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疾难医
先是与默不吭声的青黛相视一眼，梅文舟才起了身。这两人像是结了缘，不知是几日未曾说过话，还是有意避着柳元芷，未曾在她眼前多言些什么。
梅文舟接过泛黄的药方，那药方上的字迹甚是模糊，像是染了水的墨渍，瞧不大清是写了些什么。
正是这半明半昧的字迹叫柳元芷有些发愁，她对药材识的本就不多，若是药方清晰，她倒能认得出来，可这药方像被蒙了一层薄薄的雾气，难以鉴别。
照着笔记重新画出来，总归会有些偏差不是？想来梅文舟时常攥写药方，瞧见熟悉的字体轮廓，应当是能认得出的。
早些时安阳公主身子较差，祈承玄可知道？柳元芷不由得乱了心神，有些胡思乱想。明知若是婉拒了祈承玄，就不当再有这般不切实际的展望，可心思控制不住。
柳元芷长叹口气。
璇璇回了没？没回的。
不多时，梅文舟就放下要方，向青黛讨了纸笔。
见青黛恬笑递上，仍是夹着分情窦初开的俏意。柳元芷也就不再未这二人担忧，儿女私情总归是有他们的分寸。
想来也是她那日想的太多，竟也生出几分棒打鸳鸯的意思。
奈何柳元芷瞧青黛与燕儿，总觉自己是较她们虚着多活几载，总归要比她们懂得多了些，也总瞧她们像是需她照顾的囡囡，又哪能不挂念。
“柳东家，这是治喉疾的方子，可瞧着是些乡间的土方子，没什么实质作用，却也能润润嗓子，无非是哄自己一个安心罢了。”
回想起静姨错愕张口却只发出嘶哑声音的一瞬，柳元芷联想到了哑药。
听闻那哑药还有什么别致的名姓，许是叫堕声药，可想来是不大别致的。又许是叫朱悉散，柳元芷记得不大真切，见过，但未曾听人提起。
在青州庄子时，柳元芷曾见过管事的婆子威胁一个知她偷盗私藏主家东西底细的丫头，恶狠狠地逼丫头担保管好了嘴巴，否则就将哑药灌到她嘴里去，让她这辈子都开不了口。
前半还是柳元芷从打水回来的燕儿口中听来的，足足让她做了好几日的噩梦，日日都是被凶恶的婆子逼迫着灌下各种药丸汤药的场面，好不恐怖。
后半倒是她自己瞧见的。
虽是仍要劳苦，可柳元芷在庄子上过的日子，竟要比在丞相府好了许多，青州庄子里的丫鬟仆从，还有些忌惮柳元芷这个京中来的主子。
至多不过懈怠些，也不敢说是言语为难，或是动起手脚，相较下竟还有和善了。
柳元芷如是寻常一般去寻滚出院子的陈旧鞠球，正巧瞧见了日夜出现在她梦里的婆子，往一跪在地上的丫头口中灌着些什么药的。
丫头当即抽搐在地，嗓子看起来如被火灼烧般疼。
许是疏忽，药罐被婆子掉在了地上，不偏不倚的正好滚落柳元芷脚边，吓得她心颤。
婆子过来拾瓶子，又换作平时和善的模样。
“大小姐。您来瞧见什么了？这边池子多，大小姐还得小心些。”
柳元芷猛地摇摇头，半晌未敢言语。
也不知怎的，这事隔了当算两世，柳元芷仍记得清清楚楚，许是太过骇人，噩梦的景象仍能恍然拂过柳元芷眼前，她忘不去脸如褶子般堆砌在一起的婆子，更忘不了那瓶让她害怕的药。
恐不是偶然。
“梅先生可知这疾可医否？”
梅文舟愣神，琢磨了会。
“自是可以的，若只是喉疾，应当有可医之法，但到底能医否，还是要看病情如何。若是深入骨血，那定是医不了的。”
逢了医不了的病人，梅文舟总要露出一副惘然神情，像是遗憾。
“既然能医，就托先生现在背起药箱随我走一趟了。”
梅文舟还未懂其意，可反应的是极快，当即背起懈怠一旁的药箱随柳元芷匆匆出铺子。听柳元芷忽回身，吩咐句：“宋掌柜，铺子就劳你多费心了。”
自宋大柱来铺上，柳元芷便直接让旁的人将宋大柱当作掌柜与账房先生般待着，她做东家。
宋大柱也未辜负她半分信任，将铺子经营的更是名声鹊起，在京中累出了些常客。
柳元芷不敢怠慢，出了铺子便匆匆去追渐渐隐在人群中的静姨。
能否查出先夫人的死因，恐怕还要将希望寄托在她身上。
追的匆忙，柳元芷只好从人群中挤过，顾不得旁的。眼见静姨就要隐在胡同中，柳元芷与人撞了正着，一齐被拦了去路。
抬眼时，已经瞧不见了静姨的身影。
柳元芷正气恼今日怎这般不凑巧，一上眼才瞧见与她撞上的人是初荷姑娘，恐怕连目的都是相似的。
“嗳，柳姑娘。”
初荷初时也恼，可一瞧出是柳元芷，也就将现在眼底的恼意压了下去，笑得柔和婉然。
“正想着找您去呢，没想到在这瞧见您了。此处不大便利，柳姑娘挑个地方？”
柳元芷心中有芥蒂。
她望去了人群，再不见静姨的影子，仿佛刚要抓住的线索就断了开，让她心底有万般的遗憾与惘然。
可总归要客气着，便也将倦意压在心底，未明露。
念着再在街市上寻思打听打听，柳元芷索性就近寻了处支在路边的茶摊。
“初荷姑娘，谈罢。”
初荷点点头，她有些顾忌于遥坐着的梅文舟，可见柳元芷也不大防范他，初荷也只当他是可信之人。
“奴婢今日去了静儿姐姐的住处，她倒不大防着奴婢，只是”
她抬眼瞥一眼柳元芷脸色，竟出奇的沉稳，泰若自然的模样与安阳公主有几分近似着。
这似乎不大该是柳元芷这般年纪的姑娘听的，初荷有所顾忌，也是安阳公主曾交代的，莫要让柳元芷知得太多，免得她伤心。
可柳元芷面色沉稳，如盛夏无风的湖面，连半丝波纹都映不出，得掷一枚石子，才能溅出来些波浪。
“静儿姐姐好像是哑了嗓子，只能，只能发出些细微的声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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