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我相信你
那个执法堂弟子手边好像有一个发光的什么东西，方舞雨弯腰，指尖碰触上。
那一霎那，时间静止一般。
眼中所见，鼻端所嗅，耳中所听，身外所感，所有的感觉都好像放大了十倍，血色更浓，气息更重，阴冷的气息更加弥漫，方舞雨明明觉得厌恶恶心的很，想要移开眼睛，可是，此刻，她的眼睛，却像是被什么胶水黏住一般，怎么样，也无法动弹，离开。
心底，一股子黑暗的情绪翻滚，胸口的恶心，让她那从来不曾想到会出现的黑暗情绪像是找到能够扎根的沃土一般，迅速沸腾生长。
那是有魔力的东西，眼前刚刚还在挣扎哀嚎着的在烈焰中扭曲的灵魂，此刻都在笑，各种各样的笑，方才还被什么东西隔离开的声音，出现了，化为了同样一个声音。
来吧，来吧。
他们张开了手，呼唤着方舞雨，呼唤着她也进入这黑暗之中，呼唤着一种全然的释放。
为什么平日里要对那些冷嘲热讽的人视而不见？凭什么要忍受那些无能之人无穷无尽的质疑，凭什么要忍受判断不公的门派长老，凭什么，要让她来到这个随时随地都可能要丧命的地方？凭什么，选择的是她！
那个将她带来的人，那个名为西斯的家伙，好像说过，只要自己找到什么六界明镜，打败魔君就可以了吧？
身前那个修长的身影，不是自诩是魔君的一部分吗？那么，杀了他，也许，自己就能够回去，回去那个安全的，没有这么多危险，这么多生死间的挣扎，她就不会变成现在这个连自己都觉得陌生的方舞雨！
方舞雨的手指颤抖，明澈的眸子中，有暗色覆盖。
她的手，慢慢的，移向自己的腰间，那里，琉璃明光剑的色彩，微微暗淡。
身前的男人，还在专注的望着什么，没有对她做出任何提防，只是站在那里，只要一剑，只要一剑就好，方舞雨的眼中除了暗色之外，还有杀意。
“呜”
长剑闪电般出鞘的声音，伴随着一声呜咽，方舞雨狠狠的将剑柄捣落在自己的腹部。
刀搅般的痛。
下一刻，一只手，按在了方舞雨的腹部，一股温暖的暖流流过刚刚狠狠撞过的地方，只是一会儿，便减轻了那痛苦。
方舞雨抬起头，对上了颜丰妖孽动人的笑颜，咳嗽了声：“就不怕，我刚刚真的动手杀了你？”
眼前所见，哪里还是方才群魔乱舞的景象，残肢断臂仅仅只是残肢断臂，血迹也仅仅是血迹，那些个被灼烧的神魂，其实，也早已经失去了情绪，只是壳子罢了，那一张张模糊的空白的容颜，是长久被折磨的证明。
颜丰看方舞雨不再那么难受，面上也恢复了血色，便要抽回手，方舞雨握住了他的手，阻止他离开：“回答我，刚刚，为什么不躲开？不怕，我真的杀了你吗？”
方舞雨自己能够感觉的出来，也许，她自己不止是自己，也许，她的灵魂中真的存在着某些自己都不了解的黑暗与秘密。
方才，那一瞬间，想要杀了颜丰的感觉，虽然是放大的黑暗，却不是无中生有，那只是一种放大，将心中本来便存在着的情绪，放大到平日里的那些个理智，那些个其他的感情，全都让路，通通的，都为了杀死对方的冲动与真实的情绪而让路。
那个幻境中看到的和自己一样容貌却格外有气势的女子，挥手间毁天灭地的女子，也许那是前世今生？方舞雨想要这么想，可是，直觉中，远远不止，而那个女子，也许她的目的便是颜丰。
方舞雨很担心，有那么一天，那个意识，是否会取代她的意识？她和那个挥手间毁天灭地的女子，连抵挡一词都谈不上。
她担心，到时候，那个女人万一占据了她的意识，要杀颜丰怎么办？
