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祖母将返
燕儿抿着唇，似有千般万般委屈含在了口中，又不肯撒开，煎熬的很。
再多熬上一会，那可就要将牙酸倒了。
“你是想问我为何不让宋大柱将幼妹带入京城？”
柳元芷猜测着，她虽有自己的顾虑，可又不大敢去奢望旁人能理解。
“不是。”
燕儿摇摇头，垂下的眸子有些暗淡：“姑娘做事向来有姑娘的章法，燕儿知道的。您定是有自己的顾虑，不必与燕儿多说。”
她那嗓音竟有些哽咽酸涩了，几句话像是声声从嗓子里硬挤出来的音调。
“若燕儿这腿医不好，您便也将燕儿发卖了罢。”
柳元芷嗤的一声笑，起身俯到燕儿身前去，见柳元芷笑，燕儿便也忍不住破涕为笑，她轻轻拂去燕儿将要滑下脸颊的两滴眼泪。
“傻不傻。乱想些什么？李太医不是已与你交代过了，再多休养几日便好了。”
燕儿含糊的“嗯”了声，算是哄好了，可与柳元芷心里都如明镜似的，燕儿所惧怕的哪是再站不起身子，而是落下病根，要成了跛子。
“燕儿便知道祈公子一定会将您平安无事的救回，只是那时燕儿倒更盼着您与祈公子不必再回丞相府。”
柳元芷错愕间无恰当的话去接，等再想开口时也只好静静听着燕儿所言。
“当初相爷说将您接回府中，燕儿还以为您就不必再受人屈辱，日日过那般不顺心的日子。可后来见多了您受的委屈，燕儿倒觉得这什么丞相府，还是不回的好。”
倒不像是意气话，燕儿能道这些，显然是已经斟酌了良久，这会才肯说出口。
她说得倒也对柳元芷心思，柳元芷本就不想回那是非繁多的地方。
从街市上瞧着的丞相府富丽堂皇，有雕梁画柱作衬，好不气派。
若说丞相府比之要逊色的，那便只有皇宫与公主府了。并非是柳丞相喜好这些奢靡夸张的物件，只是老夫人喜欢得紧，连屋里的梁子都要最气派的，只差未漆了金。
可再体面的前院，也抵不过举足维艰的后宅。
“可我总归是要回来寻你的，待熬过这阵去，我便带你搬出相府去住。”
燕儿仍不是很能提得起兴致，噘着嘴嘟囔：“早些时燕儿本是意中了一处宅子，只是那户宅子的主人急着用钱，这会应当已经卖了出去了。”
“待你身子好些了再去寻新的，倒不急于这一时半刻了。”
燕儿点点头答应下来，瞧着倒比早些时精神了些许，不再一直沉默着不肯吭声，总要刻意挑起些话题与柳元芷闲谈，生怕自己这会儿说错了话，惹得柳元芷不悦。
聊到了日落太阳下山，仍是不见这两人的影子。
怕两人回来了无处去，又怕青黛到时不大好回府，柳元芷便拖着关门的时辰，多成了几笔生意。
这几日倒是多了些买药的人，应当与换了牌匾有关。
柳元芷一手记账，隔了一会儿便将记下的收支一并写到张信纸上，落笔提了行娟秀的小字，想着等一会关了铺子时，顺路递到伯爵府去。
待夜色落幕又渐深，路上的行人也渐渐稀少难见，柳元芷稍有些犯难。
顾虑仍是刚刚的那些，可彼时与不喜她抛头露面的柳丞相据理力争，也仅是凭着要经营铺子一事，与柳丞相许诺夜深前便返。
这会儿又迟迟不见人。
柳元芷长舒口气叹了出来，面带几分忧愁在其间。
“许是因路途遥远，夜深不大好返回京城，便要在那住上一夜，姑娘还是先宽宽心，回了府再谈罢。”
燕儿怕柳元芷担忧青黛而心慌，便关切两句，在心里感慨柳元芷终究是心思良善，见不得周遭人出事的。
“许是如此吧。”
纵然犹豫，可眼前好像也只有这缘由听着合理妥当。
柳元芷心不在焉的点了头，掺着还需拄着东西的燕儿出了药铺，才锁上药铺的大门，将钥匙藏在了一旁的盆栽中。
之前倒与梅文舟和青黛过一嘴，纵然是这二人赶着夜色先回了仁德堂，也能寻到钥匙。
这便上了马车，心中始终是不大太平。
下了马车时，夜色便更黑了，入秋的夜色与白日一般更加阴沉低迷，瞧不清前路，好在是丞相府门外点起灯笼，才好看清脚下踩着的青砖石阶。
“大小姐，老爷请您过去。”
果不其然。
她随处唤来一瞧着老实懂事的丫鬟，托付着人将燕儿先送回院歇着，才只身去寻柳丞相。
柳丞相也是独自一人坐在正堂家主椅上，不知是因为灯火闪烁不够清晰柳丞相又垂着头，还是流离游走在朝堂间从未轻易落人把柄柳丞相本该就是如此，柳元芷竟猜不透他的神色。
似笑非笑，似有怒意，可又不像是要训斥她的模样。
“你倒还知道回来？”
柳丞相笑笑，更叫人觉得猜不透琢磨不清他的心性，彼时轻易动怒的人是他，这会儿沉着冷静如笑面老虎的亦是他柳丞相。
“今日有事耽搁了，女儿知道父亲定要动怒。”
柳元芷记下了李太医所提点的不要轻易动怒，想着是为自己好，便也对柳丞相和善，不知的恐也要当她是理亏心愧。
“你还知道！”
柳丞相嗤了声，仍不现怒意，将一请帖掷到柳元芷手中。
“伯爵夫人寿宴，请你前去，切不要丢了丞相府的脸面。”
柳元芷仅是接了过来，并未细看，可也见那本该是她亲启的请帖早被人撕开了洁净的信纸，扯出几道凹凸不平似锯齿的口子，首尾全靠短短的一截纸牵连着，叫柳元芷不悦。
“女儿记下了。”
柳丞相不冷不淡的应了声，也不知今日事是何看法，甚是对柳元芷有些关怀：“回去了便早些休息。”
见人未应答，柳丞相又提起旁的事。
“你祖母寄了信回，道是要赶在年前回，一家人过过年倒是也好。你祖母信上提是想你，你也不要再因小时的事与你祖母耿耿于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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