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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被吻


夕阳下她明眸轻眨,方才的惊慌已经不见,取而代之是认认真真的疑惑。

        孟君淮平静反问:“不然呢?”

        除了封了谨亲王的皇长子外,一众皇子都没有实权,朝中又难分敌我。远了不说,现下这节骨眼上自然只能靠自己才最稳妥。

        谢玉引抿了抿唇,犹犹豫豫地告诉他:“我长兄……是锦衣卫。”

        “……嗯?”孟君淮微怔。

        “锦衣卫北镇抚司。”玉引看他没直接说不用,底气便足了些,“当年是谢家帮太|祖设立的锦衣卫,家中就一直在里面留了人。长兄现在是北镇抚司的千户,如果殿下需要……”

        他旋即拒绝了:“不用。”

        他也知道她是好心,可是,这些年来锦衣卫实在是太不济了。上梁不正下梁歪,打头的指挥使就是个酒囊饭袋,底下的有一个算一个也都是废物点心。

        偏生打从太|祖那时就立下了规矩,锦衣卫是不能随便选人顶替的,多半都是世袭。是以他们虽然废物,但内部的关系稳固,与朝中各家的关系也盘根错节一言难尽。

        所以,朝中自上而下都只好默许用国库养着这帮废物点心,若不然估计早就废立了。

        谢玉引对锦衣卫的现状有所耳闻,也猜得到他为什么拒绝得这么干脆。她暗咬咬牙,有些替兄长不平:“兄长执领的千户所从来没懈怠过……”

        急促的脚步声却打断了她的争辩,二人一同看过去,一个宦官疾步进了院:“爷。”

        这人是杨恩禄的手下刘快。他一揖就噤了声,孟君淮再度看向玉引:“王妃先去歇着,迟些再说。”

        玉引福福身,便回到屋中。院子里,刘快禀道:“杨公公那边审出来了。”

        孟君淮点头:“什么人?”

        刘快道:“那个严恒供认说,宫里不少得脸的宦官都另有一份钱拿,帮乾清宫那边盯住各宫,他就是帮着盯永宁宫的一个。”

        “乾清宫?”孟君淮微凛,那真是父皇的意思?

        “是,乾清宫,但不是皇上。”刘快想着接下来的话,强定了心神,“严恒说是秉笔太监薛贵安排的。至于殿下您这事,是因为倒钞司起火一事,原是薛贵的几个徒弟除夕夜喝昏了头去赌钱,不慎引发的。薛贵怕送命,就索性铤而走险瞒着皇上,结果爷您入宫禀给定妃娘娘……他怕功亏一篑。”

        孟君淮循循地吁了口气。

        原来如此,这倒是说得通的。倒钞司是印钞换钞的重地,虽由户部掌管,但同时也有宫中宦官从旁协助。这是为了不出岔子,现在反倒因为喝酒赌钱的事出了岔子,问起罪来自然牵连不小。

        但又是戒严又是欺君的……

        孟君淮冷笑,这薛贵多半是想等事情拖久了之后混淆视听,让户部背这个罪名。

        想得美,打了他还想让他的母族背黑锅?

        走着瞧!

        .

        亥时已过,月初稀薄的月光洒进卧房。几尺外的榻上,谢玉引已经睡得昏昏沉沉。

        从用完晚膳到临睡前,她往院子里看了好多次,清楚孟君淮还没走。

        可他自始至终都是一副在沉吟的样子,她思量再三觉得不去扰他为好,就继续读自己的经。

        然后她困了。

        看他还在外面“入定”,她就安安静静地自己先盥洗上榻。嘱咐珊瑚多备两盏笼灯,如果他一会儿回了神要回前头、或者去哪位妾室那儿,路上得有灯照明呀?

        嘱咐好后,她就心安理得地睡了。

        睡着睡着突然被人很不客气地往里推,玉引不舒服地皱皱眉头但没醒,耳畔就响起了怒语:“堂堂一个大家闺秀,睡觉睡得四仰八叉的?”

        她睁睁眼,看见昏暗的灯光中,他眉头紧锁:“进去点,我也要睡了。”

        玉引立刻清醒!

        “……殿下。”她一边蹭到里面给他让地方,一边一脸惊悚地望着他。两个人上回一个被窝睡觉,是他正养伤动弹不得的时候,但现在他伤已经好了……

        孟君淮一掀被子躺进去,他原本想跟她说正事的,但一看她这模样就生气:“懒得理你。不过劳你记得我们是夫妻好吗?”

        “……”谢玉引红着脸。

        其、其实她知道他们是夫妻!也知道他们成为夫妻后有什么该做的“事儿”还没做!

        但那种事想起来就很让人难为情啊!那么羞耻的事……换做尤侧妃她们,也会觉得怪怪的吧?