她有种，自己从穿越的那一刻开始，便已经入了某种局的感觉，一直有这种感觉，只是不愿意表现出来，只是不想要说出来徒增烦恼，可是，方才她是真的对颜丰产生了杀心，偏偏，颜丰背对着她，居然连躲都不躲一下，还不是不曾发觉她的杀机，只是不躲开她的剑，这些，让方舞雨觉得心惊肉跳，她脑子里忍不住想，若是方才自己没有及时将剑对向自己呢？如果自己的心真的被这里诡异的黑暗与毁灭之力侵蚀呢？
若是，颜丰被她，就这么杀了呢？
方舞雨的神色那么惶恐，那么难安，本来有些不明所以样子的颜丰，慢慢收起了面上轻慢的表情，伸手，帮着方舞雨拂过耳际的发丝，掠到对方的耳后，然后，微笑着，肯定的语气：“我相信你”
我相信你，不会被那黑暗控制，不会杀我，我相信你，一如相信我自己，他还有一句话藏在了心底，就算是，真的被方舞雨杀了，颜丰，也不怪方舞雨。
因为，早在那一次百草秘境，颜丰在自己与方舞雨之间，便毫不犹豫的选择了自己死，对方活着。
这样的选择能够做出一次，又怎么会做不出第二次呢？
“可是，我不相信我自己”
方舞雨苦笑，低头，看到了自己手上刚刚碰触到的那块晶石似的东西，玄黑色的晶石，散发着一丝丝诡异的气息与力量，这个，就是刚刚引发自己心神一瞬间扭曲沉沦的东西吧。
“只是这么一件东西，我就控制不住我自己了，我可真是没用的很，颜颜，答应我，如果下一次，‘我’再对你不利，不要留情！”
那个‘我’字，方舞雨加了引号。
“好好好，别太较真，只是一点能够引起人负面情绪的魔晶罢了，你要是完全没有被引发负面情绪我才要担心呢。”
“你要知道，魔晶，尤其是上品用魂魄炼制而成的墨晶，可是能够引出任何一个人的负面情绪的，区别，只在于那个被引出负面情绪的人，是被负面黑暗所控制，还是反过来控制黑暗。”
颜丰从方舞雨手中拿过那块玄黑色的晶石，微笑着道。
“那你怎么没有”
方舞雨下意识的反驳。
“我可是魔君”
颜丰打断了方舞雨的质疑，带着些无奈的看着傻姑娘的表情：“魔界缺少什么，都不会缺少这些东西，毕竟，那边的魔晶就和这边的灵石一般，不需要魂魄炼制，便可以直接生成，大多数人都将这魔晶当做是灵石用，早已经习惯了其中的那点诱惑”
甚至大多数的魔，喜欢刻意引发魔晶中的诱惑力，刺激心中某些情绪，然后得到快乐。
要不然，魔界哪里会忍受这仙元大陆的封锁这么久呢？
只是因为，这些魔，自给自足，在魔界过的痛快自在，哪里愿意来仙元大陆忍受那些个不是魔气的灵力洗礼。
这些话，颜丰没有告诉方舞雨。
“总之”
方舞雨的五指无意识的抓紧颜丰的手：“你要给我好好活着！”
“想什么呢？谁死了，我也死不了，我可还要看着你一步步，走下去呢”
我可还要护着你，一步步稳稳的走下去呢。
“你要记得你说的话”
方舞雨郑重其事的道：“好好保护自己”
即使那个要伤害你的人是我，也不要去做什么引颈就戮的傻事，恍惚间，就是有种，面前的男人，做过这样子傻事的感觉。
在刚刚颜丰说出我信你，在刚刚颜丰选择没有躲避她的剑的时候，在颜丰望着她的那双妩媚的眸子中，方舞雨心底蓦然紧绷，那样的感觉，真的不只是感觉。
颜丰不明白方舞雨这么认真做什么，他方才放任方舞雨碰触魔晶，也只是因为，方舞雨现在的实力心性，那块魔晶还不足以动摇她的根基，只会更加锻炼方舞雨的心神，对方舞雨没有危险的一些锻炼，颜丰是从来都很乐意让她去的。
他总有看护不住方舞雨的时候，想要方舞雨在他的面前一直好好的，不出丝毫意外的活着，那么，便只有让方舞雨本身成为一个强者。
可是，方舞雨现在的态度，却让颜丰有些不明白了。
“颜颜”
方舞雨的手攥的更紧，若非是颜丰现在的身体不是实体的话，恐怕，手骨都会断裂的。
“我答应你”
