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大逆不道

百里杏儿见状，脸色又一次变得苍白铁青，咬着牙弹罢了最后几个调子，悻悻跑下台去，连脸都不敢露。

        太后揉了揉额角，也是倦了，便也未曾多说什么，只是添了些许的心烦。

        “百里小姐是空手而来？”

        本想蒙混过去，却突然遭了皇后点破，百里杏儿讪笑着，道：“民女愚笨，忘记了将寿礼献上，这便去取。”

        得了允准，百里杏儿才拎着裙角去寻被她丢在一侧的画，又看着那画如哽在喉，甚至是有了寻死之心。

        “这种墨我倒是曾用过，着实新奇，竟能将字隐去。”柳元芷与人交谈着，时不时斜视着百里杏儿的反应，确认她是听到了，才继续闲谈：“我当时还困扰该如何才能将字显出来，后才听人说是要浇些水才能显出字来。”

        百里杏儿似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不顾裙摆繁复，抱起了画框便要去寻人讨些茶水。

        大抵是无心去争抢，柳元芷自己站在了最后，终是到了她上台的时候。

        柳元芷吸了口气缓解压力，凭借自身武艺纵身一跃上台子，本是不大得体的动作，却因繁复典雅的裙摆飘在一侧显得如天女般悠悠降于人世。

        鼓也被人推上了戏台，悦棠接过鼓吹，与一旁奏乐的琴师交流了下眼神，便由琴师起了爽利的前奏，倒近似于十面埋伏般起伏波荡。

        柳元芷执起剑柄，飘带甩于一侧，正像传说典籍中以鼓鸣声与昆仑仙山之上的天人沟通的圣女一般。

        “擂鼓！”

        这宫宴上的表演大多是一种风格，初时还觉新奇，可见多了，又觉也就那般而已，瞧不出什么出彩的，渐渐的也就失了兴致，连瞧都不想瞧上几眼。

        一嗓唤回了大多人游离的思绪，不由得侧目去看柳元芷，与前面那些轻缓的歌舞奏乐吟诗作赋皆是不同，柳元芷每一动作都能见其气力，显得十分有力量。

        那鼓声更是如天雷一般响彻整座宫殿，直叫人分不清是钟鼓之声，还是殿外雷雨之声。

        太后起了兴致，她许久未曾见过这般大气的表演。

        奏乐势头正有破竹之势，雷鸣又能振奋人的心智，实为破阵之乐！太后忍不住鼓掌喝彩，此演出就同将战场之景的恢弘画卷展于眼前，引起了她的共鸣。

        柳元芷一舞剑器惊鸿翩跹，正巧发间束着的发髻松散开来，却与奏乐伴得刚好，像是压上了节点，发丝随着身姿舞动，柳元芷正如瑶台之上的白羽仙鹤。

        舞罢。

        “好！”太后又鼓了次掌，被阴雨天带来的烦闷阴郁又被柳元芷带了去，这大抵是最叫她眼前一亮的表演。

        柳元芷一步步走下戏台，她身子薄弱，舞罢脸色已变得苍白，又因肤上带着的粉嫩显得娇俏。

        “臣女柳元芷，参见太后娘娘，参见皇后娘娘。”

        周围，似是引起了一片哗然，竟是柳元芷！

        刚还有人议论既这是最后一舞，那这丞相府的柳元芷岂不是畏惧胆怯，索性躲在了家中？如今这般一说，却叫人大失所望。

        都道丞相府大小姐柳元芷从小被养在庄子上，无人教养，如粗使丫鬟般对待，生得黝黑粗犷，尚未及笄就已经长得像了三十余岁的妇人，而且不知礼数是非，琴棋书画歌舞诗赋更是一窍不通，正如乡野村妇一般。

        一众娇滴滴的小姐里，夹杂了一个腌臜村妇，岂不是笑话？众人便是在等着看这个热闹的笑话，可这笑话似乎不大好笑了。

        分明是位端庄得体的姑娘，哪是什么乡野村妇呢？

        “柳小姐，不知你这一舞意为何？”

        太后颇为赏识的看了眼柳元芷，等着柳元芷的回答。

        柳元芷上前见礼，道：“元芷听闻边关告急，奈何恨身娇弱，不能快意巾帼，便以此舞为边关将士打气。无往不胜，意为破阵！”

        谈话间，百里杏儿将画框抱回了殿下，端着茶盏上前见礼，道：“民女将寿礼带到了！”

        “这画上怎是一片空白？”

        正听两人谈话的皇后一挑眉，似是觉得遭了人的戏弄。

        百里杏儿遭这气氛压迫的冷静了许多，她怎信了柳元芷的话！可事已至此，也只好硬着头皮上前去，便将沏茶用的热水浇到了画上。

        字渐渐的显现在了眼前，百里杏儿渐渐露了些喜色，却又渐渐转为了惊恐。

        “放肆！”

        皇后一拍椅边，指着百里杏儿，身子气得发抖，颤颤巍巍道：“太后的寿宴，你怎敢送这般大不敬之礼！”

        百里杏儿打起了颤，初时这画上还现了原本的面貌，约是能有几百个福字拼凑在一起，凑出一个寿字，寓意长寿，如此别出心裁又有心意之作，定能夺得太后赏识。

        可百里杏儿眨眨眼的功夫，这字就开始渐渐渗出了一层红色，犹如鲜血渗出。

        渐渐的，那一个个福字变成了鲜红色，一侧的柳元芷轻轻勾唇，还未结束呢。

        这墨水被水蘸后不仅会渐渐现出形来，若以热水蘸之，更是使其能变了颜色，柳元芷又再一侧画了些水墨般的型儿，正如血迹阵阵显出一般。

        宫中正逢宫宴之时，宫人们忙着备茶忙的手脚无措，除了热水哪还能讨到别的？

        百里杏儿脸色苍白铁青，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的看着画上的种种，似是不肯相信的，连皇后大声喝问的斥责都来不及回应。

        “这，这……”

        百里杏儿惧怕了，寿宴之上，但凡有半点差池，都是掉脑袋的死罪。

        她怒目瞪着竟在一旁坦然站立的柳元芷，心里分明想了繁多的缘由用来辩白，檀口微张了半晌，却不知这解释的话该从何说起，半个字都未曾挤出。

        显然是惹恼了皇后，气氛都僵持了起来。

        皇后皱眉，已起降罪之心，只差将负责传令的掌事女官唤来，再将此事上奏皇帝了。

        “百里杏儿，可知今日大逆不道冲撞太后之举该是当何罪？呵，这丞相府还真是出个凤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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