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苏轼大人对不起了!事态紧急,没能憋出一首和您水平相当的诗句……

        钱亦尘愧疚地写完最后一笔,那个字刚刚成型,立刻看到小腿被轻飘飘的草木灵气包裹,足尖一点顺利跳上房顶!

        蓝终不甘的踏碎一片屋瓦闪身离开,指尖徐徐蹭过唇角:“能将驭灵术用的如此出神入化,在下真是佩服道友。”

        “你这副阴阳怪气的样子,倒是跟贺兰玖挺像的。”钱亦尘顺口说着,晃了晃在屋顶上站住。

        “哼。”贺兰玖死不承认,完全忘了自己同样时常一脸傲慢的自称在下,银蓝色的火焰在白天也非常鲜明,铺开后堵住了蓝终的退路。

        正面是钱亦尘和汹涌而来的天地木之灵,身后是即将灼烧到发尾的狐火。

        蓝终在半空中停顿片刻:“是吗?不过我们也只能改日再聊了,在下还有别的事要做,我很喜欢你这样的年轻人,不过既然无意参与凶日,就不要来妨碍我。”

        话音未落,他脸上明朗的笑容逐渐阴沉,眼角一勾,肃杀之气顿现!

        无形的屏障从天空坠下,将整个院子笼罩其中一寸寸收缩,似乎连空气都被挤压出去。

        “嘭嘭,嘭嘭,嘭嘭!”

        钱亦尘的心神被庞大震慑感抑制,耳边只能听见重重的心跳声,一下下越来越沉。

        这样的威压绝不好受,仿佛泰山灭顶般无力反抗,引起魂魄深处畏惧的阵阵战栗!

        这是真正大妖才能释放出的压倒性气息,足以证明之前的蓝终只是在逗他们玩儿而已。

        贺兰玖勉强停留在空中,额头很快布满汗水:“你……”

        “人魂填充的赤炣身体,最多能将它当年的力量发挥五成而已。小家伙,当年我可是跟赤炣同一辈分的啊。”蓝终好整以暇的将整个身体藏进黑烟中。

        钱亦尘脚下一软差点向地面滚去,发现对方准备离开却只能无力地开口阻拦:“站住!”

        蓝终别有深意的垂头瞥了一眼,神情专注冷峻:“啊呀呀,你们不低头看看吗?”

        钱亦尘本来不想吃他这招声东击西,但地面上传来的尖叫让人不得不留意。

        “啊——!”

        眼角瞥向院内的一瞬间,蓝终化形为黑烟流走,很快消失于天际,以他为中心的震慑也随即消失。

        “有缘再会吧。”

        钱亦尘吃力地站起来,顾不上阻拦,而是紧张的落回地面:“花聆,你的脸……?”

        刚刚发出一声尖叫的花聆,将颤抖双手举到眼前:“脸?脸也这样了吗!”

        她的双手从指尖开始呈现出一种缺水状态,干巴巴的皮肤贴在骨头上,白皙依旧,却比七旬老人的皱纹更多!

        是蓝终做的?

        不可能,刚才他没有碰到花聆,也没有甩出什么阴险的恶咒。

        而且这里的所有人都被排山倒海式的妖气压制行动,为什么出现干枯状态的只有她?

        没错,不是衰老,而是干枯。

        花聆整个人像一株从发芽开始就没浇过水的植物,抿了抿皲裂的嘴唇,惊恐猜疑地望着他:“这是炽火之灵灼烧过的痕迹……没错的,就是赤炣!”

        抚州花氏世代看守并维护赤炣的身躯,木系生火,才能保证失去元神的妖体不会坏朽。

        十几年前赤炣的身躯被人夺走,那时花聆还小,只听长辈把这件事当做惨痛教训来告诫小孩子,今日得知贺兰玖就是赤炣,猜忌心顿时加重。

        一有个三长两短,肯定最先怀疑他。

        钱亦尘不敢贸然去碰恐惧到了极致的花聆,在一旁安抚:“你肯定是看错了,我相信他没有动手。咱们先来讲道理,大家认识这么多天了,他也就跟封梵找过茬对吧?”

