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修狭细长的刀片在她手中变得灵活异常，反倒像是一把长剑，但一招一式中又带有大开大合的沉稳豪壮之气，那黑衣人从未见过这种刀法，一时被她连连逼退数步。
殊不知其实现在赵余心里发慌得很，只有她自己知道，这种“四不像”的招式是她搜肠刮肚、冥思苦想再加上一点自己的自由发挥临时自创的——只是看上去唬人罢了。
就像平时师父考试功课一样，赵余作为刚刚进入内门的弟子，只参加过一两次。因此她是无论如何也理解不了，为什么她师兄师姊们平时比起武来一套一套的，一到师父跟前实战，连基本功都忘得一干二净。
现在她是真的感同身受。
真刺激。
赵余仗着自己步法灵活，才能在黑衣人手下讨出一点好来。若是真的硬对上，她自知在这人手底下自己连十招都过不去。
周围零星的人看到这当街斗殴的架势，仿佛一群木鸡被五雷劈了个透，集体被堵上了嗓子眼儿，一时天地间只剩利刃破风飞沙走石之声。
那黑衣人衣着古怪又凶恶狠厉，一道一道的刀风四处乱飞，甚至险些扫上没来得及避开的过路人，幸好被赵余及时地给兜了回来。
匆忙之中，赵余只顾得扭头喊道：“还不躲开！”
她话音刚落，不知谁又扯着破锣嗓子喊了一句“杀人啦”，众人这才如同大梦初醒，游在物外的神魂“咣当”一下砸归了位，炸了锅般鬼哭狼嚎地哄散开去。
长街上顿时变得开阔起来。
黑衣人刀势转而狠厉起来，他步步紧逼，一招一式间只能看到令人眼花缭乱的残光。赵余不敢跟他正面相对，只能趁他露出一点破绽，侧面扰乱他的心神。
她压低声音商量道：“咱们换个地方打？”
黑衣人显然没跟她商量的打算，刀锋夹杂着凛冽的风势毫不留情地横劈过来，赵余双手举刀一挡，“铮”地一声，震得她虎口发麻，长刀差点脱手而去。
黑衣人借着这一招仿佛看穿了她外强中干的招式，他冷哼一声，下一秒，铺天盖地的刀势压了过来，“交出来！”
赵余此时真是欲哭无泪，她连退数步才勉强稳住身形，咬牙切齿道：“为什么还不下雪！？”
黑衣人被她这番没头没尾的话问得愣了一瞬。赵余趁机向斜后方退去，她退得飞快，黑衣人的刀光也追得飞快，眼见再往后就是一个还没来得及收起来的杂货摊。
就在刀风即将要扫上她的后背时，赵余飞身在支摊的竹竿上轻轻一踢，就着一个俯冲的劲力，一线雪亮的寒光翻转着向黑衣人的刀上撞去，在刀锋相抵的瞬间，“叮”的一声，赵余手中那把刀刃竟生生被豁开了一道口。
赵余借着刀势的反冲接连退却了五六步远，只见黑衣人的刀又要压过来。
就在这时，赵余的视野里忽然有一点金黄闪过。
她当即立断将刀冲黑衣人一抛，刀刃划破空气咆哮着向黑衣人砍去，趁他分神，赵余翻身上了屋脊，“小英雄！借刀一用！”
应卓站在屋脊上，身侧的手紧握成拳，垂眸冷脸的样子与船上那个拘谨的小孩截然不同，“他又打不过我。”
眨眼间那黑衣人提刀又至，赵余伸手准备捞住应卓往后退去，“小孩说大话……”
然而还没等她碰到应卓，只见金光从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苗刀寒光一闪，与黑衣人纠缠在了一起。
应卓手上青筋暴起，随着刀刃一寸一寸的往下压着，他一字一顿道：“他接不住我三招。”
那黑衣人闻言忽然冷笑出声，二人这样僵持了一瞬，应卓撇了撇嘴，不情不愿道：“十招。”
赵余：“……”真厉害。
应卓话音刚落，黑衣人猛然发力，几息之间两人又过了十来招，应卓的招式比那黑衣人还要奇险上几分，招招出其不意，黑衣人的每一招都还没来得及完全施展开，就被他拦腰砍断。
忽然，应卓手腕往下稳稳一沉，那黑衣人的刀瞬间被一股刚劲雄直的力道压得险险脱手，他被劲力震得连退数步，对应卓沉声道：“二十招。”
应卓冷哼一声，身形前倾，又要横刀而上。
却见那黑衣人在眨眼之间已经退到了几丈之外，他望着应卓，只飞快地留下一句“打不过你”，随后身形一闪，便迅速消失在了街口处。
应卓“咔嚓”一声收了刀，冷着眼扫过去，不经意似地在旁边的小摊上停留了一瞬。
——赵余刚才借着这摊子上竹竿的力勉强与黑衣人对上了一招，二人针锋相对之下，这看似不堪一击的小摊却仍毫发无损地摆在那，连上面摆放的物品都没弄乱。
然而赵余此时却丝毫没注意到他的目光，她盯着黑衣人消失的地方看了一会，跳下屋脊，对应卓笑眯眯道：“小英雄，看来是我有眼不识泰山。”
应卓下意识绷直了脊背，低下头没有理她。
不知为什么，他一见到赵余这笑眯眯的模样心里就有点紧张。
过了好一会，他才问道：“你刚才那招叫什么？”
赵余闻言一愣，“哪招？”
应卓指了指那个摊点，赵余顺着他的指的方向望过去，弯了弯唇角，张口胡诌道：“那招啊，刚才那会儿，叫‘六月飞雪’，现在得改名叫‘沉冤得雪’。”
应卓抬头看了她一眼，耿直的目光中带了些疑惑。
赵余见他这副模样不禁哈哈一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我那是‘灵光乍现’现出来的一招，你要是非让我取个名字的话，就……”
说话间赵余忽然顿了一下，脑海中有些破碎模糊的画面一闪而过，她微眯了下眼，声音变得有些迟疑，“应该叫‘卷残雪’吧。”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黯淡了下去，一弯银月若隐若现，几颗清冷的星子孤零零地垂着，过往的行人早就跑得远远的，只有那些小摊的摊主从远处探出头来，向这边小心翼翼地眺望着。
赵余忽然心中一动，她转身向后望去。
只见温慈站在巷口处，挺拔颀长的身姿大半都隐没在阴影里，沉静而又有些悠远的目光投向这边，眼中还残余着一些意味不明的情绪。
应卓看到温慈，眼睛忽地一亮，悄悄地在赵余看不见的地方冲他比划了一个手势。
温慈看到那手势犹豫了一瞬，随后垂眸轻轻地笑了起来，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赵余没明白他在笑什么，她挑了挑眉，打趣道：“温公子来得还真是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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