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你好煞风景，关注的根本没在点上。”是吕辰歆隔了老远说。杨老师点头道：“嗯，’一春梦雨常飘瓦，寒夜清辉不解花’，这么连起来一念，真是都挺好听的－－－哎呀，不说了，要不快改成上中国文学课了，以后有中文语法课，你们也许有接触咱们中国自己文化的机会吧，我只能尽我所能叫你们英语文化了，哟，转眼这也马上到下课时间了，下节课还是我的，我们开始学精读的第一课，大家要不下课前这几分钟先自己看看，另外提醒一下同学们，如果还没拿课表，我这里准备了一些，自己课间来拿。”

        一个充满不安、极其漫长假期后的第一堂课，就在这种意外的内容和轻松愉快的氛围下成为过往，令我或许头一次觉得上课也能这么快结束，不由对今后的学习提升了不少兴趣。只可惜这种欣喜劲头未能维持长久，因为两节精读课后，下午头堂课的难度就远远超出了想象。

        回想起来，高三的英语课文已经有了一定难度，以至于不少课文被划在了修习范围以外，加之我对某些知识的掌握能力，总是逊色于将其还给老师的速度。因此，面对大学英语，真正进入精读课学习后，就让英语词汇量贫乏的我感觉到不小压力。

        但如果精读课程还算勉强能够跟上的话，下午的听力课，可真就完全是“初闻心惊，再听茫然”了。课后满脑子前途无望的颓然心境下，赶紧探问了几个男生，在得到普遍都苦着脸说“完全听不懂”后，终于心安理得了许多。

        从难熬的听力课教室，有些晕头转向地回到307，我一屁股坐到位子上，将听力课后发下复习用的磁带扔进课桌抽屉，再从里面角落中抽出课表看了，咂咂嘴小声自语道：“哎呀，怎么还有泛读课，这么安排课程，要累死新生吗？”

        如此想着，疲倦地伸个懒腰，奇怪地发现教室里再没有别人。看看表，离上课没有几分钟了，人都去哪了－－－我正诧异，听到胡钟煦和女生说话的声音由远及近传来，才放了心，想来或许是自己离开听力教室最快，别人就在后头，便低头翻看精读课上讲过的英文。

        以我的水平，还没来得及看完一句完整话，胡钟煦的声音道：“岳清辉，还慎着干嘛哪，不上课去啊？”

        我抬头看见的，是胡钟煦提起包向外走的背影，忙大声问道：“啊，泛读课也别的教室？一种课一个教室啊？”

        “哈哈哈。”却是身旁女生的大笑声传入耳朵，令没有注意到有人过来的我吓了一跳。来不及扭头看，瞧见胡钟煦站在门口冲我说：“我服了你了，哥们儿，你肯定看的是周一的课程吧，今儿周三好不好？下节课是’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在大教室，整个年级一起上，而且听说一开始学校还有事情讲，这教室哪装得下，还不得跟看露天电影似的都站着了，我先过去了啊，你收拾收拾赶紧的吧。”

        我恍然大悟，耳边是身旁女生哧哧的笑声。我搞不懂怎么什么信息都不清楚，更为自己的糊涂难为情，便只管低头收拾书包，听到脚步声走向教室门，才站起身，却一眼看到有个浏海齐额、长发披肩的高个子女生就站在门口，还在笑着，只是没有出声。

        “没事，不就是关门吗，我不会敞着走的。”我说着快步走过去，脑子飞快转着回想她叫什么，因为她就坐在我左手边，而且对方能够叫出我的名字，自己却连人家姓什么都毫无印象的话，让她知道了太不礼貌。

        女生再次笑出声来，好容易忍住，说：“岳清辉，你别逗我了好吗，你有钥匙啊？我是因为回来拿东西，从王梦雨那儿要了钥匙的，开了门以后，正好去了趟厕所，就看见你闷头坐在里面，你和胡钟煦倒都挺会赶时间的，幸亏我没锁呢－－－你拿好东西了吧？”

        “啊，可以了，可干嘛还锁啊？”

        女生道：“因为怕有同学就把包搁位子里，所以得锁。”

        我挠挠头道：“哦，还这样啊，那我也不拿包了。”女生却一把抓住刚转回身的我，说：“哎呀，你好婆婆妈妈的，拿着呗，又不让你背着上课，出来，我锁门了。”

        看着她锁好门，我才转身向前走去，到了楼道口，忽然意识到大课教室的位置全然不知。

        “去哪啊，干嘛不等我一下？”女生跟上来道，“我笑你不高兴啦？”

        “哪有，打算去下面看看哪有标着大教室位置的没。”我向下指指说。女生白了我一眼，朝去四层的楼梯方向推了我一把，说：“切，就肯定我不能知道啊，4楼啦，嗳，你是不是跳了好几级考上的这儿？呵呵，根本没有18岁的样子。”

        “呃…误会啊，深藏不露才是真正成熟的表现。”我笑着看向她说。她转过面庞，放慢脚步盯着我道：“这话谁说的？哪儿听到过似的。”我得以第一次大大方方地近距离仔细看她的面容，椭圆形的脸上，一双睫毛浓重的大眼睛里，黑亮的眸子深邃而清澈，细长的鼻子下，含笑的嘴角微微翘起，显出一些傲气和自矜，与王梦雨有着完全不同气质的美丽。

        “对了，你这么多同学里记得我名字，我还得道歉了，我就－－－”我略带结巴地说，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挑明。

        “你少自作多情吧，谁要记得你名字了，要不是你随便用我’韩靥’这个名字。对呀，我还没告你侵权呢。哦，我还说要问你的－－－”上到半层楼梯转弯处，她停了下来说：“一早上课提到的那句－－－”可能看到我面露不解，她有些焦急道：“就是王梦雨名字由来的那句，不说是李商隐的…’一夜梦雨常…’，哟，常后面什么来的？”

        我很认真的样子，左手在右手手掌上比划着说：“一夜梦雨常飘啥，寒夜清辉不解答。”

        韩靥看看我的手，再歪着头想了想，我已经要忍不住笑时，她的视线转向我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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