        花聆修习的是草木之灵,本来就和火系不太对付,她越强则敌人越强。现在哪怕催动全身灵气,也只能减缓身体干枯的程度,片刻后又恢复如常了。

        但刚才情况虽然紧急,也不至于让人记忆混乱,钱亦尘记得清清楚楚,贺兰玖的狐火从没有碰到她。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花聆用双手捧住脸,几乎毁容的事实给她带来不小打击。

        封梵怨念的看了一眼被摧毁的院墙,目光蓦地定住:“刚才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天上,如果外面来了什么人,恐怕没有谁注意到。”

        “可那人留下了痕迹。”贺兰玖嘴角含笑轻轻落地,身上狐火还未熄灭,吓得花聆退开几步。

        钱亦尘扭头后立刻不满的皱眉:“你高兴什么?”

        “因为你刚才那句话啊。”贺兰玖抱臂,目光却延伸到远处,“记得我们进门时,院外的草木还不是这个样子。”

        老宅外的巷子两侧生有杂草,先前被狐火连同墙壁一起摧毁了大半,幸存的部分也已经枯萎脆弱的不像样子。

        不是被火烧过或草木在冬季的凋谢,是那种……大旱连年的干枯,连泥土都裂开了。

        这景象还有迹可循,泥土干裂的痕迹从院门口一直绵延到远方。

        就好像……有个人无声无息的从远处走来站在院外,只是停留片刻,所到之地就呈现出大旱状态。

        顺便蹭了花聆一下,她就呈现出脱水迹象。

        那么是谁有这个本事,接近后在门口观察了他们半天?

        “出去看看。”钱亦尘脚下生风的离开院子,追寻土地干裂的纹路跑向远处。

        干旱景象在巷子出口附近戛然而止,以那一带为界限,里侧死气沉沉,外侧生机盎然的草根还隐隐泛出青色。

        “消失了?”

        贺兰玖随后跟来,慢悠悠开口打断他的喃喃自语:“对方能完全隐匿气息,离开时上天入地都有可能,没法追踪。”

        钱亦尘四下转了一圈,没找到哪里的草皮呈现出枯萎迹象,悻悻地返回时发现他手里抓着一张纸:“那是什么?”

        贺兰玖将那张草纸揣进怀里,故意卖关子:“和现在的事没关系,再说点好听的就给你看。”

        “我还不稀罕看呢。”钱亦尘被诸多变故搞得脑袋都大了,一甩袖子原路返回。

        老宅的小院里,封梵正在捡还能用的墙砖,准备重新把破损的地方补一补,不愧是年少当家的主角!

        ……只是,当院子里还有个嚎啕大哭的小姑娘时,这样做就显得很没良心了啊!

        花聆今年不过十五六岁就敢独自离家闯荡,放到钱亦尘那个时代还是中学生呢。

        “你怎么也不哄哄她?”钱亦尘叹着气走到花聆旁边。

        封梵无可奈何的把破碎墙砖归拢到一处:“我刚刚真的劝了,她让我一边去。”

        为什么要这么听话!你不知道女孩子都是口是心非的吗?

        花聆蹲在地上,抽抽噎噎十分委屈:“走开……你们都走开,不准看我!”

        “姑娘,咱不哭了行不行?你又没有变老,只是缺了那么一点点水分。”钱亦尘只好亲自上阵,俯身拉起她的手,“我先试试,看能不能让你恢复原状。”

        驭灵术已经能调动天地游移的草木之灵,或许可以帮助她修复灵脉。

        钱亦尘想了想,用法术在她手臂上写“水面清圆,一一风荷举”,意境多好,有水又有花的。

        淡青色灵气从掌心蔓延出去,如春风掠过肌肤开始舒展,恢复了少女白皙柔软的感觉……然而只得一瞬间。

        木之灵即将笼罩花聆全身的时候,竟然像触动了什么禁区般开始收缩,很快归于原处让皮肤重新枯萎,连写过字的手臂都无法幸免!

