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 心思不在神亦丢
“无碍，近些日子天凉，难免要冻了手脚，人无事便好。”
柳元芷由着燕儿在她手腕边四处寻找可有伤痕，待是确认未曾伤到了，燕儿才松了一口气，埋怨的看向青黛。
这间隙一旦生了出来，就如同是衣服被生硬的撕开了一道狭小的裂痕，若用心缝补，是缝补的好的，可或内或外，必定要留下缝补过的痕迹，反倒成了心结。
但不去补，这口子便会越来越大，大到不能蔽体，连缝补都缝补不得。
青黛方才恍然回神，呆愣的看着眼前被自己洒在食盘中的一碗白糖清粥，连指上被粥水溅到，泛起一片红，也是后知后觉的察觉到。
心不在焉是何时开始的？青黛有些记不清楚，大抵是从前几晚几次不小心踩到冰面上而险些摔倒开始。
或不该说是不小心，青黛是瞧见了眼前有一片冰面的，可仍是直勾勾的望着前方，踩了上去。胆战心惊的。
青黛在心底抱怨自己准是糊涂了，拿袖角掩了掩指尖伤痕，支支吾吾的含糊出一套胡诌来的说辞：“奴婢是算下来，想起将要到了奴婢父母的祭日，便不由得感伤，有些出神。”
“青黛，你不是说你父母为了养大你病弱的弟弟，才将你卖如相府？怎么这会又”
燕儿当即点破了青黛胡诌出的说辞，可一反应过来青黛为何要说谎，燕儿便显得有些尴尬，话音也戛然而止。
青黛不语，只是静默的用袖口擦去残留下的热粥，好疼，疼的很。
她又不争气的流了眼泪，拿另一只袖子擦着，可眼泪止不住，只好继续擦，眼眶都拭红了。
“燕儿，为青黛拿些药吧。”
柳元芷也有些恍惚。
她好像在青黛的身上瞧见了自己，逞强又执拗自己，知道什么是疼，可不知道该是如何说。
“还是姑娘会疼人，若换了别家的主子，这会儿还不知是什么样呢。”
燕儿似是改不掉嘴碎的劣习，边是翻箱倒柜的找着不知堆积在何处的药箱，边是在这边与青黛开着无足轻重的玩笑。
她对青黛的间隙便仅是至此了，至多不过与人开些奇奇怪怪的玩笑，嘴碎上一两句，却又格外的疼人，手快着呢，生怕翻得不够快，给青黛留下道伤痕。
青黛是小姑娘呀，小姑娘就该开开心心的，不应该为这些琐事所烦恼。燕儿这般想着，便也像是与人耍小性儿的小孩子。
“来，将药上啦。”
燕儿风风火火的转过身来，她在被压在最下面的陈旧木箱里找出了这一瓶陶瓷罐儿装着的烫伤药，急着要替青黛上了药才是。
“不必了。”
青黛将药拦下，脸上半点笑意都无，倒让气氛格外尴尬。与她说笑的话传入了耳中，也只作是嘲笑、轻视，乃至挖苦。
“不过是一奴婢的身子，添了一道两道的伤疤，总是不碍事的。偏要生得那般金贵，才是为活着添事。”
青黛这才笑了，却笑得人不大舒服，尤是柳元芷，总觉这笑里是夹了什么别的东西的，阴郁而晦涩。便也有些心疼，上前去关怀。
“谁说你是奴婢的身子便可轻视了？你是人，寻常人，就当有七情六欲，知个疼字儿。何况你日后要是嫁给梅先生，他定是宝贝着你呢。”
大抵是因人身上有着一星半点自己的影子，柳元芷也不顾忌于对梅文舟的猜忌与斟酌了，只想先哄了青黛开心。
是同理心在作祟，扰得柳元芷不得安宁，隐隐作疼。
关切的话传到青黛耳中便成了居高临下的同情乃至悲悯，可她的确不是多么坚强的人，只需这一两声关怀的话，不顾真假，就可软了心肠。
“姑娘体恤奴婢，奴婢是欣喜的。只是有些事，非是能如奴婢所愿的，前些日见的那位姑娘，显然是要比奴婢与先生更为相衬，又是自小相视，奴婢如何比？更何况这家世是差了的。”
话说到这，青黛就已经说不下去了，只余下阵阵的哽咽声。
燕儿忽的一笑，不合时宜的打趣道：“你说那位将自己生生捆的像腌吊肉一样的梅家小姐？她心思怀着呢，才比不过你。”
听多了燕儿一本正经的说出来的胡话，青黛半会儿还不敢相信燕儿的说辞，难以相信的看向了柳元芷。
柳元芷点点头，青黛才信下，可仍有意难平，酸涩难当。
“梅夫人都已嫁了人了，便是相配，又如何？我瞧梅先生是袒护你的，未必不是良人。你若有心，就与他商讨此事，我是答应的。”
青黛闻声，这才露出些喜色，在心底埋怨起了自己疏忽一时，竟忘了问清梅南歌的来路，这会儿知了人身份，才顿觉如释重负，身心轻松。
更何况，口口声声规劝她三思而议的柳元芷，这会儿是答应了的。
“多谢姑娘成全，等明日出府，奴婢再与先生细说此事。”
青黛笑吟吟的，也不多言太多，便利落收拾过了一塌糊涂的食盘，转身又出了屋，这是要重新去取膳食了。
“来的这般早？”
柳元芷一抬眼，就瞧见祈承玄守在门外，不知是何时来的。她在心里可又嗔怪了一声，但凡有旁人在，祈承玄就是规规矩矩的模样，若无人，就恨不得将她吃了。
好在她也是又凶又会咬人的狼，才没被这只饿狼叼了去。
“自然是因为十分想见你，才迫不及待。”
祈承玄倒坦诚。
他是有藏着的心思的，可到了柳元芷便没有了，也着实是藏不住，自然恨不得将心里的东西都摆到柳元芷的面前，一声又一声的——柳元芷，我心悦你。
“我也很想见你。”
祈承玄过了年关便要启程赴关外，柳元芷也算想的清楚，想让自己更坦诚些，毕竟见了一面便要少上一面，都是有数的。
“猜我给你带了什么？”
柳元芷难得瞧见祈承玄笑得这般开心，像小孩子，又像是起了玩心，总之是极为可爱的。心跳的厉害，只好去猜祈承玄是拿什么东西来吊她胃口来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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