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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主任苦笑：“警官, 殷家今年给我们学校赞助了一整栋实验楼, 去年是一整套多媒体电子教学系统……”他话中有未竟之语, 李英海也听出来了。这种情况下, 班主任有没有收殷家的好处已经不重要了，反正不管从那个角度来说, 他都不可能不额外关照殷家的小孩。
李英海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叹了一口气，便不再在这方面深究。
私人的受贿是一回事儿，当整个学校都拿了人家的好处时，那就不叫受贿了, 叫慈善。
李英海问道：“他们是赞助入学的？”
“正好相反。三兄妹都是以非常优异的成绩考进来的。这次中考，他们都是我们寄予众望的种子考生, 有机会考个状元的那种……所以希望李警官您手下留情，别太过影响他们的备考状态。”
李英海勾起嘴角，忍不住带了一丝嘲讽，说道：“现在你的一个学生疑似被谋杀, 你却只在乎殷家孩子的备考状态？”
班主任见他嘲讽，也不生气，只是态度认真地回答道：“朝夕相处的学生出事了, 作为班主任, 我确实也感到很难过, 很自责, 所以也愿意做我所有能做的, 配合警官你找出凶手。而且不妨告诉您, 不管这件事的经过是怎么样的，我作为班主任，班上有学生出了这种事，我是肯定要要背责任的，之后会有什么处理还不知道。不过撇除这一点，像我这样以教书育人为终生职业的，更加清楚接下来的考试会对孩子们的人生产生多大的影响。这个年龄段的孩子很敏感，万一心态崩了，影响的往往不是一场考试，而是接下来决定整个人生走向的几年。人命关天，可是中考也是关系学生命运的重要事情，不能轻忽。”
李英海盯着他看了半晌，突然泄了一口气。至少在他看来，班主任说这些话是真心诚意的，并非推脱责任或者敷衍。就目前看来，李英海觉得这是一位好老师，不管双方的思维或者立场是不是有所冲突，他其实没必要轻蔑或者嘲讽这样一位老师。
他转而问道：“殷家那几个孩子的性格怎么样？人缘好吗？”
班主任回答道：“殷长生的脾气比较浮躁，他弟弟要更温和沉稳一点。殷怜性格比较活泼，但是很会做事，所以同学都喜欢她。说到人缘的话，殷长生在男生里面比较有威望，殷长宁更受女孩子欢迎一点。殷怜不管和男生女生都处得很好。”
李英海对着键盘敲击下了关键的证言，然后停顿了一下，开口问道：“但是，她和单笑澜相处得好像不是很好？”
班主任说道：“主要矛盾大概还是因为校庆的节目竞选……”
李英海打断了他的话，说道：“就算是因为校庆，我却听说她们之后还起过冲突？”
班主任愣了一下，却显然并不知道这方面的事情。
李英海看他表情，判断出这一点，便转而又问了几个其他问题。
等到询问到殷怜的时候，他心里却是有了好些疑惑。就如同班主任所说的一样，殷怜在学生之中的风评非常好，甚至有些好得过分了。这个女孩如同没有缺点一般，就算偶尔有几个说酸话的，也就是语气比较不好，并没有人说得出确实的问题。
询问起单笑澜和殷怜的冲突，学生几乎全是一面倒地认为是单笑澜的问题，完全没有人认为殷怜对这件事有责任。李英海听着听着，慢慢却是打心底冒出了一股凉气。
这不是无缘无故的。
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子，能有多少阅历，懂多少人情世故？她怎么就能面面俱到到让每个人都不说她的坏话，而只是对她夸赞有加？李英海询问了十几个学生和几乎所有科任老师，里面倒有七八个女孩都以殷怜的好朋友自居，剩下的男生也多数亲切地叫她殷怜妹妹。
普通的中学生……能做到这种事吗？就算小孩子不如成人心眼多，但是就连大部分教师也很难做到让学生都喜欢自己，何况只是一个小女孩。
其实就目前的证据判断，李英海也觉得殷怜可能并不是这件事的凶手，但是他内心还是隐约觉得有哪里不对劲。而这种不对劲，和目前杂乱的线索以及殷怜那无所不在却又毫无破绽的身影是密切相关的。