        木质生火,无论他在花聆身上注入多少草木之灵,都会让炽火的力量更澎湃。

        花聆期待的笑容凝固在嘴角。

        钱亦尘苦恼地抓抓头发:“看来我是没办法了,要不然……洗个澡吃点水果,从外界补充一下水分?”

        ——没用。

        花聆勉强止住眼泪去洗了个热水澡,穿着新的紫色纱衣从房内走出来时,仍然像串蔫巴巴的紫藤。

        就连她头上佩戴的紫藤花都已经焦黄。

        “你说我该怎么办啊?这样又要被爷爷骂了……我才不要回家!”

        钱亦尘修补院墙的动作一顿,半晌还没有人敢去和愤怒的少女搭腔,赶忙拍了拍封梵的肩膀。

        “那个……我觉得这样显得沧桑,以后游历人世也更加安全,你爷爷一定会以你为傲的。”封梵正在琢磨如何用那几块砖头布满整面墙,想了片刻才认真回答。

        钱亦尘差点和花聆一起气得过去抽他。

        主角你到底会不会说话了,难道那些妹子都是用这种方法俘获芳心的吗?她们是不是瞎!

        伤了灵脉的小姑娘果然更加暴躁,抬腿把砖头踢到一旁,叉腰站在封梵面前,一副要打架的模样。

        贺兰玖一向管杀不管埋,不帮忙就算了,还嗑着刚才的瓜子煽风点火:“你以后可以专修火系呀,全身皱的像根千年枯藤,从外表看杀伤力就能比现在高个三五成。”

        钱亦尘立刻拎着砖头转身,气势汹汹的要把他拍进地底:“给我闭嘴!”

        贺兰玖丢掉瓜子微微一笑,果然变得很安静。

        “以相生相克的原则来说,我们应该去找些水系法宝,比如南海蛟珠,借源水的力量滋养灵脉,三五日就可恢复。”封梵终于说了句像主角的话,凝视花聆的眼睛,“在我看来,你的容貌和之前没什么不同,不必担心会被笑话。”

        花聆盯着墙角已经枯萎的兰花:“南海太远了。”

        “还有……鸟危山,我记得附近山上产一种罕见的水胆琥珀,内部存储的水来自千年之前,或许能起到同样的效果,我这就去找。”封梵拍干净掌心的灰尘,苦思冥想终于找到可行计划。

        钱亦尘印象里似乎也有这么个宝物,忙不迭点头:“肯定有用!不就是鸟危山吗,我才去过,再探一次又没什么。”

        封梵提剑的动作一停:“你也去?”

        “不是也去,而是我跟王久一起找,你留下来守着宅子。”钱亦尘信心满满,拉着旁观状的贺兰玖表态,“蓝终说不定什么时候还回来,我的魂魄只是凡人,他同样属于妖怪,对庞大妖气没什么抗性。只有你修的是霸道戾气,能多少抵抗他的威压。”

        贺兰玖懒洋洋的打着呵欠,故意跟他唱反调:“万一蓝终专门去围堵我们,怎么办?”

        钱亦尘气结,瞪了半晌眼睛:“——你就不能往好处想想吗?”

        ……

        其实这种组合分配,从各种角度来看都相当合理。

        贺兰玖刚暴露了妖怪的身份,现在是有人灵脉受损无心顾及别的,但花聆恢复后,必然会质问他关于赤炣的事情,要求贺兰玖给个交代。

        而且这家伙又因为某些莫名其妙的理由,拆了封梵家的院子,趁大敌当前赶紧跑,留出冷静期才好。

        钱亦尘希望能够顺利带回水胆琥珀,帮了别人的忙,花聆再怎么警惕,也能就妖怪原身的事情心平气和的谈一谈了。

        但当两人重回鸟危山时,却发现一个堪称惊悚的现象。

        整座山,也都枯萎了。

        大片橡树的树皮干枯暴起,松松的挂在枝干上,泥土皲裂的缝隙深不见底。

        钱亦尘甚至怀疑只要出现一点火星,就能把整个山头烧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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