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前世篇5
烟花开了。
倒映在叶折清眼中，光彩四溢。
他收回目光，仔细端详着面前自己新婚妻子，眉目间也随之松软了下来。
林婉嫣仪态端庄，挺直脊背坐在床上。
婚服很美，红色的长裙犹如一条红色鱼尾，在地上拖着，红盖头上绣着金色的合欢花，四角流苏坠下。
叶折清绕过屏风，眼中渐渐染上了一层冰霜，他伸出手，作势要掀开新娘的盖头，轻声开口，嗓音温润，“林小姐……”
林婉嫣身体绷直了，盖头下的她死死地咬住下唇。永安宫里的人全都被她喊出去了，现在屋里只剩下她和叶折清两人。
在烟花的惊响之下，她依然能够听到自己心脏砰砰乱跳。
来之前，兄长告诉过她。
这是一掷千金的豪赌，林家身为棋桌上的赌客，已经无法抽身，不成功，便成仁。
她看着叶折清越靠越近，手中的匕首越握越近。
再近些……
再近一些……
袖下的锋芒伺机而动。
盖头下的气氛凝聚到了一个濒临崩溃的临界点，林婉嫣屏住了呼吸。
此时，叶折清却停下脚步，伸到一半的手也收了回来。
轻笑声从红盖头外传来，他说：“林小姐，袖子底下那东西藏了一天了，你可觉得累？”
林婉嫣心脏一沉，陡然瞪大眼睛：他居然知道！
心底的秘密陡然被揭开，顷刻间，她如若涸辙之鱼，无法呼吸。
空气滞凝片刻，她立马回过神来，掀了那红盖头，依然握紧匕首，刺向面前的男子。
事到如今，只能鱼死网破。
可是她一个闺阁女子，从未习武，软绵绵的一点儿力气也没有，怎么能在对方有防备的情况下得手。
叶折清不费吹灰之力就打掉了她手上的匕首，甚至比在萧兰那个病人手中抢碎瓷片还要容易。
对付林婉嫣，他丝毫没有怜香惜玉，反剪了她的双手，将她交给赶来的随从。
“陛下，怎么处理？”两边的侍卫架起林婉嫣，询问着叶折清。
林婉嫣的凤冠歪在了一边，发丝凌乱，端庄的模样早已不见。
她双目通红，死死地盯着叶折清，咬牙问道：“你究竟是怎么知道的？”
叶折清没有回答她，只是淡声向侍卫吩咐道，干净又利落：“带下去，绞死。”
侍卫还没回应，闻言林婉嫣就陡然挣扎了起来。
她恐惧地瞪大双眼，似乎不相信这是叶折清对他的处置，连忙想要冲上去，喊着叶折清的小名，“阿梓，阿梓，我们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我们还有婚约，你就一点儿情面也不给我留吗？”
然而侍卫的桎梏如此牢固，她无法向前半步。
“林小姐笑话了，”叶折清眼光淡然地瞥了她一眼，“我和你的情面十年前就已经所剩无几了，更遑论现在，给你全尸已经是全部情面了。”
林婉嫣如遭雷击。
她控制不住浑身颤抖，从内而外感到寒冷。
“不……”她疯狂地甩头，眼泪都快出来了。
她不能死，屈安还在府中等她！他今早还替她画眉描妆，他说等功成之后就娶她！
见用旧情打动不了叶折清，林婉嫣脑袋飞速地转，继续说道：“阿梓，我爹，我兄长都在外面，他们要带兵攻城，看门的侍卫已经被买通了，你支撑不了多久的，你放了我，我给你说情，让他们放你一条活路，好不好？”
叶折清依然不为所动，眼光淡淡地看着她，似乎下一秒就要挥手让侍卫将他带走。
“等等！”林婉嫣用力咬了咬红唇，红色的唇脂都几乎被她全部给咬掉了，她像是在拼了命似的绞尽脑汁，突然灵光一现，“还有萧兰，对了，还有萧兰！”
忽然间，林婉嫣像是找到了定心丸，慌乱中拉住了救命稻草，慌忙中渐渐镇定了一些，“你不是在乎萧兰吗？这几个月以来一直将她藏着，我兄长一入宫就去找她了，她就是人质，你不要杀我，我向兄长求情，饶了你，也饶了萧兰，好不好？我们放你们走，只要你饶了我！”
“林小姐，”听她提起萧兰，叶折清终于开口了，“你是想要拖延时间吗？”
