊，汪伯伯一直都很喜欢你，如果我要是死了，还得多靠你照顾我女儿和家眷呀。”
“汪伯伯，你不会死的。”小六边说边呜呜哭着。
“汪伯伯从不怕死，只怕死的不明不白，死的冤枉。我希望你好好活着，和燕自远他们，看着我被平怨，我就心满意足了。”
“汪伯伯！”
“还有啊，我死后，我女儿，你让他找安徽陈平家的公子，我曾经和他有约过，他肯定不会反悔的。就这么多，你走吧。”汪文言用微弱的声音说完了他最后要说的话。
“汪伯伯！汪伯伯！”汪文言却一字不发了。
果然，到了第二日，大家就接到了汪文言逝世的消息。汪歆语直接哭昏了过去。这时候是天启五年的四月份。
汪大人从此离开了这个世界。直到他生命的最后一刻，他也未曾向阉党做过一丝妥协。
阉党除灭了汪文言，却仍不愿放过他的家眷。阉党抄了他的家，没收了土地财产佣人，汪歆语也从一个千金大小姐变成了无家可归的人。
芸琪不愿回家，坚持要跟着汪歆语，可歆语她自己也找不到地方住。她俩没的办法，只能到燕自远家暂时住着。小六亦失了栖身之所，也到燕大哥家住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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