从目前看来，确实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是殷怜杀人，也找不出一个殷怜杀人的合理理由。但是李英海直觉还是觉得这个女孩子有点不对……或许不止一点。
而这些问题，李英海都试图以自己的双眼和大脑来解决。
殷怜刚进来的时候，李英海因为心绪繁杂，所以看着殷怜的表情就比较严肃。但是女孩子似乎完全不受空教室之中凝重的气氛所影响，进来的动作轻巧而自如，并没有因为李英海的态度和周围的氛围而变得紧张拘谨。
她甚至还有心情和门口安排询问顺序的年轻警察道谢和礼貌性地微笑了一下。
前面的所有学生在进入屋子之前都有着或多或少的紧张，就连有些老师也不例外。但是殷怜身上完全看不到一点紧张感，这可以说是因为她经历过大世面，但也可以说她的心理状态异于常人。
李英海观察了她一番，才开口问道：“看上去，同学死了对你好像没有什么影响？”
殷怜说道：“如果警察叔叔你这么问的话，单笑澜去世，我其实是感到很可惜的。她还这么年轻，还没来得及看到新世界的广阔，就这么去了，实在是太让人觉得可惜了。但是你如果问我难不难过，我想……大概没有大部分同学那么难过。这不是我第一次见到身边有人去世了。生老病死是谁都不想接受，但是又必须却接受的事情。”
李英海语气里再次带了些许嘲讽，说道：“说得倒是挺事不关己的。那你说说，事情发生的时候，你在什么地方？”
殷怜面对李英海的这句责问，却是十分坦然，说道：“警察先生知道星光活动吗？”
这么大的事情李英海自然不可能不知道，他说道：“知道，你想说什么？”
殷怜说道：“我昨天刚开启了星光的直播间，您说的时间，我正在观众席进行校庆直播，可以提供全程录屏，也有许多同学可以作证。”
然后她笑了笑，语气仍旧很柔软，态度却极为强硬地说道：“我想警察先生对我可能有一些偏见。您要是对我有什么疑问，都可以直接说出来，我可以为您解答。但是解答完之后，我希望警察先生能放下所有偏见，跟我一起调查出这件事的真凶，还单笑澜一个公道。我虽然不至于为单笑澜哭哭啼啼，但无论如何她都是我朝夕相处的同学，我无论如何是不会让她这样无缘无故被杀害的。”
李英海神色一动，对殷怜话里这个“无缘无故”微微上了心。
殷怜反客为主的态度相当明显，让李英海感觉到不舒服。但是他听了这段话，重新审视这个女孩，竟然从她身上感觉到了“光风霁月”，而这一点简直荒诞。
那一瞬间李英海甚至怀疑了自己之前的判断，觉得是不是殷怜真的是如此光明坦荡，所以才受人喜爱。但是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逝，因为殷怜本人的说话语气和姿态跟这个词差距太远了。
说白了，就是气质不相符。
气质这东西，就是一个人惯常的行为作风浸染入骨髓之后形成的气场，会表现在每一个细小的习惯和表情语气之中——殷怜的气质，可不怎么“光风霁月”。
一个装腔作势惯了的人，端着几乎就是一种本能。李英海作为一名精英刑警，眼光何等之利，见过的人又何其之多，对于这方面尤其敏感，自然很敏锐地察觉到了违和感。
他一向是比较相信自己的直觉。直觉这东西，说白了就是潜意识在具体思维之前的思考，而对于李英海这种人来说，长期的思考和观察已经把他的直觉锻炼成了另一种利器，他对之素来是十分依仗的。
但是李英海也不觉得殷怜在说谎或者误导视线，至少就他的观察结果来说，殷怜的表情上看不出什么端倪。微表情也不是任何时候都准确，但是大部分时候它是可以作为参考的。
所以殷怜提出这个建议之后，李英海并没有立刻训斥和反驳她，而是稍微停顿了一下之后，才开口说道：“如果有直播录屏的话，殷同学可以回头交一份给我，也许会有助于破案。至于观众席的情况，我们之后也会去调查。如果你有其它线索的话，不妨也说出来。”
李英海更正了一下自己的态度，殷怜便知道自己的话起效了。她满意了一些，在椅子上端坐好了，说道：“如果我没有弄错，我觉得这次的杀人凶手可能是一名‘异能者’。”
李英海神情一肃，咀嚼了一会儿这个词，说道：“异能者？为什么这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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