“那你可要失望了，”叶折清声音冷冷的，嘴角微抿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你看到刚刚放出来的烟花了吗？好看吗？”
叶折清的声音回荡在林婉嫣空荡荡的心间，宛若鬼魅——“那是禁军发出的信号，意味着，林家府军已经全歼，不留一人，不会有人来救你了。”
林婉嫣眼睛瞪大，心里头有什么东西重重地摔落在地。
怎么会？
兄长，父亲，屈安……
他们都死了。
她的脸上，霎时染上死一般的苍白。
“不——”林婉嫣终于绝望，凄厉地喊了出来，“你怎么把他们都杀了，你怎么把他们都杀了！”
叶折清没有再理她，示意侍卫将她拖了出去再处理，血不能溅在永安宫。
不能脏了此地。
她一路嚎啕大哭，声声泣血中，被侍卫拖出宫外套上了白绫。
叶折清毫不留情地转身离开。
他过了一道重门，抬头看着天幕，烟花已经歇了，空中只余留漂浮着的长明灯。
他回首望着灯火通明挂满红帐的永安宫，看似喜气洋洋，实则早已被鲜血浸透。
他琢磨着，这里头的装饰得全部换新。
筹谋多时，终于将林家连根拔起，悬在头上的一柄利剑落下，叶折清心情犹如明月长空，一扫阴霾。
还知道用萧兰来威胁他，林家还挺聪明的。
可是叶折清怎么会将萧兰立于危墙下？
萧兰几个月前就被他藏在无孔不入的地宫中，宫中过半禁军都守在那边，哪怕宫城失守，他们也会护送萧兰从地道离开，他怎么可能会让萧兰落在他们手里？
关她几个月，惩罚她是其次，最重要的还是为了防林家人。
今日心情那么好，林家也倒了，叶折清觉得，可以放一放萧兰了。
虽然她犯了错，但也不是罪无可恕。
对于一个十七岁不懂事爱闹腾的孩子来说，三个月多二十一天的地宫囚禁惩罚，已经足够了。
虽然他知道，自己还没有发自内心地原谅她。
但总归可以先将她从地宫里搬出来吧，那病弱的身子骨，我见犹怜，继续住下去，也不知道她受不受得了。
上一次见她的时候，她瘦了好多，等她出来后，他一定得帮她好好养回去。
这次囚禁对她身体折损有些大，不是一日两日就能恢复的。
但是没关系，他会和从前一样，她刚刚中毒时一样，每天督促她喝药，好好休息。
只是，他要管她可能要管得更严一些了。
关起来，换个地方关着。
永安宫不错，她曾经也住过，这里环境好，她也熟悉，就赏赐她住着吧。
要是她乖，他不介意时不时奖励她；要是她敢继续犯错，满脑子还装着那些不切实际的念头的话，他也不介意用些温和的方式来惩罚她。
他脚步不停地往地宫走去，脑海中漫无边际地想着，将今后的每一步都打理好。
一切，来日方长。
突然间，他心脏微颤，叶折清脚步一顿，浓烈的不安弥漫上她心头
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叶折清捂着胸口，深思微怔，为什么会不安？
他因这莫名的不安开始焦躁起来，转而继续加快脚步向前走着。
一种隐隐约约的直觉告诉他，似乎只有见了萧兰，这一阵不安才能被打消。
可还没到地宫，就迎面撞上了云娘和成群的侍卫。
他认出来了，为首的侍卫就是他指派去看守萧兰的。
自己不是下令让他们死守萧兰吗？为什么他们会在这里？
那一阵不安将他浑身包围，他心里渐渐有了不好的预感，脚步一顿，不经意间踉跄着退后了两步。
云娘和侍卫“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云娘双唇颤抖地说道：“陛下，七…七日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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