颜丰的手轻轻的拂过方舞雨紧绷的厉害的面颊上，一股温缓的力量，缓缓的摩挲着，让她冰冷的脸颊多了些许动人的温度：“你不要我死，我就一定不会死！”
“在此，立誓”
一道誓约的链条，在两个人之间牵连，消散，一种隐隐的牵连，产生，方舞雨的面色，终于彻底恢复了常色：“我怎么会要你死，总之，你要是敢不遵守约定的话，上穷碧落下黄泉，我让你知道我的厉害！”
挥舞了下手，很是威胁的意思。
“啾啾”
是丑蛋的声音，它的身子一跃，方舞雨顺手接住了它圆圆的，小小的身子。
丑蛋挥舞着小小的爪子，不断的啾啾着，眼睛黑溜溜的，水润润的，那样子，委屈的很，又像是在抗议什么一般。
“厄”
方舞雨福至心灵似的明白了小家伙此时的意思，有些好笑，有些认真：“好，你也不准死，丑蛋也要好好的活着，没有我的允许，丑蛋要是死了，我也”
“我帮你把它的魂魄揪出来”
颜丰一把将撒娇卖萌的丑蛋从方舞雨的手中揪了过来，狠狠的蹂躏了一把对方脑袋上的毛，想着，要不是和丑蛋达成了那个鬼协议，他一定要好好收拾这个家伙一顿。
“这些，究竟是什么？”
方舞雨看被颜丰蹂躏的可怜兮兮的丑蛋，到底不忍心，开口说起另外一个话题，将颜丰的注意力引开。
现在所在的地方是从上面的洞口掉下来时候，但是，这一阵子，方舞雨往上面感应，却是丝毫感应不到刚刚所在的地方，这里，像是另外一个空间。
“还有，他们”
方舞雨指了指那些神情空白委顿，看起来几乎没有了一丝生机的魂魄，问道。
死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神魂俱灭，就算修真者无法转世投胎，可是，也可以成鬼，有资质的，也可以延续生命成为鬼修，甚至，可以魂化在一些没有生命的物体上，总之，比起神魂俱灭的结局，都是好的太多，还是这么惨烈的神魂俱灭。
颜丰一眼就看出了方舞雨的心思，又重重的揉了一把丑蛋身上的灰色毛发，然后，松手，将丑蛋丢在了脚边，说也奇怪，那么浓厚的血浆，方舞雨是用元力包裹双脚，颜丰是没有实体，所以无法沾染，可是丑蛋，没有元力波动，就那么自然而然的站在血浆之上，居然没有一丝半点儿的沾染，也是稀奇了。
方舞雨心里闪过这个念头，下一刻，被颜丰的话吸引了注意力。
颜丰把玩着手中的魔晶：“这是炼魔阵。”
“烧灼灵魂，熔炼魔晶，能够吸引一切负面情绪，也能够召唤魔物，让魔物为自己所用。总之，这可是修习魔功很有效的一个阵法，仙元大陆上，可有不少魔宗弟子，都不知道这被他们的祖宗发明出来的炼魔阵，就是不知道，谁这么有心了”
话音未落，一声凄厉的惨叫，方舞雨拔剑，下一刻，她望着本来空无一物的所在，一团黑色的血液渐渐的溢出，落入脚底的血浆之中。
扭曲的黑雾现出，颜丰的手，插入了凭空出现的那一团黑气之中。
啪嗒一声，黑气化为实体，是一个格外丑陋的人身魔物，扭曲的脸，格外怕人，而下一刻，那个魔物的身子迅速被血浆吞噬，融化，咕嘟嘟几声响，像是吃掉一顿大餐一般，血浆发出了嗝儿的一声。
颜丰手指中一直把玩的魔晶，带着纯粹的魔气窜出，钉向了那众多燃烧魂魄的火焰中的一处不起眼的位置。
“咔嚓”一声，周围全是一片碎裂的声音，颜丰猛地揽住了方舞雨的身子，将她覆盖在了自己的胸口位置，不让她看到一点的东西。
魂魄凄厉的喊声自身边穿过，阴冷的风几乎冻僵了方舞雨的身子，血腥黑暗的所在，突然有一缕微光透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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