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七章 不知廉耻柳丞相
如果柳丞相当真知晓了旧时所为是错，他便不会时至今日才来向柳元芷道上一声悔恨，这些浅薄的事理，看客皆懂，至于柳丞相心中到底是如何想，那便只有他自己知晓了。
拿余光去瞥两人神色的柳丞相瞧出了柳元芷与祈承玄除了一瞬的惊愕外，便再无什么反应，只如在看什么极其滑稽的市井表演似的。
他再次咬紧了牙关，险些咬碎了满口牙，才能狠心向地面磕去，任由斑驳血渍在地上见了红，欲向柳元芷诉说悔意之心坚韧不能移。
“柳丞相先起身罢，这旁的事，倒也不急于这一时半会的来说清。”
祈承玄眉头微皱，想将柳丞相逐出府中的心情比安阳公主还强烈了不知多少，奈何今日这日子特殊，不好与柳丞相计较。
他便只好盼望柳丞相能知晓些许的事理，做出些寻常人能做的事，奈何柳丞相于此事十分的坚持，奋力磕出了一个响头，哭诉不断：“元芷若是不肯原谅我，我便磕到元芷原谅为止！左右是我欠了元芷的，是我活该！”
“咚、咚、咚……”
三个响头应声磕在地上，地面的一滩血迹也是愈发显眼。
柳丞相着实是磕的疼了，眼中含着的泪也随之情真意切了起来。他是心疼极了自己，还要去磕这些个响头来哄柳元芷这么一个小姑娘的欢心……
奈何柳元芷仍未开口，急坏了一心想要讨好柳元芷巩固朝中名望的柳丞相。
担忧坐不稳朝中位置仅仅是其一，他如今都已这个年岁，就是坚持去做什么正一品丞相，也不过只剩下了二三年的光景，又有何追求？
虽说是能世袭下去不假，然……
他膝下除了柳元芷再无子女，假如他明天便要咽了气，哪怕他手中有一个可以世袭的皇位，那他也无人能传承下去啊！
那日撞破了林忘书的计谋，柳丞相便被气晕了过去，险些是丧了命。
好在为林忘书诊治的郎中还未曾离开，这一转身，便又可以多收上一份的诊金了。
柳丞相直至午夜才醒，瞧见守在他榻边照拂的百里夫人，第一眼还以为是遇见了来套他锁链将他送至地府的马面，当即便挣扎了起来。
殊不知那是百里夫人为他替换额间的湿帕，柳丞相这才觉出了百里夫人数年相伴的好来，尤其是第二日发现林忘书彻夜连半句对他关切的话都没有之后。
等到天色破晓，云雾轻散时，柳丞相才有些不情不愿的起了身，开口第一句竟是：“林夫人呢？昨日的事……”
百里夫人自是使起了小性子，连撂碗在桌上都是十分的用力，仿佛是要威慑柳丞相一二，然柳丞相果真是被这叮当一声吓了些。
吃过了早膳，柳丞相才想起昨日之事，他将要抱在怀中的儿子没了！
柳丞相早前之所以敢肆无忌惮，又不肯将柳元芷放在眼中，与他知晓林忘书已有身孕是离不开关系的。
他不在乎丞相之位是否能坐得长久，更不在乎自己这条命还能苟延残喘几时，说到底，柳丞相只惦记这么一炷香火。
偏偏郎中提了一嘴林忘书是体虚且寒的身子，此生应当不会有孕。
柳丞相急得在房间内踌躇不断，什么也困扰不住柳丞相游离的心思，除了如今柳家香火将要断在他手中这码事……
倒还是温柔体贴的百里夫人提醒了他：“老爷还真是糊涂，这柳家的香火又怎会断？大小姐如今虽是嫁到了伯爵府，可到底府中的嫡系血脉，断不了！何况这女子又有何继承不了香火一说？终究是些陈腐的规矩，倒也不大有必要去管。”
百里夫人这一言倒是点透了柳丞相，是了，哪怕没有儿子继承香火，有个女儿也是一样的，哪怕只是备选的……
“柳丞相，您若再在此招摇撞骗，便不要怪本公主不客气了。”
安阳公主这一声怒叱才将柳丞相游离的思绪唤了回来，其实也不知他是回过了神，还是仍有几分神识游离，他只是默不作声的咳着响头，何止是一个疼字。
属于柳丞相的骄傲好像也被安阳公主这一声喊了回来，他忽然不敢言语了，仅仅是叩拜在地，面露胆怯。
倒是身后来看柳丞相落魄的热闹的同僚们又率先议论了起来。
“这柳丞相还真是不知廉耻，早前为了家宅顺当，竟要将自家女儿送去做姑子，这岂不是疯了！如今又嚷嚷着想让柳夫人原谅，只怕是没安什么好心思！”
“他能有什么好心思？”王大人嘲笑道：“谁不知柳丞相是全安国最好面子的人，又是出了名的心机狡黠之辈，如果他当真是毫无目的，又怎会如此折辱自己的面子，来讨好柳夫人？只怕是看出自己丞相位置坐不住了，赶忙来求柳夫人出手相助。”
“还称柳夫人？只怕如今当称皇后了！虽未册封，可瞧伯爵府对柳夫人如此重视，想必这皇后的人选也没第二人了！”
指指点点的议论就如同是一块块压塌柳丞相脊梁的巨石，豆大的汗珠顺着他的额角滚落，竟是没来由的紧张。
“柳丞相不辞辛劳来到伯爵府竟只为了说这些无关紧要的话，还真是让我钦佩不已。”
柳元芷夹有戏谑之意的鼓了鼓掌，满是嘲笑与藐视，她笑说：“柳丞相当时所做之事到底是受人蒙骗还是心中所想，我的确不知，然有些事我清楚的很，还请柳丞相不要再提，免得触了我的霉头，也不是那般好说话的。”
繁华的喜宴就这般柳丞相耽搁了整整一个时辰。
此时已有瞧不下去的妇人了，哀于柳丞相落魄至此，更哀于在心中为柳丞相与柳元芷二人编构出的一出父女因误会而不能相认的戏码，实在有几分可笑了。
也不知是哪家的夫人胆子极大，贸然就近到柳元芷的身旁，替柳丞相求起情来：“柳夫人，您说这终究是父女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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