        嗯!肯定不是就她一个觉得怪怪的!

        谢玉引理所当然地这样想着,一只手突然环到了她腰上。

        “殿下?!”她没忍住喊了出来,孟君淮还是一用力将她圈近了,沉了口气:“我就说几句话。”

        那您好好说不行么?

        她委屈地僵在他怀里。

        “你明天往家里递个帖子,改天回趟家吧。到时直接跟你家里留句话,让你长兄抽空来一趟。免得专程传话了,我无缘无故见个锦衣卫,太惹眼。”

        得知“对手”是秉笔太监之后,他就打算借锦衣卫的力了——锦衣卫虽然近来很废物,但到底名头响、案件缉查一类又是分内之职,办起这事来比较名正言顺。

        毕竟倒钞胡同那儿现在还戒着严呢,他总不能让王府护军闯进去查。

        孟君淮言罢等了等,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她僵硬地在他怀里闷声道:“哦……”

        他一怔,挑眉看看,手温和地在她背上抚着:“你要是想家就多住几天,晚些回来也不打紧,随意些。”

        她又说“哦”。

        哈哈!

        他突然心情不再那么沉郁了,发现了点乐趣——这个小尼姑,平常时而能气得他呕血,时而又能特别灵巧地“点拨”他一下让他震惊。但是只要和他一起躺到床上,她就像被施了定身咒,全身上下哪儿都动不了,连话都不能多说。

        于是,思绪刚被他牵引到正事上的谢玉引,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到他突然侧支起头看她,一脸的饶有兴味。

        “我跟你说啊,你也不用跟家里说太多,只说我想认识认识你长兄就可以了。”他故意蕴了一派慢条斯理的口气,手伸到她颈前,食指中指似很随意地敲着她的锁骨。

        谢玉引满面惊意地垂眸看看:“哦……”

        哈哈哈哈真的跟被施了定身咒一样!

        孟君淮双臂一环,再度把她揽进怀里。

        玉引吓坏了,不懂他怎么突然一惊一乍的,这是心情好还是不好?

        他把她按在怀里之后可算得以让面上显出笑来,笑了好一会儿,想起刚才自己因为心情不好,把她往里推时甚至有些“粗暴”。

        他含着歉意吁了口气,愣着神的玉引毫无防备间,乍觉额上被什么软软的东西一触。

        她后脊微栗:“殿下……”

        孟君淮气定神闲地迎着她的满目悚然,又吻了一次。而后拢在她背后的手轻拍了拍:“睡吧。”

        闭上眼后,他依旧能感觉到她错愕的目光定在他面上。

        他忍住笑,心下只觉这小尼姑真挺有趣的。看她手足无措的模样……他就总想欺负她!

        .

        次日一早,谢玉引如常更衣盥洗,初时还因困劲犹在而头脑放空,漱口至一半,昨晚的时蓦地涌进脑海。

        “噗……”她猛地呛了,忙将口中剩下的水吐进盆里,架不住还是呛得面色通红,咳嗽连连。

        “娘子?!”珊瑚和琉璃连忙来给她拍背顺气儿,玉引缓了好一会儿后平静下来,摆摆手告诉她们:“我没事。”

        然后整整一个早上,她都沉浸在前所未有的无地自容中!

        啊啊啊啊他居然亲她,他为什么要亲她!

        阿弥陀佛!我佛慈悲!这事实在太丢人了!

        她坐在案前却抄不下去经,脸埋在臂弯里欲哭无泪。

        然后她又想起,他其实亲了两次……

        天呐!

        玉引一边心里乱得不行,一边又觉得这样心乱也是不对的,要静心!

        ——过去的十年里,她都是说静心立刻就能静心。近两个月来,却变得好像越来越容易被搅乱心神,这样不好、不好!

        于是长缓了几息,玉引终于迫着自己平心静气,把往家里递的帖子写了。

        她并不是谢家唯一的命妇,母亲和几位伯母、婶婶都是有命妇封位的,只不过现下算来,是她的身份最高。

        玉引一想到长辈们要向自己见礼就觉得很有愧,想了想孟君淮昨晚的话,就着意在帖子上添了句话,道逸郡王殿下说可“随意些”。

        写罢她便将帖子交给了赵成瑞,赵成瑞亲自骑快马去送,将近晌午时折了回来:“夫人说知道了,家里自会安排,您三天后便可回去。”

        她舒心地“哦”了一声。

        .

        前院书房,逸郡王在听杨恩禄禀完王妃省亲的安排后点了头,杨恩禄又道:“殿下您召见谢公子的事,要不要另做些别的安排?”

        他的眉头忽地一蹙,正写字的手停住,抬眸一睇杨恩禄:“那是王妃的长兄,说什么‘召见’?去把致美楼包下十天,随他哪日有空,我请他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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